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请住手 第25节
桌上是一面长方宣纸,霸州“御坊斋”的名品,用来书写诗词对联的,此时上面赫然是一连串触目惊心的字眼:
“我们决定对苏姑娘进行以下惩罚:一、剃发,二、削鼻,三、碎牙,四、挖掉双眼球,五、铁钉穿双耳,六、斩断双臂,七、斩断双腿,八、奸,九、怀孕,十、剥皮,十一、毁容,十二、烙铁……”
一行行,一列列,一比一个凶残,即便是那牢房老吏们的酷刑也比之不及。
苏妙锦一连退了好几步,脸色一片煞白,刚刚其实她心中是升起了一丝希望的,毕竟这辛卓小贼看上去与众不同。
但,谁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狠毒至此!
她只觉一切希望都远去了。
辛卓有所察觉,抬头看向她,挥臂挡住字迹:“随便写写,别紧张!”
“你别过来!”
苏妙锦再次后退,又扬起了匕首,“辛……大王,我一生从未做过恶事,罪不至此,请给予尊严,许我自绝!”
说着,闭上双眸,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樱唇微颤:“爹娘,妙锦尚未修青雨七天,已入绝路,女儿不孝,别了!”
毫不犹豫的对着脖子划下。
“我靠!”
辛卓速度更快,两个健步冲到她面前,险之又险的徒手抓住匕首,怒道:“你疯了?”
“走开!”
苏妙锦极为执着,抓紧匕首,试图挣脱辛卓。
手上疼的厉害,鲜血不止,辛卓心中也是恼怒,用力夺过匕首,从破窗扔了出去,直视苏妙锦:“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敢死?老娘们反了天了!”
苏妙锦胸口起伏不定,愤怒的瞪着他,一副无所畏惧的倔强模样。
“我自有我的打算,放心,事后会送你平平安安的下山,绝不会动你一根毫毛!相信我。”
辛卓包扎手指,将自己的破刀收好,又将有可能自绝的东西清空,不顾发呆的苏妙锦,回到桌旁继续书写。
他当然不会真的对苏妙锦如何,只是这些关乎他的大计。
屋子内,安静无声。
外面已是深夜,月光皎洁,角落几只蛐蛐聒噪的鸣叫。
好一会,搞定了,他才转头看向苏妙锦,发现她不知经过了什么心里挣扎,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只是眉心微蹙,眼角泪痕未干,好看的唇上沾着几粒肉屑。
摇摇头,翻出两床干净的被子,平整的铺在地上。
苏妙锦“蓦”的被惊醒,看着辛卓的动作,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有点麻木,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事情。
“睡吧!”辛卓道。
“不睡!”苏妙锦倔强以对。
“不睡你就干熬着吧,别想着逃跑,也别想着出门,门外我下了命令,出去就给你剃度,眉毛睫毛一起剃,你想想那该有多难看。”
辛卓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将缺口雁翎刀塞进被窝,压在身下。
没一会,发出轻微的鼾声。
苏妙锦眉心微蹙,看向房门,又看向四周,尝试着搬了一下桌子,搬不动,又吃力的搬起竹椅,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费力举起。
长睫毛眨了眨,感觉砸下去,好像不会把他怎么样,还有可能惊动其他山贼,轻轻放下椅子,又伸出如玉般的一双纤手,缓缓靠近辛卓的脖子。
迟疑了半晌,终是没下去手。
……
辛卓睡的不太踏实,任谁被一千公差堵门,也不可能睡踏实,睁开眼,外面已是清晨。
扫视一眼房间,没人!
不由一惊,盘坐而起,这才发现苏妙锦将床边的被子搬到了角落里,地面打扫过,此时小猫般的缩蜷在被窝,乌黑的长发铺成一片,精致的五官,睡着了竟也赏心悦目。
小黄正趴在她的脚边,嗅了嗅她的脚,抬起狗头伸着舌头,一脸“得意”。
第28章 捕头们的切磋之计
辛卓盯着睡熟中的苏妙锦看了会,不得不感叹,这富贵人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身处贼窝,竟有闲心把复杂的发型解开,充满仪式感的睡。
不知她醒来了,会不会闹脾气让人伺候她梳洗?
笑了笑,抓起昨日写好的两张黏在一起的纸张推开房门。
晨曦正好,天地间一片青灰色,院子中的蒜苗结了一层冰霜。一旁白尖细、黄大贵和韩七娘三人慌张的从他房间窗边离开,一脸讪讪的笑容。
辛卓当做没看见,问道:“二当家的和九郎在峰下?”
黄大贵咳嗽一声,正色道:“是的,昨晚三更换班,我们也刚刚睡醒,个溜溜球的,那些捕快精神的很,一直站到三更,不肯休息,还不时冲我们喊话,我们还得绷着神经陪他们。”
“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威胁之语,我们当然是没有理会他们。”
白尖细微眯着眼接话,“他们想必已经急成狗了,今天我们无论提什么条件,他们都得答应下来,没人比我更懂他们。”
“很好!”
辛卓说着,找了张还算平整的木板,又揪了几根窜上墙头的荆棘藤蔓,将纸张捆绑起来,退后打量几眼,调整一下位置,多少有点告示牌的规格了,才算满意。
黄大贵等五位山贼,只知道大当家的大概想法,具体怎么做还有点迷糊,此时看见那木板,下意识靠近,
他们识不了几个字,但其中几个简单笔画的字还是认得的,不由一阵心里发毛。
大当家的恐怖如斯!
