儒道至圣 第1177节
“下官赞同陶县丞的话。”捕头路弘少见地开口。
方运扫了一眼路弘,早在左相柳山任密州州牧的时候,就改变了宁安县县衙的结构,由府军的营校兼任捕头,所以使得宁安县经常会出现七品进士捕头,对宁安县的治安有强大的掌控力。
不过,路弘终究是军方中人,哪怕算是左相门人,做事也远比主簿申洺有规矩,平时方运调动捕快从不反对,这次突然开口,显然不是为了左相,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这种时候,方运若直接开口反驳,便等于亲自下场与这些低品官吏争论,失去对场面的掌控力,于八尺见机立刻道:“三位此言差矣!刘育恪尽职守,任劳任怨,在宁安县扎根几十年,他曾挽救的机关,价值不知多少万两白银。那些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是补偿!”
“给予他工坊总工的职位已经是补偿加奖励,那些银两。未免太多了。”路弘道。
于八尺突然面带讥笑之色,道:“当年计知白任县令的时候,以经营不善为名。把一座织布工坊卖给那个导致工坊经营不善的坊主,你也是反对,结果如何?两位县令的做法,如若要比较。你认为谁更合理?”
路弘沉默,但敖煌突然轻轻“啊”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好像听不懂于八尺的意思。
县衙十房之一的工房的总书轻声道:“刘育老先生是在下敬佩之人,更何况,他是工家大儒相里源的助手。与工殿人员一起打造新式机关。又是新式轧花机和弹花机的开机人,地位,够当上总工了。”
陶定年和申洺等左相一党的众官吏一愣,工房总书的话说到点子上了,新式机关的开机人也好,大儒相里源的助手也好,这都是实打实的力量。
别说秀才,就算一个举人面对童生刘育,恐怕也不敢比较。毕竟刘育是得工殿大儒亲自称赞的人,对工家来说,相里源的一句称赞比国君下旨表彰更有意义!
于八尺看了一眼工房总书,心道不愧是工家相关的官员,的确比他这个骤然当典史的人更能看透这里面的门道。不过,于八尺突然望向方运。
在和相里源见面的时候,正是方运特意让刘育加入工殿的队伍,明显是故意让相里源认识刘育,强行帮刘育提高地位。
左相一党的官吏差点气坏了,工房总书就算被方运抓住把柄。闭着嘴就行了,可为什么还帮着方运说话?
过了十几息的工夫,这些官员才纷纷明白,在场的人可以反对一位县令,但谁敢反对工殿大儒?工房总书这是两不相帮,也可以说两方都帮。
一众官吏在心里暗骂,方运做的准备太充分了,看来那群幕僚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方运的幕僚没有资格在会议就坐,但有旁听权,他们站在四周,吃惊地望着方运,幕僚商议刘育之事的时候根本没有提及这件事,不曾想方运悄无声息地铺垫好,让县里的官吏完全无法反对,吃了大亏。
敖煌赶紧拿出小本,郑重记下这件事。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大误。欲要取之,理应先偷偷算计……”
县丞陶定年望了望其他官员,最后不得不说:“县令大人目光长远,我等不如,您的赏赐合情合理,若如此大功之人不得赏赐,必然让臣民寒心。”
“县丞大人说的是。”申洺不甘心地说完,把此事偷偷发给计知白,盛赞方运的幕僚团队强大。
哪知计知白的传书充满讽刺:“你也不看看他的幕僚都是什么人物,除了少数人是为了磨砺自身,其余读书人的眼界和胸怀,会想到利用大儒?他们敢吗?不是我瞧不起那些幕僚,除了方运,他们谁都想不出来!哼,暂时压制我计知白的人,岂会如此简单?”
申洺看完计知白的传书,心惊肉跳,他原本以为方运只是有才能,对官场并不了解,不知官场的手段,可针对刘育的这一步步,把工殿大儒都纳入算计之列,实在远远超出殿试进士的能力。
方运点点头,道:“既然诸位赞同,那本县就下发文书,并且亲自拟一篇文章送交《文报》,将此事传遍天下,扬我宁安县之名。”
申洺疑惑不解,方运怎么特意提到《文报》,于是把这话传书给计知白。
直到会议散了,申洺才收到计知白的传书。
“幸亏我有恩师相助,不然根本拿方运毫无办法啊。你自然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前些天的《文报》,有关嘉国殿试进士雷述山的文章里写到,有位老工匠,一心扑在机关上,为工坊带来巨大的收益。但是,那位老工匠却偏偏没有得到奖赏,没有任何怨念,安贫乐道,成为雷述山的宣传重点。可方运却反其道而行,把刘育打造成一位不仅沉浸在机关之中的能工巧匠,还助其脱离贫困,生活富足,全家安乐,这种境界,已经超越安贫乐道,直指天下大同啊!”
