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深渊领主妻子 第108节

起码人类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全都要就是其中一种。

人类的悲喜都无法相通，何况种族完全不同的神明们呢？还有这个世界各种不同的种族、正体不明的超凡生物呢？

在雪林里，徒步行走的剑士师徒长时间沉默，娜尔梅亚虽然剑术高超但不善言语，之前的谈话她几次想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总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在谈论伊兰王国和克洛里斯的时候，师傅的气息就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一座无形的山丘压在背后。

“我……克洛里斯的事情……”娜尔梅亚跟在老剑圣身后，欲言又止。

她值得尊敬的师傅，说着不想把他们那一代的事情丢给后来人，实际上还是带着她前进着。与其说是不想丢给后辈，更多是想由“自己人”来处理，似乎这样才显得体面，有了尊严。

梅菲斯特第一次提出前往伊兰的时候，给的理由就很牵强了，不过师傅并不在乎这点小小的变数，可是第二次谈话提到克洛里斯的时候，师傅的情绪好像都变了，就好像海面上正在汇聚风暴。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以为师傅您会站在公理的一方，伊兰王室这数十年诱骗冒险者聚集，将无数勇士当祭品送给恶龙活祭，掠夺他们的资产，在这个国家，罪孽真正的源头应该是人类的贪婪。”

娜尔梅亚说了出来，两人走出很远，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风雪覆盖，五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足够被人们遗忘了。

许久之后，老剑圣先说了不相关的话题。

“历届勇者，都是经过严苛的试炼选拔出来的，神明指导我们前进的方法，所以娜尔梅亚，我是站在神明一方的，因为有邪龙的存在，所以‘正义’必将引导我们去讨灭邪恶，此为命运之理。”

“可是……”

“如果一个人作恶，他该不该死？”

“应该的，可是……”

“如果一头龙作恶，它该不该死？”

“没错……”

“如果一个国家的人都背负罪孽，那数万人该不敢死？”

“抱歉，我对整个事件的全貌没有清晰的了解，无法对这国家的事情进行评论，但我认为涉及到众多生命的生死权利时，应该谨慎一些。”

“娜尔梅亚，如果你相信正义是存在的，那就相信自己的判断，必然存在某种引导让你追求那份正义。”

“那么师傅您确定正在做‘正义’的事情吗？”

“难道在你看来，我即将实施不义之举？”

“我对这场事件知之甚少，无法进行判断……”

“那么我来告诉你。”

老剑圣将过去的故事徐徐道来，那是一位伟大医生的命运终结在这个愚昧国家的惨剧。

从这之后老剑圣的话就没有停过，他在认识克洛里斯之后就被当时的年轻人给打动了，最初克洛里斯对术士和医术的追求是仁慈而纯粹的，无论贫富贵贱一视同仁，在那之后数十年如一日，即使长期旅行见过了人心的高尚与丑恶，依然保持着一颗最初的纯粹，这才是老剑圣最佩服的地方，而后，就是欠着克洛里斯一条命的交情。

原本他们约定下次见面，是给那对新婚夫妇送上庆祝的礼物，可是现在，老剑圣只希望让噩梦缠绕的巨龙得到安息。

“即使他们很愚昧，即使他们很愚蠢，即使他们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情，但当我得知克洛里斯的死讯时，我认为这个国家的人都应该堕入深渊！”

“伊兰王族应该被毁灭，史尔拉蒂夫是最该死的人，从上到下没有人是无辜的，所有人都应该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可是龙的诅咒也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伊尔莎的恨意决定了这个诅咒将永远折磨这片土地，那些过去的亡灵既无法自灭也无法解脱，更可耻的是那愚蠢的国王把诅咒当成恩赐。”

“可是邪龙的传闻也好，诅咒也好，伊兰王族的不仁也好，这一切不过是表象，真正的诅咒早已出现在这片土地上，蛀在人心之下，就像潜伏在地下的沙虫，等待着猎物，克洛里斯先生是那个家伙选定的祭品。”

“呼……呼…我有点老了，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岚之神给我降下最后的启示，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老剑圣走了许久，好像有些累了，又说了这么多话，就找了个山洞坐下休息，顺便斩了盘踞在这里的狮蝎。

“娜尔梅亚，如果人类死后，灵魂真有转世重生的说法，我怀疑那个叫梅菲斯特的年轻人就是克洛里斯的来生，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不该在他的面前斩杀伊尔莎。”

