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深渊领主妻子 第80节

即使如此，丧失亲子的家庭难以保持平静，而更多人还是为教会的英勇表示感谢。

而在最后，那个刺杀骑士长的男孩，梅菲斯特对这种事情也有疑问，在返回镇子后，他在镇魂大厅遇见了主持仪式的圣女，两人简单打了招呼，谈论了一些杜兰德的往事，然后才说到那个孩子。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这个镇子曾经发生过饥荒和瘟疫，我们也是在那之后接管了这里，建立神殿守护这片土地。”

圣女主持完送别英灵的仪式，交谈间梅菲斯特也为逝者们送上花束，圣女在一旁低声讲述。

“我主的力量不是万能的，祂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祂也很在意别人的评价以及拯救受苦受难的人，而祂也有属于自己的使命，所以很遗憾，祂做不到立刻帮助那些陷入苦难的人，很显然，即使我们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人心中的裂痕。”

之前圣女也是这么认为的，西方诸国的宗教力量如此浓厚，完全是一柄双刃剑，他让人们相信公平正义的存在，也让某些不被光芒照耀的人产生憎恨。

看起来光明越是强烈的地方，形成的阴影就愈发纯粹黑暗。

“因为自己遭遇过不幸，所以就将这份不幸归咎于迟到的正义，荣誉与赞美最终归于神明，憎恨与诋毁也会归于神明，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最后圣女向梅菲斯特致谢。

“请你们在这里稍作休息，愿风的祝福伴随你们的旅途，梅菲斯特阁下。”

“你们也一样，希望岚之神也守护好每一个人，让当地人重新振作起来，令人们的生活比过去更有活力吧。”

战斗胜利之后，带回的孩子们让镇子重新焕发生机，教会与居民们决定举办庆祝的祭典，圣女也邀请梅菲斯特等人参加庆典之后再走。

梅菲斯特的心情还没从之前的战斗中恢复过来，而且心情很累，本来不想参与庆典，但是塔薇儿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开始只是简单握住，很快就十指相扣，将心意完完全全传递过来。

“紧绷的神经需要好好休息，也要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不要拒绝呢。”

“我知道了。”

答应参加庆典的话，就要在小镇上多住几日了，教会的客房干净明亮，床铺也很整洁，还有靠窗的书桌，他们告诉梅菲斯特，就算在这里进行术士方面的研究也没有关系。

战斗结束的第一天上午，回到这里的梅菲斯特一直躺在床上，这次战斗中他也有受伤和痛苦，手臂上的灼伤虽然治愈了，但当时有好几次真实感受到死亡。

想到会死，看到死亡，现在回忆下来有后怕的情绪，同时也催生了另一种情绪。

“教会居然盖了温室，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吃到草莓呢，圣女专门让人送过来的。”塔薇儿那特意拉高的声线在一旁介绍美食，她的声音现在温柔明媚，如果说死亡的恐惧让梅菲斯特的心理蒙上一层寒霜，那么这声音就是让寒霜融化的初春日照。

塔薇儿端着一盘草莓，捏了一枚送到梅菲斯特嘴边。

“那么，现在是什么感觉？”

“我感觉自己的生命上，好像背负了他人的价值观，我当然不会被杜兰德的正义感所左右，但我又感觉如果哪天不幸死去，会有点对不起他们那天的牺牲。这个并不美妙的世界还需要更多像杜兰德的人……”

“不让你出去沾花惹草，学习太多魔法，突然遭遇这些激烈的战斗，结果整个人都变得沉重了吗？你的精神与梦境都在下着暴雨哦。”

“不会吧，我醒着你都能看到梦境？”

“哼哼~那是自然，梦境本来就是潜意识，法师的精神固定了自己的世界观，所以梦境的风景永远不变，形成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以我的能力只要稍作观察就能轻易看到。”

梅菲斯特这会儿躺平其实也有身体无力的酸痛感，他又不是超人，第一次拼命战斗之后身体困乏，想多睡一会儿，可惜现在脑海里全都是血腥的场面，以及遗憾。

其实真的很遗憾，如果多留意当时的情况，在杜兰德身边，说不定能阻止惨剧。

“真是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你身边，你却没有看着我，啊~张嘴，吃草莓。”

“稍等会儿我自己吃吧，我重新冥想一下，让精神平静下来。”

