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护驾! 第11节
李诺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让牢头将这一男一女,分开关押在大牢相隔最远的两处牢房,彼此不能互相看到,自然也无法串供。
从始至终,长安县令裴哲的心中都是一团迷雾。
李诺将两人分开关押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你为什么偏偏留下那两人,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李诺是带着答案找问题,当然一找一个准,但他却不能明说。
他想了想,说道:“刚才被关押在牢房中的人,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惶恐不安,大都在低头思索,或是茫然无措,一举一动少有规律,但在我询问那些官员的短短两刻钟内,关在两处牢房的这一男一女,偷偷对视了六十八次,若非心中有鬼,又能怎么解释?”
长安县令呆呆的看着李诺,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刚才询问那些官员的时候,居然还能分出注意力,观察到五个牢房两百多人中,有一男一女对视了六十八次?
裴哲是个正常人,他想象不到,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但想到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他能做到这一点,似乎也还可以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一对男女真的对视了那么多次,那他们绝对是有问题的。
裴哲望向一名捕快,吩咐道:“查一下那两人的身份!”
很快,那名捕快就返回来,捧着一份卷宗,裴哲接过之后,仅仅是扫了一眼,心中立刻就联想到了什么,喃喃道:“难道是……”
李诺问道:“裴大人看出什么了?”
裴哲将卷宗递给李诺,随后才想起来,他不认识很多字,说道:“那男子名为崔泽,是长安一名新晋的富商,那女子名为张小云,是郑员外半年前新纳的第八房小妾……,崔泽和郑员外无冤无仇,没有作案的动机,但若是他和郑员外的小妾有奸情,这一切就很合理了。”
情杀与仇杀,在命案中是占比最多的,郑员外与人为善,没有仇敌,那么情杀就很有可能,他已经年过五十,早已不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家中却妻妾成群,必然难以满足所有人。
而那第八房小妾,正值花样年华,是需要雨露滋润的年纪,崔泽年轻潇洒,年轻男女,一不小心天雷勾动地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件案子,有九成的可能已经破了。
他刚才仔细观察过,那两人在被分开的时候,崔泽忍不住看了张小云一眼,眼中带着慌乱,虽说所有人都被放走,只留下他们,慌乱是应该的,但见多了太多人犯的裴哲,还是敏锐的从他慌乱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裴哲来说,都不重要。
什么案子都没有李诺带给他的震撼强烈。
什么是天生查案圣体?
这就是。
不用去凶案现场,也不用了解案情经过,他什么都不用知道,只用一双眼睛,就能从两百多位嫌疑人中找到凶手,这是什么逆天的本领?
他若是生在三百年前,法家恐怕会多出一位圣人。
可惜,如今已经不是战国乱世,诸子相继归天,法家也已凋零,就算他是天生查案圣体,也没法在法家这条路上走多远,满朝公卿,不会允许出现一位法家圣人,可惜,可惜了。
心中感叹一句,他又看向李诺,问道:“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李诺当成了主心骨。
长安县衙。
大牢。
崔泽靠在牢房冰凉的墙上,脸色煞白,心中更是惊恐无比。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做的天衣无缝,就连郑府的下人都没有任何察觉,长安县令查了一早上都没有怀疑到他们身上,那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那道看穿一切的眼神,他彻底慌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就是凶手,他没理由放走了所有人,单单留下他们两个。
更诡异的是,他已经被关了小一个时辰,居然也没有人来提审他,别提他这一个时辰过的有多煎熬了。
牢房门口响起脚步,是狱卒送来饭菜。
从早上到现在,近四个时辰,水米未进,他早就饿了,长安县衙提供的牢饭,只是普通的白菜豆腐配米饭,而且带有一股淡淡的馊味,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崔泽自身大富大贵,每日山珍海味,面对这一碗馊饭,实在是难以下咽。
就在这时,他的鼻间,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香。
这一阵饭香,崔泽再也熟悉不过。
“烧鸡,蒸鱼,红烧肉,佛跳墙,还有这米香……这是东北的顶级香米!”
明明已经大难临头,但此刻,崔泽心中还是生出一种愤懑,大家都是犯人,凭什么给他吃馊了的白菜豆腐拌饭,给别人吃这么好?
两名狱卒端着美味的饭菜,经过崔泽所在的牢房,似是随口闲聊。
“那女子真的快招了?”
“可不是吗,要不然大人能下这么大的本钱,是我我也招,后招只有死路一条,先招的人虽然免不了流放,但好歹也有一线生机……”
什么!
两名狱卒的话,如雷霆一般响彻崔泽脑海。
她招了?
先招可以免除一死,怎么没人告诉他啊!
该死的,那个贱人,是她先勾引他的,害死郑员外,然后再谋夺他的家产,也是她的主意,到头来,死的却是自己,这他妈能忍?
两名狱卒的身影已经走远,崔泽抓着牢房的栏杆,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大人,我招了,我全招了!”
同一时间。
大牢另一边。
“那男的真的快招了?”