娜尔梅亚安静堆起火堆，生火之后烤土豆，顺便问道。

“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

“短暂的观察让我发现他们身上有相似的力量，所以哪怕有一丝可能性，我也不想当着他的面斩杀伊尔莎。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拜托你替我观察这位年轻人，如果他有着某种可能性，请守护他。”

“什么样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请你通过自己的方法来判断。”

“师傅，这下我真一头雾水了。”

老剑圣开始发呆，关于克洛里斯的事情是讲差不多了，可梅菲斯特身上是否存在转世重生的说法就太玄学了，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只能说一些看起来很厉害，但自己也解释不了的话来搪塞娜尔梅亚。

风雪中突然传来诡异的嘶吼声，几个姿态诡异的人影逐渐出现，他们四肢看起来都被折断了，双手双脚戴着镣铐，但却艰难行走着。

“医生先生，您在哪里？请救救我们……”

发出这样的声音。

“娜尔梅亚，拜托你了。”

“是的，师傅。”

……

“这些怪物是啥？食尸鬼？亡灵？”

梅菲斯特这里也打倒了几个怪物，这些姑且有人样的怪物身体伤痕累累，而且充满深渊气息，体格异常坚韧，寻常能斩断树木的风刃居然砍不断它们，火球打上去反而给怪物叠了个燃烧buff，打近战的时候格外辛苦。

更糟糕的是，等杀死这些怪物之后，他们流淌黑色的血液渗入这片地下，能够清晰感觉到某种力量在回溯，梅丽莎贝尔企图封印这些血液抓一些过来研究，但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莉秋由于要把亡者们送到目的地，半途就先离开了，虽然是巫妖但她其实很尊重死者，说什么这个世界有太多人临死前的遗愿无法得到满足了，如果亡灵魔法能帮一点小忙也是好的。

梅丽莎贝尔捕获怪物的想法失败了，不过感觉还是很敏锐：“是深渊的力量，下回我会考虑对策，不会让这股血流逃掉了。”

梅菲斯特看向马车：“塔薇儿~”

塔薇儿笑着摇头：“我也不是很了解。”

梅菲斯特又询问妮古拉丝，妮古拉丝支支吾吾：“……塔薇儿不让我说。”

两位深渊领主大人但凡有一丝作用，也不至于一丝作用也没有。

“不过看到这些怪物，可以想象我们已经来到伊兰王国了，而且我感觉这些怪物还有人类的灵魂，无法得到安宁。”

贾斯汀蹲在怪物的尸体旁边，随着他们发黑的血迹流干之后，躯体也在缓缓化作尘埃随风消散。

“如果变成这样还有人类的灵魂，那他们得有多痛苦？梅菲斯特，能不能用神器的力量让他们安息？”

塔薇儿说话了：“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他们值不值得安息呢？这是个很奇妙的问题。不过只是奴隶的话，大多是挺无辜的。”

梅丽莎贝尔抬起头：“具体缘由我就不问了，这些怪物是不是矿山里的奴隶？”

塔薇儿点头：“没错，伊兰王国整个土地都充满魔石矿脉，山脉中甚至能发现露天矿床，各处领地都有大小矿场，私自开采魔石的黑矿场也很多，所以会用各种方法掠夺劳动力，购买奴隶可比雇佣矿工廉价多了。”

贾斯汀沉住气，坐回自己的马车，看到安娜之后认真告诫她要做个良心商人，之后自己忧郁起来。

他们这些勇者也挺无奈了，身边也没其他宗教人员，只能自己在心里祈祷：“我的主，您能否给我指引？让我从困惑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等死吧，没救了，你的神现在不一定敢过来。

当然，支撑勇者信念的其实是他们自己，祈祷并不是求助，而是在解析问题，他只是看不得奴隶们悲惨的命运，想要解放他们。

很好，贾斯汀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伊兰王室真如故事里那样腐朽，那么就引导人民推翻他们好了，反正当年也颠覆过一个国家，这事一回生二回熟，有经验了属于是。

打败怪物后，梅菲斯特也翻开英格瓦尔特冒险指南，感谢帝国强大的实力，这一册书籍起码保留着十年前的地图，根据地图来看，他们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找到第一个村落。

