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恶仙!!! 第261节
“毕竟那谷米子,想让我偿还乾元子造下孽债。”
“而我呢,只想着当初老东西没杀掉的人,我来帮着杀。”
“对了田不怂,我问你些事,为何抢戏虫……”
李十五低头望去,田不怂不知何时,已是一命呜呼,气息彻底消散。
一双木化的眼珠子,依旧是睁着的,只是其中没有丝毫安详和解脱,有的,满是痛苦以及不甘。
李十五十指翻飞,开始结印。
一道道好似轻纱般的柔和之力,既美丽又梦幻,好似涟漪一般,一圈圈自他双掌间荡漾而出。
几息之后。
只见地上散落着一粒粒,小拇指头大般的白色光点,它们愈发黯淡,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
所谓人死灯灭。
这些光点,便是田不怂命陨之后,即将消散的魂光。
“灵魂回光!”
李十五轻轻念叨四字,就见它们缓缓升空,开始融合,在半空中化作一片薄薄光幕。
“我叫田不怂!”
“我那早死的爹常说,家里有田,心里不怂,因此给我起了这破名。”
“只是我家啊,早就没田了。”
光幕之上,一个十二三少年,穿得破破烂烂,咧着一嘴白牙笑得爽朗。
“我那烂爹,是个街头耍子,打架斗殴,喝烂酒,小偷小摸,给老寡妇们介绍饥渴汉子,样样精通!”
少年说着,语气低沉下来:“我那爹虽不着调,但是呢,他也琢磨出一套自己道理。”
“他时常给我讲,这男人之间打架啊,使用下三滥手段根本不叫事儿,赢了才叫体面。”
“但是有一点,当着姑娘面前时,打架一定得堂堂正正,哪怕多挨几拳,弄得满脸是血也没事,当然了,眼神最好得有一股不屈,坚韧劲儿。”
“我爹常挂在嘴边一句话:战损是男人最好的衣袍,鲜血是男人最好的胭脂。”
“无论流落红尘的青楼女子,还是那些涉世未深的大家闺秀,最吃这一套,说不定就哄骗个媳妇到手。”
“靠着这一招,我爹时常吹嘘自己去梨园耍姑娘都不要银子,甚至我那家底殷实的娘,哪怕父母舍命阻止,也非得下嫁给他。”
光幕上,少年叹了口气:“只是我娘下嫁之后,仅是个把月功夫,就把我爹那些伎俩全部识破。”
“匆匆生下我后,更是头也不回就走,继续当自个儿的富家小姐,这也让我从小到大,连她一面都是没见过。”
“几岁时,我也问起过爹,可他每次都是冷嘲热讽,问是不是嫌爹穷,想去跟着那娘们过好日子,还说省省吧,咱爷俩儿都是一条贱命,吃不了豪门大户的细糠!”
“我看得出来,他肚子里也憋了口气,也试过努力摆脱身下泥潭,让自己站起来。”
“只是个把月后,他继续是喝烂酒,在街头当个人人厌嫌的耍子,他说有些事并不是努力就能改变,这就叫命!”
光幕之上,一个满脸青胡茬,发丝凌乱的青年男人,满口浑话,手提酒壶,正和人攀着肩膀并排而行。
忽地,画面一转。
来到一个漆黑夜里。
男人口里哼着小曲儿,手提一包黄油纸,里面是人家吃酒席剩下的半只烧鸡,被他捡了去。
同时,少年声音依旧响起:“这一年我九岁,我那短命爹三十整,我站在家门口,看着他从小巷中一步步朝我走来。”
“只是他将手中油纸包递给我后,立马从院角抄起一把锄头,就朝着隔壁家而去,那里住着一对穷苦夫妻,且媳妇怀有身孕。”
“原来不知何时,他家闯进去个大小眼凶恶老道,手提一把柴刀,强迫那媳妇立即生娃,他要把婴儿带走!”
“只是这般荒诞要求,谁能答应?”
“我爹见状,提着锄就冲了上去,只是那老道柴刀一挥,就看到他一颗人头死不瞑目滚落在地,血飙得到处都是。”
“而最终的结果,不外乎三尸四命!”
“我隔着两家墙壁之间的裂缝,亲眼见这一幕,直到老道走后,又是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浑身颤抖的走了进去。”
“月光隔着房顶破瓦流淌而下,把满地的鲜血,照得像姑娘嘴上刚涂的胭脂似的,我低头试着碰了碰我爹人头,却是血腥味裹着夜风直往喉咙里钻……”
“那时的我到底哭没哭,有些忘了。”
“毕竟我爹常说,耍子的命运,就是某个不知阴天还是雨天的清晨,死在某处犄角旮旯里!”
少年声音带着落寞,又似带着洒脱。
接着道:“所谓子承父业,我爹是耍子,那么我也该是耍子!”
“只是我呢,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油嘴滑舌,坑蒙拐骗,吃里扒外,人见人嫌!”
