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妖祖 第171节

　　叶秦沉吟片刻答道：“因缘而来，故由此一游。”

　　他说的有些模糊，支遁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继续追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支遁看着叶秦那双苍翠的蛇瞳，恍惚间看到了一片广阔的天地，能够包容万物，芸芸众生相在此显化出来，逍遥之姿，尽在其中。

　　不远处潺潺流水声不断，格外清澈，当中似乎又有其他的动静。

　　支遁幽幽叹了口气，“只是世人观点已经固定，心中的成见如同大山，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玄为佛用，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却是有些困难啊。”

　　毕竟叶秦的经历摆在这里，一世为人，一世为蛇，又是悟性超凡，如今进入岁月片段，本就带着一种俯瞰姿态，所以心态上要写意很多。

　　叶秦思索片刻，趁着现在岁月还没有波动，他再度回到了隐山寺。

　　支遁忍不住感慨，“施主别出心裁，见解独到，实在是让贫僧佩服不已。”

　　叶秦爬到了不远处的蒲团之上，只可惜蒲团太小，根本无法完全容纳整个蛇身，反而被蛇身覆盖。

　　叶秦的话如同一道涓涓细流，流淌进了支遁心底，他恍若醍醐灌顶，手上不停转动的佛珠也停滞了一瞬。

　　支遁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微笑夸赞，“好一个乐在其中。”

　　其他时间，道观都是小巧玲珑的状态，安静的呆在白骨的手上。

　　但看着支遁手上提着的古剑，小僧更是好奇，忍不住喃喃自语，“师父手上怎么莫名多了把古剑.”

　　“哗啦啦——”

　　道家和佛家文化互相影响，矛盾也没有之前那样大，竟然也有渐渐融合、互帮互助的趋势。

　　眼前的大蛇却是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神性。

　　但可惜的是，一直没有发现这水渠的作用，不知反哺给了自己什么？

　　看起来也很普通，就像是装饰物似的。

　　支遁忍不住问道：“还能有再相见的时候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不管如何，希望你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佛法就在前方，且去寻找。”

　　世间大道三千，终究是殊途同归。

　　“无智于智，故能运于智”，由于要教化，就不得不寄言，运用语言、名词、概念、文字，也就有智慧。

　　可惜叶秦注定只能辜负他的好意，因为此地是斑驳岁月片段，似真似幻，随时都会离去，东西也带不出去。

　　支遁手上的佛珠转动的越来越快，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昭示着主人不平静的心情。

　　原本小巧的上清观不断变大，从肉眼的角来看，其实没有任何改变，可是在精神角度上来看，几乎和现实中的道观没有区别。

　　天色已经渐晚，夕阳的余晖落在了古老的建筑上，镀上一层粼粼波光，梵音低吟，晚钟飘扬，整个寺庙都沉浸在晚霞的余光中。

　　“奇怪，怎么可能还有岁月气息的存在。”

　　就相当于是个单行通道，不能够重复进入，但是他竟然在这里还能够感受到岁月气息，实在是有些奇怪。

　　叶秦顿时有些吃惊，“这里怎么会有把剑？”

　　承认客观事物的存在，却能超然于这些事物之上，不论是非得失，自由自在，这才是真正的逍遥。

　　叶秦看了看剑，又看了眼清澈的水渠，神情惊疑不定。

　　叶秦身处其中，就好似来到了白骨的掌心。

　　叶秦还看到一个香客的模样，曾出现在鬼和尚的‘百变脸谱’中，由此愈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推测没错。

　　“果然，斑驳岁月片段里面的东西是带不出来的。”

　　叶秦也颔首，却并未多说，只是打量了一番支遁。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秦的目光，支遁笑着解释道：“世人认为佛玄不能兼容，我却并不认为，两者其实是有共同之意。”

　　这样的观点，支遁先前也曾与旁人提及，但大多数的人要么就是强烈反对，要么就是为了迎合他。

　　一番巡查下来，叶秦都没有任何收获。

　　有那么瞬间，支遁觉得自己渺小到了极点，好似天地之间的蜉蝣。

　　“阿弥陀佛。”

　　叶秦不好拒绝支遁好意，尾巴灵活一卷，那串念珠便带在了尾巴尖上。

　　“何以绝尘迹，忘一归本无，心为两仪蕴，迹为流溺粱。”

　　世间万物都有轮回，周而复始，一切兜兜转转，都会回到原点。

　　时光的河流再度汹涌澎湃，卷起巨浪，将所有都埋藏于岁月当中，等待着世人的挖掘和探索。

　　“敢问施主，对‘般若’又有和看法？”

　　不管是何种力量，只要能够为自己所用，转化为自身的东西，那么就没有错，学以致用便是如此由来。

　　残破的布条随风飘荡，上面撰写的经文已经褪去了当初的色彩，只留下模糊的字迹，隐约可以窥见昔日的辉煌。

　　支遁摇了摇头，“该说感谢的人应该是贫僧才对。”

　　显化在岁月片段里的上清观，与雾都的上清观几乎一样，唯独其中供奉的神像不同。

　　可是直到现在，叶秦才发现，水渠当中飘荡着浓郁的岁月波动，和先前斑驳片段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管修心还是修道，讲究一个世间万物为我所用，芸芸众生，不带偏见前行，才能走出真正大道。”