“可是,安贫乐道不是儒家极高的精神境界吗?”
“蠢货!儒家之人要是不知变通,早就被其他百家取代。春秋战国时期,天下大乱,稍有智慧之人都难以实现自身抱负,会遇到重重困难,为了度过苦难,他们自然要宣扬安贫乐道。但现在人族内部大定,空前繁荣,若还要让普通人安贫乐道,这就是逆历史潮流大势!雷述山那个蠢货终究看不清形势,方运的眼光才叫毒!”(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w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876章 赚钱
“我们是否可以指责方运逐利?”
“蠢货!礼殿正好不知道用何种方式引导民众,现在方运让老人一家过上富足安乐的生活,这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刘育之事,就等于在告诉全人族,你们年轻时苦难点没什么,只有一心为国家,一心为人族,将来必然能让子孙后代过上富足的生活!礼殿必然会学习这种方法,激励人族年轻读书人奋进,你还敢指责方运逐利?谁给你的胆子?”
“那……我们提前泄露出去,让其他殿试进士抢这个功劳?”
“滚!蠢货!你当了一次我的猪队友,难道还想当第二次吗?这是三位半圣担任考官的殿试,方运已经当众说下这话,三圣都已经记住,你让我泄露给其他殿试进士?我扒你家祖坟了还是砸你家祠堂了,你要如此害我?”
申洺看着传书上的文字,眼前好像浮现计知白那扭曲的表情,又羞愧又愤怒,但他没有反省自己目光短浅,而是把所有的怨恨全都发泄到方运身上。
“我虽无法打开文榜,但早知道我已臭名远扬,猪一样的队友申主簿,已经传遍天下,现在又害我被计大人责骂,一切都怨你!方运,你等着!你现在审理的那些简单的案件都不重要,但其中一些案件却隐藏着许多陷阱,一旦爆发,必然让你在民生、刑狱和吏治三科评等下降。如果你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审案。在三月医道文会前后,必然会踩到那些陷阱!而且,计大人设下的毒计也会在那时候全面爆发!一旦引发医家众人不满。医道文会必将变成你的文名尽丧之地!咱们,三月见!”
申洺想通前因后果,心中大快,扭头看了一看县衙正堂的方向,脸上浮现恶毒的笑容。
傍晚,倔老头刘育哼着小曲儿,慢慢往家走。
自从今日工殿正式把宁安县工坊设为工家试点之后。工坊的人依旧保持封口状态,但已经可以回家。
路过临街的酒馆。刘育大声道:“来两坛老黄酒,再来老三样荤菜!”
酒馆掌柜笑着道:“呦,老刘头儿回来了?我们可听说你这些天挺风光啊,都见到大儒了。”
“哈哈……哪里哪里。不过与相里大儒聊了几句而已,算不得什么。”刘育嘿嘿笑着,露出一口残缺的牙齿,嘴上谦虚,但那股子得意劲儿却洋溢在脸上。
“恭喜恭喜!”
街坊邻居们纷纷祝贺。
但是,一个老人突然阴声怪气道:“老刘头,你在工坊当了这么多年的工匠,名气有了,可得到什么好处了?大儒的名头是厉害。是能让你孙子进好书院啊,还是能让孙女儿有聘礼嫁得风风光光?”
酒馆里突然安静下来。
刘育有名声无地位无实权的事,众人皆知。几十年都是这样,除了刘育的徒弟,没多少人把刘育放在心上。
一个好人而已,这就是刘育在街坊邻居心目中的形象。
“老苗,算了,高兴的日子提这种事做什么?”
“我与他是四十年的交情。那般苦求他,请他让我儿子进工坊。对他来说是一句话的事,却死活不答应!”
“你这么说就过了,老刘头事后也在后悔。再说了,你儿子本来就整日跟狐朋狗友鬼混,到了工坊不知道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