“记得在我十三岁那年,一个月光尤为澄澈的秋夜,向来混不吝的我,因故意碰瓷公子哥们的五指马,这次终于是遭了殃。”
“小鹿皮制成的鞭子,密集的好似雨点般,一鞭接着一鞭朝着我抽来,抽得我鲜血淋漓,抽得我喘不过气。”
“我头一次知道,不止那夜的凶恶老道会草菅人命,这些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富贵公子,对我这种人的命也毫不在乎。”
“正当我以为,就要被鞭子抽死时。”
“一位路过轿子中坐着的,同样十三四岁的姑娘,轻轻掀开轿帘,将一切阻了下来,又代我赔了一锭金子。”
“做完就走,像是随手救下路旁一只小猫小狗似的。”
光幕上,少年满身血痕,倒在街边角落之中,眸光晃动,朝着那远去的轿子张望着。
“今晚月亮真圆啊,那姑娘也像天上月亮似的。”
“她不是我的月亮,但我确定今夜这一刻,有月光照在了我的身上。”
第309章 少年与自卑
天穹早已一片漆黑。
密林之中,李十五就这么抬头默默看着。
喃声道:“原来你爹,是乾元子杀得啊,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光幕之上,画面继续。
少年拖着满身伤残,在月光洒落之下,在沿路行人的指指点点中,一瘸一拐走进一条暗巷。
“哎,那姑娘真美啊!”
“只是不出意外,我们该不会有交集了吧!”
“我觉得自己,仿佛如墙角阴暗之中,那一丛永远得不到阳光的苔藓,她却熠熠若天上星。”
“少年心中满满的自卑啊,就好似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将我深深囚禁其中,甚至连想一下都是不敢。”
“只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死了爹,不见了娘,只是一个人人唾弃的街头耍子,就连每天每顿吃啥,都得绞尽脑汁琢磨上半天,被别人各种骂声不断。”
“就像我爹曾说的,这就是命!”
光幕之上,少年自阴暗小巷中,踉踉跄跄走着,时而傻笑,时而失魂落魄。
走着走着,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于是倚着两旁冰冷墙壁,脚步停了下来。
他艰难俯下身子,原来脚下之物,竟是一个巴掌大小,身上系有十六根白色悬丝的木偶。
“我将那东西捡了起来,打量一眼后就准备丢掉,毕竟当了这么些年的街头耍子,也认得那是傀儡艺人手中的悬丝木偶,要之无用。”
“只是好巧不巧,被鞭子抽得满身伤痕的我,一滴鲜血,就这么渗进那只木偶之中。”
“那一晚的心情,我不知如何形容,满心欢喜,亢奋,踌躇满志,好运终是落到自己头上……”
“都不是,我静静回到家里那间破旧小屋,自墙角之下,将我爹尸骨挖了出来,我没银子,当时年龄又小,一口薄棺都是买不起,只能图省事将他埋在自家墙根处,算是委屈他了。”
“得木偶认主之后,我掌握了一种玄乎其玄,能以悬丝操控他人的能力。”
“当时我想着,终于能孝顺一次,给他弄一口好棺材了。”
“也想着,得到这般大机缘的我,能离那像月亮般的姑娘近一点了吧!”
光幕之上。
满身伤痕的少年,跪坐在一处破旧屋旁,对着身前头身分离白骨,泪流满面。
画面一幅接着一幅流转,少年在长大,只是面上痞气不改,依旧是那副市井模样,相貌也不算出众,普普通通。
与田不怂,一般无二。
他口中满是笑意道:“我能以悬丝控人,但我并不敢乱用,也不敢为自己谋太多好处。”
“不怂,不怂,其实我有时候挺怂,也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后面两年,只给自己请了个教书先生,识了些字。”
光幕之上,田不怂微低着头,语气既低沉又温柔:“那晚救我的姑娘,也打听到了,她是棠城西北段一家富户闺女。”
“只是,星官府下令,挑选适龄人入恶气池,在十五到十八这个年龄区间选。”
“凡人啊,哪能反抗若神明屈居人间的星官,她被挑中,所以我也跟着去了。”
“在恶气池旁,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她,没曾想我表现的比第一次更加不堪,她太美了。”
“或是掩饰心中尴尬,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我竟然说出一句‘我娶你啊!’,惹得她惊怒连连,一把将我推入恶气池。”
“所幸,我俩皆渡过这一关,恶气入体成功。”
“再后来,我俩入了不同仙门。”
“她之美貌,她之灿烂,走到哪里都遮掩不住,且很快,就得了个‘棠城金花’的名头。”
田不怂语气顿了顿,又是叹了口气。
“哎,原来我心底,依旧是自卑啊!”
“哪怕我得了木偶机缘,足以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可在面对她时,依旧如那夜差点被鞭子打死的少年,可怜又可悲,提不起一丝勇气!”
“暗藏的爱意似苔藓不起眼,偏偏随着时间愈发炽热,直至将我彻底淹没。”
田不怂语气,愈发温柔了。
“后来啊,我总是故意接近青禾,口中说着各种混账话,什么‘我娶你啊!’之类的,每次都讲。”
“被人嘲讽,轻蔑,嗤笑,那是常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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