　　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支遁转身离去，留下小僧摸不着头脑。

　　而那股岁月的波动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

　　道观看上去还是有些破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秦的修为提升，日积月累当中，道观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香客来来往往，但他们似乎无法看到叶秦，也或许是视若旁骛，因为叶秦的存在对他们来说，莫名的合情合理。

　　他思索片刻，一甩尾巴，伴随着“噗通”一声，砸起无数细小的水花，翠绿的蛇尾没入到水渠里面，触碰到了颗颗圆润的物体。

　　随着夜色拉开序幕，雄伟的寺庙淹没于黑暗当中，周围的景物全部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褪去了颜色，逐渐变得腐朽。

　　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要是对修道有所增益的事情，不拘小节，开阔眼界，自然也能够化为己用。

　　“想不到把老翁的剑也给一起观想了，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观想的乃是整条江河，而这江河中又恰好有一柄剑。”

　　平凡而又不凡。

　　“虽然不易，却也乐在其中。”

　　“阿弥陀佛，今日听君一席话，贫僧感触良多，恍若心中迷雾被风吹散。”

　　“你既予我念珠，我便以古剑相赠。”

　　叶秦沉吟片刻，似是也陷入了沉思，不知过去多久，这才回答道：“如果说随心所欲就能达到逍遥的境界，那么，夏桀和柳下跖随心所欲，滥杀无辜，也算逍遥了，岂不是玷污了逍遥的美名？”

　　“贫僧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好赠送的，唯有这串念珠一直随身携带，跟我良久，希望能够给施主带来好运。”

　　“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虽色而空，故曰色郎为空，色复异空。”

　　“般若学是讲性空的，至空无溪，廓然无物，一切虚空。”

　　叶秦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倒也不觉得失望。

　　叶秦循声而去，清澈的水渠缓缓流淌，水面波光粼粼，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环绕在道观四周。

　　支遁从蒲团上起身，朝着叶秦深深鞠了一躬。

　　当初叶秦在岁月斑驳片段观想江河，从那之后，道观里面便出现了这条水渠。

　　叶秦身形一顿，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按照之前，每次等他探索完毕之后，岁月片段也会消失，而时光气息也会与之消散。

　　而叶秦也在观察他们，在这些香客身上，他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句话出自《庄子·逍遥篇》。

　　“会是它吗？”

　　叶秦缓缓睁开眼睛，庄严的建筑物已经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还是破败小野庙。

　　“不知施主对‘各适性以为逍遥’，这句话有何看法？”

　　这串念珠跟随支遁已有几十年光阴，从他出家之前就一直陪伴，可以说是无比珍爱之物。

　　最开始佛道两家是不容的，因为双方观点、信仰都有所不同，而且佛教是从外界传道而来，道家对此并无好感，认为佛学侵占自己的地盘。

　　一人一蛇来到了寺庙外，看着不远处的落日。

　　支遁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此物与施主有缘，希望日后能够对施主有所帮助。”

　　叶秦点了点头，“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似乎随着叶秦的离开，也带走了这里的部分时间，导致流速不停的加快。

　　“佛经深奥，而玄学相反，若是以齐物、本无、重玄、至无、空豁等等这些玄言妙语加以解释佛法，那么晦涩难懂的佛学义理也会变得简洁明了。”

　　叶秦惊觉睁眼，循声看了过去，却见水渠当中似乎沉淀着一物。

　　支遁阻止了小僧的动作，“无妨，那串念珠已经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心中疑惑渐消，感受时间已经不多，叶秦向支遁告辞，转身离开了隐山寺。

　　越看越觉得熟悉，叶秦心念一动，用尾巴将剑卷了起来。

　　虽然这股气息还十分微弱，远远还没有形成气候，但叶秦可以确定，的确是从他们身上传来。

　　“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则逍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

　　守护者的形成，和‘众生意’有关，并非什么修炼者，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产物，等同于人类创造的AI。

　　“想来那鬼和尚守护者，正是众生意念所化而成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能够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必定是经历无数磨难，着实有些不易，让贫僧佩服不已。”

　　叶秦仔细观瞧发现，明明先前水质都还清澈见底，可是现在却像是笼罩了一层朦胧水汽，并缓缓上升，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却从来没有人像叶秦这样，能与自己说上一二。

　　叶秦心神微微有些荡漾，神魂有种被牵扯的感觉，但是并不明显，意味着他在这里呆的时间不多了。

　　“智存于物，实无迹也”，般若智慧并不执着事物的形迹，至理是无名的，因此要明悟“所以寄”、“所以言”，以达到“理冥”、“智存”的境界。

　　支遁在佛经内典之中，对《般若经》下的功夫最深，他在出家以前，就曾研究过《般若》。后来又经常辩论、讲诵《般若》，对此间学说很感兴趣。

　　意思是说，人们只须随心所欲，而不受外物的羁糜和牵累，就能自由自在地作“追遥游”——达到庄子和玄学家们所追求的精神境界。

　　看着叶秦递过来的佩剑，似乎颇有年代感，而且造型和这个年代的兵器有着明显不同，上面还刻着一个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