然后，他们确实找到了村落，只是这里气氛诡异。

村子规模算大了，远远看去有近千人，可能是周边大小村落合并了过来，而且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着提灯寻求庇护。

黄昏时间找到这个村子，一看灯火通明，实际上进入村子里才发现这些人家除了门口的灯笼之外就没有其他光源了，村子是明亮的，屋子里一片黑暗，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守卫都没有，梅菲斯特进入这里后想找人询问都不行。

不过比起找农夫询问情况，贾斯汀发现村子里有提灯女神的神殿，也在这里找到几名神职者。

提灯女神教会似乎有在这个国家活动，但他们的画风着实超乎梅菲斯特的想象，男性神职者戴着鸟嘴面具，标准放有香料的中世纪医生打扮，一度让梅菲斯特怀疑他是不是又穿越了，而这里没有修女之类的，几乎都是这样的医生神官。

“你们是外来的旅行者？”神官们好像刚刚做了什么，都很疲惫，即使如此也没有摘下面具，他们看到梅菲斯特一行也很惊讶。

“是的，我们……”

“请离开这个国家吧，伊兰王国遭到龙的诅咒长达五十年之久，这片土地现在到处都是活死人，他们既难缠也危险，很多人生不如死，而死后却又活着，如果不想变成这样，就赶紧离开。”

“我想已经见过这种怪物了，还消灭了它们。”

“它们无法被消灭，最恶毒的诅咒是让人生生死死永远承受痛苦，邪龙的诅咒就是这样，伊兰国王也完成了他的梦想，永生了，只不过永远活在痛苦中，真是讽刺。”

神职者们对王室并无尊敬之处，语气反而像是在讨论一摊不可燃垃圾，而且很懊恼。

尽管劝说梅菲斯特等人赶紧离开，但神职者们还是为他们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并再次劝说他们第二天趁着天亮就离开，还赠送了提灯，希望女神的力量能庇护他们。

入夜之后，梅菲斯特和贾斯汀呆在一个房间。

“教会应该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这些神官尽忠职守，据我观察他们每个人都有些疲劳过度了，在招待我们休息的时候，一些神官还在挨家挨户巡逻检查居民的情况。”

“梅丽莎贝尔感知过，没有瘟疫也没有传染病，但就是诅咒。”

“什么样的诅咒会让这样的大型村落变成这样？夜晚门窗紧闭，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除了看黑死病记载，梅菲斯特还没亲眼见过这么凋零的村子。

“保持警惕吧，贾斯汀你先休息，前半夜我醒着，后半夜你守夜。”

“可以。”

女士们就在隔壁房间，梅菲斯特在当下的环境认为保持警惕更好。

贾斯汀全副武装，说是休息，其实就是坐在房间角落，把剑抱在怀里支撑身体，梅菲斯特什么也不想，来到这片土地之后他就无法感到宁静。

也许是受到医者碎片的影响，心头始终都有种思绪缠绕着，难以平静。

【医者先生，谢谢您，胳膊和腿上的伤好多了，明天就可以继续下矿井工作。】

【你应该休息，没有魔力素质的人长期滞留在高浓度的魔力场里很容易受到侵蚀，如果不想皮肤再莫名其妙自燃烧伤的话，每周应该有三天时间在家里休息。】

【我没办法这样做，我是奴隶的后代，如果不能在成年之前赎身的话，这辈子都会一直是个奴隶，医者先生，为什么我们这样拼命的工作，那些守卫也时时刻刻在监视我们，可矿主老爷们却总在抱怨我们偷懒和矿场的亏损？】

【你能提出这个问题让我惊讶。】

【我也是偶然听到的，矿主老爷和领主大人之间的交谈，然后我在想，领主大人只不过是提供了矿场的许可，而矿主老爷也只是给我们提供了工具，挖掘这些魔石的是我们，监工们也只是村子里一些普通的居民，明明每年都往外运输者大量昂贵的魔石，可为什么矿主老爷和领主大人都在抱怨年年亏损，不肯正眼看我们，还整日把我们称作懒鬼？】

【这个问题就超乎医学的问题了，我无法回答，如果可以的话，你不妨去教会寻求答案，也许教义里会告诉你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识字……而且必须去工作了。】

【医者：……】

【医者：………………】

“梅菲斯特，喂？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走神了，恍然间听到贾斯汀的声音，还没回过神，一巴掌不轻不重打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