“呜呜~看来在这里拒绝，就是明目张胆的见异思迁，好，我走。”

“？？？”

塔薇儿说走就走，一点停留也没有，在关门之前却笑得像个狐狸。

塔薇儿这是搞什么？说起来自己和塔薇儿成为夫妻的事情经过是……

等等，夫妻？不对，那是契约，还没正式完成呢。恋人？也不对，毕竟恋人之间多少会做点亲密的事情，可是塔薇儿现在还没有使用本体呢，还对化身的亲密相当抗拒，嗯……

遇见塔薇儿之后，真是成长了好多，如果还在帝国学院的话，完全不会经历这么多事情。

“心脏的跳动还有点不规律，强行使用不熟悉的亡灵学科还是太勉强了吗？可是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日程里暂时没时间安排学业了。”

梅菲斯特想睡睡不着，干脆坐到书桌前，打算重新绘制一下召唤亡灵用的魔法阵，回溯一下战斗时使用的魔法阵是不是太拖泥带水了，怎么会那么累人？

可是刚要学习的时候，眼睛突然被小手蒙上，一片漆黑，身后传来月季花香水的气味，柔顺的头发覆盖了肩膀，从臂膀流淌到手背，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冰凉。

“这种时候该好好放松嘛，还没谁严厉到要让伤患加紧学业的地步吧，你这么努力，留在帝国学院的同级生们该被卷死了。”

“啊，我只是，也许亡灵魔法可以让死去的人重新站起来，稍微说一些离别的话。”

梅丽莎贝尔松开手，飘到梅菲斯特身前，面对面坐在他的怀里，这回没有谁心虚避开，堂堂正正直视彼此的视线，也是梅丽莎贝尔第一次主动来到这么近的距离，危险的距离。

“看问题别这么悲观嘛，生死不过是生命的循环，你们并肩作战，你之所以活着不是谁为你奉献，你用自己的实力杀出血路，参与战斗的所有人都贯彻了自己的信念，他们的名字与故事值得铭记，但你不要一厢情愿为他们悲伤，还会有更多战斗，活下，继续战斗下去吧，这样他们的意志才能传递下去，英魂永垂不朽。”

“那样……就好。”

没错，对于贯彻了信念的人来说，杜兰德临死之前一定不是恐惧和悲哀，他没有留下遗憾。

“真让我担心的是你，塔薇儿刚才夸张描述你，跟要寻死觅活一样，不过也挺正常的，当年我第一次进行生死杀戮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受。”

“你就没有为同伴的死亡而……沮丧吗？”

“沮丧了很久耶。”

“那你是怎么做的？”

“在森林里走着走着，看到魔物就杀，然后渐渐就习惯了。我最初在帝国军里参加过战斗，我见过异民族为了保护我们法师故意引走魔物而全军覆没，我见过教会军为了守护难民死死挡在宽阔平坦的地形和魔物战斗，也从军需官手里接过被他们的血染红的物资补给，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就习惯了。”

梅丽莎贝尔摩擦着身体，在梅菲斯特怀里转了个圈，然后靠在他胸口，用头发卷起梅菲斯特的手，检查手臂上的肌肉。

“哼嗯，没想到你还挺强壮的，有点肌肉嘛。”

“从小是有练习剑术，还有骑马、射箭，餐桌礼仪要控制好刀叉不发出声音，社交礼仪的头上还得顶着书，时常出去打猎，顿顿有肉吃，这样的生活很难不长肉好不好？”

“哈哈哈~你是没见过跟你同龄的孩子，嗯，我是说那些刚刚毕业的学生，选择第一次去要塞服役的时候，在第一个冬天完全缩在掩体后面的样子，就跟被猫追捕的仓鼠一样可怜。”

随着梅丽莎贝尔的形容，那些可怜的法师第一次见到血都会镇住片刻，如果不是在上战场前接受了高强度的军事训练，表现力恐怕还不如新兵蛋子。

梅菲斯特站起来，也放下梅丽莎贝尔。

“刚刚塔薇儿带了点草莓，一起吃吗？”

“哦，我这里还有酒呢。”

“没有用草莓下酒的说法吧？”

“当地人酿造的梅子酒啦，尝尝吧，我发现你好像滴酒不沾，就连饮料也很少喝。”

