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主宰 第294节
敖知机浑身一震,狂放的神情凝固。
他朝后踉跄半步,见自己的小腹处像个花洒,飙出十几道细小血柱。
解水真气极速流转,很快止血。
十字道口再次纷扬起喧哗之声——所有人都知道此战已有结果。
霰弹软化,以沙子的形态自创处缓缓淌出。
敖知机知道这是对手留了自己一命。
“这是什么杀法?”
他粗重喘息,低声问道。
“还没有名字,或许会叫‘沙霰弹’之类?”
洪范回道,散去荒沙战甲。
“我的所有杀法敖公子如数家珍,束手无策下,便只好临场新创一种。”
声音传至所有人耳畔。
场间霎时安静。
敖知机大受震撼,却是听得懵了。
“敖公子之前说,西京你看得上的武道不多。”
洪范朗声发笑。
“《解水典》的高明,我是佩服的。”
“只是有没有可能,在真正有点才能的人眼里,除去这门前人留下的武道,敖兄其实也没什么才能?”
敖知机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颤抖半晌,却说不出话。
场间气氛沉闷焦灼。
最早的笑声,来自于坐在地上的詹元子。
他一边狂笑一边拍地,因气息不畅,很快转为咳嗽。
有他带头,旁观者再忍不住,爆笑声轰然冲霄。
这等铺天盖地的笑声下,敖知机终于忍受不了,倒地晕死过去,也不知是真是装。
洪范拉起詹元子,以真气替他稳住伤势,而后依次复苏队友。
“怎么处置这家伙?”
詹元子自敖知机手里捡回刺剑,问道。
“自然是把他带上。”
洪范回道。
“什么天骄不天骄的,目无法纪,先带回去关几天黑牢再说。”
他说着,提住敖知机后脖颈,如抓小鸡般提起。
人群让开道路,目送四人远去,转入顽石巷。
十字道口,人流恢复移动,但议论声经久不息。
西京人见多识广,在榜天骄或胜或败,已不稀奇。
但这么多年来,被气晕过去的,还是第一个。
第268章 龙蛇变
五日后。
十二月十一。
天明,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句出完颜亮《念奴娇》)。
雪停已是午后。
衡巍走出行廊,对总督侍卫点点头,穿过中庭推开书房门。
暖气扑面而来。
关上门,寒冬被锁在外。
咔哒咔哒的机械声自边上传来。
衡巍循声瞥了眼。
一座簇新的镶玉摆钟坐在高几上,替换掉了老旧的莲花漏。
按器作监匠人的说法,长摆来回一周就是七千二百分之一个时辰,也就是一“秒”。
秒,禾芒也。
春分而禾生,夏至晷景可度;禾有秒,秋分而秒定。
钟摆声催,衡巍便知光阴如箭,半点不由人。
“制台。”
他脚步微顿,转入侧厢问候一句,拉开椅子坐下。
桌上摆着一封拆过的信。
靳子明坐在桌后。
“何事?”
他读着手上另一封带鎏金的信折,眼皮不抬地问道。
“我刚从掌武院回来。”
衡巍说道。
“见了王景龙?”
靳子明接过话,一心二用。
“是,他之前是死不松口的。”
衡巍回道。
“但许是前几日看到重伤的敖知机被带入大牢,这回口风一下便软了。”
靳子明点点头:“这些江湖人都是吃硬不吃软的。”
“若掌武院那边……”
他又说了半句,自己住口,示意麾下继续。
“王景龙还是不愿意直接指证——哼,用那厮的话讲,‘家里人还要过后半辈子’。”
衡巍冷笑一声。
“不过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物证,他便愿意配合做人证。”
靳子明舒了口气。
“这便算是可以了——那几本账目上的东西,百中查一也嫌多。”
他放下读完的折子。
衡巍见状发问:“制台,神京那边送来的?”
“是的。”
靳子明回道。
“这是陛下的廷寄,主要是训斥督促,口吻比之前更严厉。”
“这封密信则是殿下寄来的。”
他说着又指了指第一封信——这个殿下显然是三皇子。
“里头说神京物议沸腾,每日都有雪花般的奏折从西京飞到,十封里有九封都是弹劾我的。”
“说我们滋扰地方,行酷吏之法,致使百业凋敝。”
“总之,西京百姓听闻总督之名色变,瑶河上都不敢走船了……”
靳子明说着发笑。
“只能说是不出所料。”
衡巍闻言嗤声:“他们也就只能玩这等陈旧手段,毫无新意。”
“新旧本来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用。”
靳子明摇头道。
“按殿下的说法,假如不能有决定性的结果,我在这个位置上,最多只能待到明年开春了。”
“耗羡归公之事,天下瞩目;我这个总督,可谓是坐在烟花筒上。”
“九州八部都等着看好戏呢!”
他靠上椅背,缩着肩,好似街头巷尾的寻常老人。
桌子对面,衡巍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按探访估计,凉州耗羡比例足有三成往上;若是一举清缴,哪怕算上要返还的养廉银,也足以省出两成半。”
“这相当于每年给朝廷增加二百万两赋税!”
“如此天功,谈何容易?”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
“但以制台的分量,莫说烟花筒,火焰山也镇得住!”
声音坚决。
靳子明睨他一眼,颤身发笑。
“我只百二十斤,皮包骨,哪来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