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请住手 第93节
良久,阁楼上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即便如此,还是饶不得他,你无需多言……”
苏妙锦打断:“既然如此,不如听我一言?”
苍老的声音道:“说!”
苏妙锦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辛卓,说道:“本郡主不知你们为何忌惮辛卓,非杀他不可,但……一个废人,想必是没有威胁的。
不如……废了他的武学,终生瘫软在床,人畜无害,然后自生自灭如何?”
死寂!
四周安静的吓人。
梨夫子、秦玉流一群人对视一眼,陷入沉思。
慧如卿看着辛卓,眼睑微沉,终归是没有再说什么。
“理应如此!”
“白崖府白家担保!”
“学生愿用北纬节度三万北纬军担保!”
“学生太师府嫡长孙女为辛夫子担保!”
……
白璇玑、赫连晟、李惜月和一群乙葵舍生员纷纷行礼。
大雪依旧在下,四周依旧安静无声。
过了许久,阁楼上才传来那道苍老的声音:“如此,也罢!”
话音刚落,一灰一白两道细微的真气忽然从阁楼深处窜出。
真气虽小,却带着无比恐怖的凌厉气势,直奔辛卓。
躲不开、闪不掉!
闷哼声中,辛卓已然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雪地上。
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他的四肢立即瘫软无力。
大宗师的手段,不仅仅是废了他的武功,更是经脉寸断、真气尽废,终生只能做废人!
这其实何尝不是比死更可怕的惩罚?
远近仍旧安静。
苏妙锦双眸中闪过一丝忧虑。
慧如卿嘴角勾起一道弧度,脸色有些复杂,悄然走向远处。
辛卓眼前的光线逐渐消失,但他的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释然的笑。
……
“大当家的?”
“大当家……”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时辰,或者几天,头疼欲裂,耳边是阵阵呼喊声,吵的脑袋疼。
辛卓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崔莺儿、韩七娘和黄大贵等人焦急又惊喜的脸庞。
这里是伏龙寨聚义厅,环境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当初一群小山贼的苟且偷生。
他沉思了一下,尝试着动一动手脚,纱布裹得太紧,浑身酸麻、巨疼无比,像是被高压电击过,又像被石磙子碾压过,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脑袋也有些晕晕沉沉。
“多久了?”他问,声音嘶哑沉闷。
崔莺儿眼圈通红,坐在一边抱起他,哽咽着说道:“十八天了!”
“没错,整整十八天,马上天亮,就是十九天了!”慕容休和黄大贵惊喜的靠近,紧张的搓着手。
“大当家的再不醒,我们真的要跟你一起去了。”韩七娘拼命的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辛卓看着外面的晨曦初露的山景,好一会才问:“后来呢?”
他的意思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崔莺儿说道:“大当家的伤了之后,因苏妙锦姑娘帮忙,我们都回了寨子,那些人也没找我们麻烦,只是你……”
她回头擦了擦眼角,装作没事人一样笑道:“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养着大当家的好了,咱们离开这里!”
第110章 染血急书 祭灵和种子
“不慌,没死,局还在。”
辛卓沉默了许久,笑了笑,又问道:“苏妙锦何时走的?”
“哎呀!多亏了苏姑娘。”
韩七娘大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已满是佩服:“苏姑娘衣不蔽体、细心体微的照顾了大当家的整整十八天,刚刚才下山,临走前,还留了字条。”
“叫你多读书,那叫衣不解带、无微不至。”
慕容休纠正韩七娘的错误用词,拿出一旁的字条递给辛卓,感慨道:“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苏妙锦会这么厉害?并且以德报怨。果然不愧是大家闺秀,来历不凡,又岂是那个阴险毒辣的尼姑公主可比?”
全然忘记了当初是谁怂恿大当家办了她。
辛卓剧烈的咳嗽一阵子,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只有一排娟秀的小字:“经脉寸断,无能为力,望珍重!”
没有太多的意思,甚至也没提事先应允的三个人情,只是……
这份恩情实在无以为报,甚至令人羞愧当初所为。
“扶我起来!下山送一送!”
辛卓又用力的咳嗽几声,艰难的坐起。
“大当家的,你的身体……”
崔莺儿本要严词拒绝,但看着辛卓不容反驳的神色,只好叹了口气,将他扶起。
由黄大贵背着辛卓,一行人匆匆赶往山下。
到了山脚,正是晨光初升,天地间一片灰白,官道上那辆气派的马车,在数十南黎老卒的簇拥下,缓缓驶离。
辛卓倔强的从黄大贵身上下去,踉跄着对着马车,认认真真的躬身一礼。
马车中似乎有所察觉,稍微放缓了速度,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俏脸,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很暖很真诚。
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晨光枯黄的山景官道尽头。
“咳咳……”
辛卓剧烈的咳嗽,直到咳的脸色涨红,然后发白。
“大当家的!”
众人连忙将他抱起,匆匆返回伏龙寨。
刚进寨子,一群人不由一怔,连忙将辛卓挡在身后。
只见院中站着二十人,清一色秋宫阁儒生服,正是白璇玑、赫连晟、李惜月和冯三宝等等全乙葵舍生员。
见众人回来,一群生员立即躬身行礼:“辛夫子!身体如何?”
“咳咳……废了而已……咳咳……”
辛卓再次咳嗽个不停,虚弱的看向一群人,“有、有事吗?”
白璇玑充满担忧的上前一步,迟疑了一下:“两件事,一是正式给夫子的束脩……”
“束脩”是正式拜师的礼节,他们虽然跟着辛卓不久,但无论《道德经》还是《孙子兵法》都令他们受益太多,辛夫子绝对担得起“老师”二字。
说着话,身后四名生员已经抬着一口大箱子放在一旁。
“二来……”赫连晟躬身说道:“我们是来向辛夫子辞行的。”
“你们……咳咳都要走?”辛卓诧异的询问。
赫连晟神色沉重道:“京城传来消息,陛下重病,夫子们说此间已经事了,秋宫阁包括水月庵这几日将要全体前往京城。秋宫阁将并入秋风书院,水月庵并入大佛庵。
届时我等三年生员要入朝做官或入军伍为将了,新生员去秋风书院读书,所以……”
“取笔墨纸砚!”
辛卓不顾崔莺儿几人的反对,挣扎着下来,虽然经脉寸断,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但四肢勉强能动。
慕容休和韩七娘不明所以,连忙搬来桌椅、取出笔墨纸砚。
辛卓在全体生员和山贼们好奇的眼神中,艰难的坐下,重重的咳嗽一阵子,毛笔沾上墨水,挥笔疾书。
白璇玑等人不解,下意识靠近观瞧,这一看再也挪不动眼睛,神色紧张、激动、兴奋兼而有之。
只见纸张上赫然正是《孙子兵法》的剩余卷。
“咳咳……”
辛卓再次咳嗽,咳得令人心悸。
“大当家的,不能再写了!伱的身体……”崔莺儿和韩七娘立即制止。
白璇玑等人也有心阻拦,但又心有期待,不知该如何是好。
辛卓用力的推开崔莺儿两人,不管不顾,继续奋笔疾书。
一页、两页、三页……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直到黄昏时,纸页已经写了近百张,毛笔呲毛了三杆,墨汁几乎写完,辛卓脸色也白的吓人。
崔莺儿一群人和乙葵舍全体生员,陪伴了他近乎一天。
此刻,《道德经》剩下内容、《孙子兵法》剩下内容,包括《三十六计》全篇,还记得的,全部书写完毕。
“噗——”
辛卓写下最后一个字,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折叠在一起的厚厚的纸张,虽不影响观看,但却极为醒目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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