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纪元 第166节

　　“你觉得我是英雄，就该得到这样奢侈的待遇？”李长洲看着李源

　　“整个人类文明，有多少资源，能给你这么奢侈的浪费？”

　　“你的心我理解，我更欣慰，但做法并不太合适。”

　　“我的医疗，是全免的，除一次性40万补助，后续每个月还有伤残救助，还有免费的保健，预期能活到70岁……我已经很满意，国家为我做的够多了。”

　　“就像我上次和你说过，我从不后悔我的选择。”李长洲声音缓和了些，没有刚才那么严厉了。

　　李长洲心中明白，李源所做是出自孝心，是为了自己。

　　“叔，你说的没错。”

　　“但是，若当初三号基地解围时，你没被插队，你本能更早回来的。”李源终于忍不住了：“未必会到后来那种境地，差点死去。”

　　“小源，你真这么想吗？”李长洲轻叹道。

　　他透过光幕，都能看透李源内心。

　　李源和叔叔对视。

　　这，的确是李源当初得知真相后所产生的想法，更滋生过一些不满。

　　“小源。”

　　“伱说的没错，当时有人用了某些特权提前离开，是不对的，更该去追责。”李长洲并没有反驳李源。

　　李长洲继续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偏激，将一切都想象的那么黑暗。”

　　李源沉默了。

　　“今天，如果你花的这1600万，是你自己赚的，我愿意接受治疗。”

　　“但花国家给你的奖励，更多是希望你用它们迅速强大自身，而非只让我活久一点，你出发点是好的，但花费实在太大，或许你用了，也没人会责怪你。”李长洲轻叹道：“但我不愿接受。”

　　“叔。”李源看着李长洲。

　　“你应该明白，公平只是相对的。”李长洲轻叹道：“人都有私心和欲望，我同样也有。”

　　“你想我活得更久，想我们一家更好，我感到很高兴。”

　　“证明你内心是好的。”

　　“证明国家选择你重点培养，没有错。”

　　“但在我的事情上，我不希望这样，我又不是快要死了，我也才四十多岁。”李长洲看着李源。

　　李源沉默了。

　　李长洲不再多言，只静静看着李源，他知道，有些事只能李源自己想清楚。

　　许久。

　　“叔。”李源终于再度开口，闷声道：“以后，等我成武者，真正开始星界闯荡，我会用自己赚的钱，再来给你理疗身体。”

　　李长洲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生机受损严重。

　　“理疗，你没必要太放在心上。”李长洲轻轻摇头：“人生七十古来稀，能从星界走一遭，能无大病大灾活过七十岁，我心中已足够满足。”

　　“我也不愿说太多。”

　　“你长大了，很多事处理的比我好，但你经历的终归还没那么多。”李长洲轻声道：“这个世界，的确不完全光明。”

　　他看得出，李源并未完全认可自己想法。

　　“很多令人恶心的勾当，可能你闻所未闻。”

　　“有很多恶人，或许你从未见过。”

　　“你是武道天才，所以旁人大多对你都是和善的，恶心都是隐瞒的。”

　　“你所见的罪恶，都只是冰山一角。”李长洲道。

　　过去，他不愿和自己这个侄儿说太多类似的话。

　　因为，他希望李源能够自己去体悟。

　　但今天他隐约明白。

　　自己侄儿成长的太快，实力成长太快，又处于世界观价值观塑造的关键阶段。

　　有些话若今天不说，未来再说恐怕就晚了。

　　“以后，你会见到更多令你恶心的事情。”

　　“叔叔只希望你记住一句话。”李长洲看着李源：“走在阳光下，不要总盯着夹缝中的少许黑暗。”

　　“我们来到这個世上，不是为了和黑暗同流合污。”李长洲道：“若你觉得黑暗，那么，就努力用你的方式，将光明照进去。”

　　李源愣住了，他的心中有了更深的触动。

　　猛然的。

　　李源想到东方极，想到了历史书上讲述的‘七星联盟进步运动’。

　　和叔叔说的，何其相似。

　　……

　　不久。

　　李源挂断了和叔叔的通讯。

　　这场对话很短，并不长，但对李源心灵的冲击却是前所未有的。

　　“阳光下，不必总盯着夹缝中的黑暗。”李源喃喃自语。

　　李源猛然发现，过去的自己，似乎从没真正认清叔叔。

　　“从高考后。”

　　“不！”

　　“从被武殿特招后，我潜意识中，总觉得自己能力已经比叔叔更强，总觉得自己做的决定会比叔叔更好。”李源轻轻摇头：“但是，除去我的天赋，除去心灵神宫带来的特殊。”

　　“我的内心，真的比叔叔更强吗？”李源轻轻摇头。

　　或许，自己有努力修炼的决心、毅力，有那种为追求更强大实力的疯狂。

　　论修炼之刻苦，李源自问不弱于人。

　　但内心的真正强大，从来不是单纯决心和毅力。

　　更一种信念。

　　一种坚不可摧，任千难万险不改其心的可怕信念。

　　下意识的，李源再度想起叔叔出发前往星界的那个夜晚。

　　那一句很淡然的话。

　　“这场战争，总有人要去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看似玩笑。

　　看似不经意。

　　但蓦然回首，李源方才能感受到叔叔这句话中所蕴含的可怕信念。

　　“我所缺少的，就是这样一股信念。”李源喃喃自语。

　　“为家人，为叔叔婶婶，为弟弟妹妹，我能够拼尽一切，哪怕是赌上自己的生命。”李源心中默念。

　　“但是，我能像叔叔这样，经历这么多见到那么多，依旧从容吗？”李源询问自己。

　　没有答案。

　　每个人的内心，都不是单纯的一次反思，一场对话就能彻底改变的。

　　尤其是李源这样的少年，本就是心思多变之时。

　　“我，现在的确还达不到叔叔的层次，也没法完全理解叔叔的想法。”

　　“甚至于，叔叔一些理念我虽不完全认可，但大方向上，叔叔的想法没有错。”李源再度握紧了长枪。

　　“就像叔叔说的。”

　　“国家，或者说整个人类文明的千千万万普通人，共同努力，将海量资源砸在我这样的武道天才的身上，我们身上肩负的，不止是家人的期许。”

　　“不止是我们自身追求强大的渴望。”

　　“更有着守护整个人类的希望，东方极前辈，星火……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或许，叔叔的想法，和东方极前辈的某些想法，有共通之处吧。”李源再度挥动了长枪。

　　叔叔李长洲，自幼便是李源心中最伟岸的身影，似乎无所不能。

　　东方极，李源从未见过，但从少年时代，他就是李源的偶像。

　　这一刻。

　　这两个实力、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人物，在李源眼中，某些形象却隐隐有些重合了。

　　“枪！”

　　李源不自主舞动了长枪，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许博老师。

　　老师断的手臂，是因为星界战争。

　　又想到了昨天刚刚逝去的樊晋老师、想到了通识课上，老师曾充满感情讲述的一位位英雄故事，想到了死去的一位位英灵先辈……这无数身影，都仿佛在瞬间活了。

　　真正映入李源脑海中。

　　“我的枪。”

　　“我的武道。”

　　“终有一天，当手持手中枪，扫清一切黑暗，彻底还整个人类文明一个安宁。”不知不觉中，李源心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且随时间流逝，他的这个念头愈发强烈、不可遏止。

　　过去的李源，也常有类似念头。

　　但是，更多是类似少年人萌生出‘我要当大英雄’‘我要当科学家’的想法。

　　更多是单纯想当，但没彻底想明白‘为什么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