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主宰 第412节
飞楼与土台间,箭矢与咒骂来回穿梭。
紧随其后的是砲车,按惯例压制半个时辰,清空了被选做目标的两个城段。
辰时二刻(早七点半),号角声于将台人立而起。
临车与车梯开路,后头跟着兵甲抖擞的步军。
以军旗为令,百胜军连放三波密集的箭矢与石弹作为火力遮断。
借城头一时喑哑,临车重重撞上城墙,砸下木桥。
一身重甲的陷阵猛士们譬如水流般冲击城头,两侧是衔着短刀上城的步卒。
同样的路数,效果却远好于之前。
差别来自于土台。
虽然绝对高度比不过城上飞楼,但土台为阵地提供了宝贵的火力压制,极大对冲了守军的优势。
城上鏖战不休,城下施工不停。
五台白雷神就位,洪范往将台汇报后默默观战。
战局此时白热,双方高层战力终于下场。
裘元魁身着三重甲胄在第三个城段单开战场,以纯阳功法刚猛力量、高速恢复的优势强上城头、冲撞纵横。
自角楼高处,李希奇挥出的风斩与他频繁对冲,释出恢宏雷鸣。
另一侧,古意新与唐胜望的对决则轻灵飘忽、以快对快,只在枪尖与星梭交错时才漏出尺寸铮鸣。
自徐运涛以下,将台上的观战者看得都很吃力。
洪范向来以瞬步之快自傲——从静止跨越五丈他只需半秒——但城上古意新爆发的速度是他三倍,于视网膜上留下漂移般的连串残影。
金刚智则更犀利。
枪刃过处,轻巧譬如狼毫勾笔,凡被圈点者——不论大盾、木幔、檑木、吊槔——均无声两断,甚至连唐胜望的流星飞梭也渐多豁口。
百胜军两位先天都是六合圆满,在修为上优势不小;然而力战稍久,他们却先后陷入下风。
盖因天人之下,寡不能敌众。
洪范想起了朱衣骑的洪炉阵——天风军和端丽唐家传承已久,上下同练一种功法,自不缺类似的合击法门。
巳时(九点),裘元魁第三次被狂风击出城外,外层札甲大半碎散。
徐运涛见状下令鸣金。
······
这一场突袭战激烈短促。
唐胜望摘下头盔,合计着自己损毁了几把星梭,换回古意新几道伤口。
合计的结果让他心中如堵,直到顶着零星投石亲手泼油点了台临车,才顺过气回往城楼。
堂下,李希奇扶膝而坐,用惯常的冷硬脸色作出道道命令。
方才辅助他交战的二位天人交感校尉则靠倒在墙侧,面如金纸、闭目养神。
唐胜望拎着铁盔,在外头踱步候着。
两人共事已有数年,这般画面见了不知几多次。
直到所有传令兵都领命而去,他方才入内,见李希奇嘴唇干裂,盔下压着的鬓发被汗水浸湿成绺。
“距堙一起,城头上的压力大了近倍。”
唐胜望半是抱怨道,走向墙角的水缸。
“古意新刚出阵那会,几乎要丢了步道……”
拾起桌上手掌大的陶碗,他正欲舀水,怔了怔又将碗放回。
“丢不了。”
李希奇话音果决,听到身后传来水声。
“三支武者混编预备队尚未动用……”
他认真说着,正觉得口渴,便见個铁锅般的东西塞到面前。
这锅外侧半湿半干,里头盛了数斤的水,里外都沾着不少灰尘。
却是个玄铁兜鍪。
李希奇皱起眉头,看向唐胜望。
“喝水。”
后者吐出两个字。
“那桌上配了碗!”
李希奇话音高了八度。
“用那小碗,得要本座来回几趟?”
唐胜望哂道,把铁盔往他护心镜上一撞,咚的闷响。
对峙片刻,李希奇只得接过头盔,勉强凑上嘴。
他原本只想意思下,谁知湿了嘴唇后越喝越渴,最后一盔的水竟被饮得干净。
唐胜望见证也去喝水。
他自己倒是用了碗。
“刚刚这一阵,交换比在一比二。”
李希奇抹了把胡子,靠上椅背,话语显得顺畅。
“但敌军要拿下此城,远没那么容易。”
“百胜军储备的木石料最多还能持续三、四日,之后砲石临车将极难补充。”
“如我昨日之言,只要别处不出问题,至少能守到入冬……”
唐胜望回往桌边坐,没有接话。
他知道对方口中的“别处”意有所指——元磁胜负,王庭旨意——但那些都不是他能左右。
两人沉默少倾,有传令兵奔入,汇报敌军坑道接近了城墙根。
唐胜望不知此事,闻言吃了一惊,忙去看李希奇。
后者面如平湖。
“这几日没见到赤沙,早猜到是在挖洞。”
李希奇挥退传令兵,声音轻松。
“你不晓军事,不知道距堙与坑道自古以来就是相得益彰的策略。”
唐胜望听到“不晓军事”四字,眉头立刻拧起。
但未等他开口,李希奇已继续滔滔不绝。
“因为土方不会凭空生消,地上堆了便说明地下挖了,反之亦然。”
“坑道成败之关键在于隐蔽,但地道又不可能从城头视野外开挖,所以土台之后正是最好的出入口——既在视觉上遮掩,又处理了土方——何况敌阵中还有命星沙世界。”
“但徐运涛不知我早在端丽四面城下各埋了二十个地缸,日夜监听,不漏过地下丁点动静。”
“我们只要对向开挖,明后日必能截住他们。”
他缓缓起身,在铁甲簌响声中将头盔扶得端正,走出城楼。
唐胜望跟在其后。
亲卫低头行礼。
大日攀到高处,十方遍照。
楼栏外两座土台上人流往来,与对侧飞楼一同缓缓生长。
李希奇以睥睨目光扫视一切,直到遥见一位久违的魁梧大汉站上将台,往南探看。
两人的面色霎时冷了下来。
PS:黑火药与TNT对比数据参考知网论文《黑火药的TNT当量值的实验分析》。
第359章 逼谈
同日,战鼓后来又响过两通。
直到黄昏时白昼在西方摔碎,溅出一天星月。
亥时(晚九点),百胜军大营。
大帐前,篝火熊熊燃烧,在高温下干裂的木块发出噼啪声响。
几人围火而坐。
入定三天整的段天南接过烤得微焦的羊腿,大口撕扯、满嘴油光。
军司夏侯凌坐在对侧,叙述着几日来的进展。
先是土台、坑道、军械,再是今日的试探进攻。
最后的结论是交换比已拉到可以接受的地步,强攻成为了可选项。
段天南点点头。
他吃完肉,又将光溜的羊腿骨一截截咬下,在口中嚼得沙响。
“看来是时候再会会唐老奸了。”
吃干抹尽羊腿,他双掌运转真元,震下油脂。
“这一战的走向要有个调子——唐老奸是个聪明人,未必要弄到最差的局面。”
“若最后真要强攻,横竖也少不了这一遭。”
段天南向来是说做就做的性子,没见到反对,当即便起身行往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