“那也不是，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

随后梅菲斯特看了眼门外。

“奇怪，其他人呢，本来还想和贾斯汀聊更多关于战争的话题，他的经验丰富，在残酷的厮杀中一定有更多经验吧。”

“那么，梅菲斯特学徒，我想和你单独说两句话也不可以吗？”

梅丽莎贝尔从身后揪住了梅菲斯特的衣服，他的法袍已经换了件新的，塔薇儿为他准备了好几件同款衣服。

也许，在这个世界，有一种货架上全是同款成品衣的服装店吧。

“毕竟晚上就是庆典了嘛，贾斯汀带着安娜去市场上调查货物价格，你那几个魅魔又去调查其他魔物娘了，塔薇儿说晚上要给你烧菜也去买东西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梅丽莎贝尔用头发卷起酒水，递到梅菲斯特跟前，梅菲斯特不好再拒绝了。

“战斗就是这样，伴随着牺牲，你只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还不习惯。”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更加真实的血肉横飞。”

“你属鸭子的吗？煮熟了还这么嘴硬。”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梅丽莎贝尔坐在床铺上，手里捏着酒瓶，靠近梅菲斯特，脸上满是不怀好意。

“明明战斗后自我的调节都做不好，还在这里跟导师我装平静，内心的不平静完全写在脸上啊。”

“梅丽莎贝尔导师，你不也是，你的脸已经红了哦。”

“哎？骗人？哪有那么快？”

梅丽莎贝尔急忙低下头，另一只手摸着脸，既不红也不烫，然后疑惑看着梅子酒，她就是因为这个酒精度数低才拿来当饮料的啊。

“我真是服了，完全没有酒量的人，以前居然还吹嘘自己酒量惊人，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就魔女的体型，稍微喝点酒就该上头了。”

梅菲斯特坐在床边，仰头大口喝了一口梅子酒，然后吃点草莓，被塔薇儿和梅丽莎贝尔轮番转移注意力之后，脑海中那些血腥的场面渐渐消失了，现在眼里看到的都是梅丽莎贝尔的可爱之处。

“像雪貂一样有点小可爱，你今天身上喷洒的是单瓣月季花的香水吗？”

“对啊对啊，你居然能闻出来吗？”

“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被你紧紧贴住的时候，我确实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体上，秀发与肌肤上的香水味太刻意了，在过来之前还精心打扮过，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梅菲斯特把酒杯放在嘴边，突然想起刚刚入学的时候，其实他有过和梅丽莎贝尔身高一样的阶段。

“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变得会注意女孩打扮了。那你知道这朵花还有什么别称吗？”

“别称？”

“在首都那边可是被称为‘买笑花’啊，前代皇帝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的时候赞不绝口，心情大悦，花重金购买引入。”

“这可真是此花绝胜佳人笑。”

梅丽莎贝尔单手撑着脸，她此时的笑容正如花开一般。

“谢谢你能过来安慰我，不过城镇里在准备庆典吧，送别英灵之后，活着的人庆祝生命的祝福，白天也恢复了热闹，你不去街上逛逛吗？”

“那么只有我一个人，会显得没有意思，光是为了你这个自我烦恼的弟子就得操碎了心。”

“我不是说了，我不想成为你的弟子吗？”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你现在不想也得想，我们之间没有商量的余地。”

两瓶酒很快就喝完了，梅丽莎贝尔又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新的，奇怪，她之前是不是把篮子藏在头发里带进来的？

梅丽莎贝尔拿起草莓，用指尖塞进嘴巴里的时候，突然嘟囔说道：“那个…啊，梅菲斯特弟子…你和塔薇儿看起来并不像主人和女仆之间的关系，她更像是在扮演那个照顾你生活的角色，你们是那种友情以上的……关系吗？”

“哈？这……我不想否认。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看出来，但我和塔薇儿之间的确有恋人成分的关系，甚至在这之上，还有契约一类的力量在里面。”

“……”

梅丽莎贝尔脸颊微红，这倒是饮酒后的表现，还产生了果然只有自己被排除在所有秘密之外的感觉，双手捧着酒瓶，一边喝着一边盯着梅菲斯特。

“对不起，这种回答让你失望了吧？所以，反过来的话，梅丽莎贝尔导师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虽然这么说不太妙，但我还没毕业，对吧？”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梅菲斯特声音顿时变小，偏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