“大当家,她还是我守着吗?就把她一直关着?”韩七娘的心思一直放在房间内熟睡的苏妙锦身上。
这倒是个问题,按照计划,可能需要不少天,娇生惯养的女人别关出病来。
辛卓想了想:“别让她闲着,寨子里的脏衣服都交给她洗吧。”
“大当家的,您就瞧好吧。”
韩七娘摩拳擦掌,脸上洋溢着违反道德般的兴奋之色。
……
陈靖站在伏龙峰下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目光越过峰上一男一女两个山贼,看向那隐约露出一角的贼寨。
一双丹凤眸子中满是血丝,脸色更是难看,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余岁。
昨日进攻猛虎寨,本就疲惫,加上昨夜又一宿没睡。
睡是不可能睡的,漫山遍野的捕头和捕快们,没有一个人闭过眼睛。
他们很难想象苏姑娘这一夜的遭遇,虽然那位“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打了包票,不会动苏姑娘分毫。
但山贼,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
从尊敬层面来说,他们很担心苏姑娘,从差事方面来讲,身担剿贼重任,却在眼皮子底下,让山贼把苏姑娘掳了去,昨夜一宿没下山,清白之身便是没污也污了,在场的捕头捕快,事后该如何面对知府大人和全城百姓?
陈靖叹了口气,他发誓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煎熬过,即便几年前妻子难产,也没有这般难过。
他看向另一边同样翘首观望、一脸憔悴的元沫儿:“如何?”
“此事一过,当将那辛卓凌迟处死,以五行渡厄阵,将他灵魂永世镇压。”
这是大周律法加玄学的双重惩罚,是世间对犯人最狠的惩治方式,往往只有哪些反叛朝廷、十恶不赦之人才有的待遇。
元沫儿说完犹自不解气,腰刀出鞘,用力挥斩,将旁边一棵杉树斩做两截。
她身为元氏嫡女,此次说是来剿匪,实则也有家族的荣耀在内,可苏姑娘之事,令她所有的打算与骄傲,被摧毁的如同一地烂泥。
“辛卓必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府城那边已经闹翻了天,即便我们不动手,怕是这两日也会有其他人快马加鞭赶到。”
陈靖觉得元沫儿所说的狠话毫无营养,至少在救出苏姑娘之前,说什么惩治都是废话,“昨夜商议的对策,你觉得可行吗?”
“这要看那辛卓的想法。”元沫儿点了点头。
“还要看他今日会提出什么要求,能不能答应。”
另外四名捕头一脸疲惫的从远处走来。
昨夜六位捕头,也不是枯坐干等,焦虑之余,他们想出了很多对策,又一一推翻,毕竟谁也不敢拿苏姑娘的性命开玩笑,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选择一条可行之策:
辛卓一切的底气,来源于苏姑娘在他手上。
己方无论进攻还是夜袭,都有可能弄巧成拙,伤了苏姑娘的性命。
但若不动手,只和对方谈价码,谁知道对方会如何漫天要价?苏姑娘又会遭受何等的非人待遇?
所以,只有在不激怒山贼的条件下,比如以切磋武艺为名上峰,打探地形,顺便见见苏姑娘,递些话过去,里应外合,寻找破绽。
里应是苏姑娘的事,但外合与寻找破绽,就是他们的事了。
这伏龙寨实力最强之人,就是那辛卓,其余贼众不堪一击,若是能在切磋武艺时趁机击伤辛卓,必能令其分神,到时选几个好手趁夜上峰,先治住普通山贼,最后合力击杀辛卓。
当然,前提是苏姑娘得知消息,众人动手时,她想办法躲开一些,不至于被山贼束缚,狗急跳墙伤了她。
这个方法不能说高明,甚至中途可能出现一些意外,但总归是行之有效了。
“如果那辛卓拒绝切磋,只是漫天要价呢?”陈靖设身处地想想,若自己换做辛卓,可能不会接受什么见鬼的切磋。
“他无论要什么价码,我们都可以先答应下来,借口城中筹备,然后提出切磋,他一定会答应!”
元沫儿说出这句话,十分自信,甚至产生了一些共情,“辛卓击败饿狼寨、击杀李青、击伤葛七和珠珠,偷袭伤了徐大先生,八品境,同境一刀,越境偷袭成功,这手段不算差。
关键他才几岁,十五还是十六?
这种年纪,除非天纵奇才,否则必是痴迷武学之辈。辛卓当然不可能是天纵奇才,否则秋宫阁一定会收纳过去。
家祖也曾说过,三年前钦天监阳少监与太平宫十八夫子来霸州,以八分探英盘,搜罗天下奇才,五等制,只有最低一等找到三名少年,这辛卓当然不在其中。
所以,这小子只能是个武痴,一个武痴,又怎么会拒绝与人切磋呢?”
武痴当然不会拒绝切磋!
一众捕头深以为然。
陈靖依然皱眉:“但他的那一式刀法已入化境!”
“呃……”
元沫儿和几位捕头哑然无语,脸上露出难堪之色,甚至是一丝羡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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