“可不是吗,要不然大人能下这么大的本钱,是我我也招,后招只有死路一条,先招的人虽然免不了流放,但好歹也有一线生机……”
角落的一处牢房内,年轻女子听着两名狱卒似是随口说出的话语,又看了看他们手中端着的美味饭菜,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难掩失落的叹了口气。
她固然不可能招,但以她对崔泽的了解,对方的脑子,是抵不住这明显的离间之计的。
果然,下一刻,她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崔泽的呼喊。
牢房虽大,两人又处于两端,可还是无法完全阻隔成年男人用尽全力的呼喊。
除了失落,她的眼神深处,还有一抹隐藏更深的恐惧,以及解脱。
(本章完)
第13章 蝴蝶【求收藏】
长安县衙,后堂。
一名捕快大步走进房间,欣喜道:“大人,那崔泽全招了,郑员外是他和张小云共同所杀,两人奸情已久,据他所说,这一切,都是那张小云指使的,他只是一时受了蛊惑……,崔泽招供之后,张小云对此也供认不讳。”
这一切,并不出长安县令的预料。
他看了一眼正在对面翻看《大夏律》的李诺,心中感慨,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李玄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是傻子,相反,他不仅聪慧绝伦,观察入微,对于人心的洞察与把控,更是精妙。
李诺只是随便试了试,他也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招了。
他刚才还想着,如果用计不成,就直接上大记忆恢复术的,在确定凶手的情况下,就算是上刑他们也不算冤。
长安县令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但李诺根本不在乎,他更加关心这件案子能给他加几天寿命,立刻问道:“这两人,能判死刑吗?”
裴哲点了点头,随手翻开《大夏律》,指着其中一页,对李诺说道:“依大夏律,犯奸而奸人杀其夫,所奸妻妾虽不知情,与同罪……,此二人同谋杀害郑员外,两者皆斩,不过,崔泽乃从犯,且主动招供,可从轻发落,当杖一百,徒三年,流放三千里。”
李诺看了看这一页的法律条文,和后世相比,大夏在这方面的法律,有着很大不同。
在大夏,奸夫杀害丈夫,与其通奸的妻妾不管知不知情,都会以同罪论处,根据具体情况,处以斩刑或者绞刑,崔泽和张小云对于郑员外,属于有预谋的杀害,按律当斩。
不过,官员在判案时,有一定自由量刑的尺度,鉴于崔泽是从犯,又坦白从宽,可以适当降低处罚,但也只是暂时的免去死刑,不说流放三千里,基本有死无生,单单那一百杖,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是死是活,就看他的运气了。
长安县令写下判词,只等两人签字画押,李诺随手翻着《大夏律》,忽然注意到另一则法条。
“诸下人,奴婢谋杀主者,皆斩。谋杀主之期亲者,绞;已伤者,皆斩。”
古人讲究留全尸,同样是死刑,斩首就要比绞刑重一些,这则法条说,家中的奴婢或下人,只要有谋杀主人亲属的行为,不管有没有伤及主人亲属,都要处以死刑。
而但凡有谋害主人行为者,无论主人是否受伤,都当处斩。
按照大夏律,那女刺客身为李府下人,却以下犯上,谋害主人,并且已经造成伤害,依律应当处斩。
而长安县令,只是以故意伤害罪,判了她两年徒刑。
李诺看了长安县令一眼,以他对《大夏律》的了解,不太可能会犯这种错误,毕竟他能准确无误的指出法条,随手一翻就是正确的页数,这相当于资深的老法官分不清杀人未遂和故意伤害,而这件案子,根本不存在混淆的可能。
但李诺并未指出来。
他毕竟接受的是现代法律的熏陶,以现代刑法,她有可能判个三年五年,但绝对够不上死刑,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早就没有了奴才奴婢,当然也没有以下犯下的罪名。
而《法典》对于这一判罚也是认可的。
判她两年徒刑,李诺还能多活两天,判她死刑,他一天都多活不了。
这么说来,《法典》也不是按照当下的律法,对于如何判罚,它似乎有自己的逻辑和想法。
发现李诺的目光在《大夏律》某处停留了许久,长安县令扫了一眼,看清了他望的是哪一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不会吧,那一则律法条文,都是简单的常见字,他极有可能看懂了,岂不是说,他知道自己在之前的案件中,有意轻判?
裴哲心中忐忑不安,等到看见李诺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并且什么也没有说,他才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埋头继续书写判决。
与此同时。
长安街深处,某处高门之内。
烈日当空,树荫合地,满院蝉声,静无人语。
深院静室,香炉中的燃香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让人舒心和安神的味道。
一道人影匆匆穿过树荫,打破了这道宁静,踏入房内,深吸口气,平复心情之后,开口道:“大人,蝴蝶落网了……”
幽静的房间,蒲团之上,盘膝闭目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睛,说道:“继续。”
那人缓缓说道;“郑天兴已死,郑府一干人等,今日一早都被抓进了长安县衙,但不久之前,除了蝴蝶和崔泽,所有人都被放了出来,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顿了顿,他又道:“那崔泽死了就死了,但蝴蝶我们可是精心培养了十数年,以后还能再用,大人,要不要派人……”
被称为大人的男子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蠢货,若是可以将事情闹大,当初费尽心思安排她接近郑天兴又有何用?”
那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男子沉默片刻,问道:“以蝴蝶的心思,不过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就算是带着一个累赘,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破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查到?”
说到这里,那人气愤道:“本来是不可能被查到的,昨夜郑府人员众多,任那长安县令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蝴蝶头上,此案多半和之前一样不了了之,谁料中途有人横插一脚,帮助长安县令破了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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