瘤剑仙 第55节
可能是出于对自家宗门的不信任,许浊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号称受了重伤的老掌门许程风。
裴夏不同,除了许程风之外,他脑海里还有另一个人选。
也就是前后脚吧,除了裴夏两人,其他做客宗门的修士也慢慢靠到了井帮门外,远远瞥见地上的尸体,都吃了一惊。
很快有人做出了最合理的推论:“是那个袭击老掌门的凶手做的?!”
的确,这种最朴实的可能也是存在的,如果真有一个境界高超的刺客修士被困在护山大阵里,那对方也存在足够的杀人动机。
有可能是想从附庸帮派的修士口中逼问离开雪顶的方法,还是想要通过杀人引起恐慌,强迫雪燕门关闭护山大阵,都说得通。
裴夏目光从门外扫过,一眼瞧见了不少今早在擂台上亮过相的宗门修士,长赫门、左山派、世明府、小竹谷……
忽然,他眼中一亮,在孙廷峰的身后,看到了中午回客舍时见过的那个鹅黄长裙的美丽女子。
视线没有停留,他很快起身,对井帮剩下的人道了一声节哀,便带着许浊风向门口走过来。
好在之前因为同行过一小段,所以在孙廷峰那里也混了个面熟,于是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抱拳给孙兄问好。
然后目光越过孙廷峰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美貌女子:“孙兄,这位是……”
孙廷峰对于裴夏会出口相问,也不觉得惊奇,毕竟师姐貌美,在哪里都惹人注目,他回道:“是我家师姐。”
长裙晃动,刘海下一双明眸望向裴夏,睫毛轻颤,显出她礼貌又带些拘谨的目光:“李檀,今日早些时候与公子见过。”
她说话时,两手抱剑,裴夏极快地扫了一眼。
指尖干净整洁,没有异样。
于是便一样回礼,带着许浊风回到了虎鹤剑阁的院子。
老许也是眼尖的人,看裴夏在门口专程问候了孙廷峰,便知道他别有想法:“哪儿有问题?”
“那个女人,李檀。”
他早先便想说的,只是当时只有许程风遇刺,而李檀的修为明显不可能伤到开府境的老掌门,所以他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你记不记得,昨天孙廷峰和邢风采吵架的时候,提到过他的师姐?”裴夏问。
许浊风皱着眉,还在回想。
之前留在院子里的徐赏心倒是很快记起来:“是有提到,邢风采污言秽语,孙廷峰说他师姐在山下镇子上施粥。”
裴夏跟着便问:“她何时上山的?”
今早雪燕门护山大阵就已开启,不可入不可出。
徐赏心犹疑着说道:“昨日,我们和左山派分开之后?”
“那今早寿辰观礼,她为什么没去?”
这是早上裴夏去观礼台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一点。
孙廷峰口口声声说有个师姐,这种带队贺寿的事,他这个辈分稍小些的领头,反而是师姐没有出席,难道就不怕许程风责怪他们左山派没有礼数?
你看,去年井帮的年轻人抢了些风头,今早还特意先输一阵还了主家脸面,就这么个氛围,如此失礼,合适吗?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徐赏心倒是无意帮人开脱,只是“礼数”实在经不起推敲。
许浊风倒是点点头,帮衬了一句:“那女人修为是不低,应有通玄境界。”
通玄,上午要去刺杀老掌门,是不够。
但下午,若有机会,杀那个井帮修士,却正正好。
“她下午在左山派的院子里吗?”
“我哪儿知道?”
裴夏也就是随口一问,事实上,此时去想李檀的事,是不合常理的。
已经知晓有一个修为极高且穷凶极恶的刺客游走在护山大阵里,任谁第一时间都应该把井帮修士之死和这个刺客联想在一起。
李檀这边,别说不在场证明了,就是动机,裴夏也没有,仅凭一个没有出席寿比的疑点,要给她戴帽子,多少有点冤枉。
老许又想抽烟了,可惜袋子里已经没了烟草,只能用手指反复地敲着烟锅。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说。
裴夏点头:“事情还没有结束。”
原因很简单:护山大阵没有关闭。
追根溯源,护山大阵的开启本就意味着暗藏玄机,如果存在所谓的刺客,那刺客只要没能离开大阵,他就不会停手。
而如果是许程风自导自演,那一旦目的达成,他自然会关闭大阵,大阵还开着,就说明他还有动作。
那井帮修士是谁所杀,都不影响这一点。
许浊风长叹一口气:“如果我还是天识境就好了。”
天识境有“神识”帮助,宛如在天观地,洞察整个雪顶并非难事。
这么一看,雪燕门严令外人不许离开客舍,反倒是一种保护措施。
就包括那井帮修士,也是违令外出,才惨遭横死的。
只要所有人抱团在一起,那原则上就不会出现意外。
怀着这样的想法,斜日西沉,夜幕降临。
直到晚上亥时,噩耗传来。
左山派孙廷峰,死在了雪燕门山门附近。
第67章 第三个
裴夏这次没有看到尸体,雪燕门只招呼了左山派的人去认领。
老仆许浊风去打听了一下,死状与井帮那名修士很像,一样是抓痕过腹,肠穿肚烂,除此以外并无别的外伤。
不过,这一次杀人,倒是让裴夏消除了对李檀的怀疑。
不仅是因为孙廷峰和她系出同门。
更在于人家师姐这次是真的从头到尾都在院子里没有出去过,左山派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但同时,这也催生出了另一个猜测。
“井帮是第一个,没有防备就算了,但眼看着井帮死了人,孙廷峰怎么还会独自离开客舍?”
裴夏的目光从徐赏心、陆梨、冯席脸上扫过,最后看向许浊风。
屋里灯烛通明,没有人休息。
少镖头不敢睡,徐赏心睡不着。
梨子不想这些啰嗦事,她很想睡,但裴夏不许,可恶!
许浊风看着裴夏的目光,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因而面沉如水。
井帮修士和孙廷峰接连以同样的方式死去,这显然是同一人做下的,而且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杀人。
那么这人势必要掌握有,能一定让死者主动离开客舍,甚至前往固定地点的方法。
这很难。
譬如掌握软肋作为要挟,或用对方无法拒绝的利益作为引诱。
但在生死危机面前,这样的方式必须直戳对方最深层的渴求,这种弱点,能掌握到一个都不容易,更何况接连得手?
然而,眼下在雪燕门,却有一个人,是能够轻易做到这一点的。
许程风。
作为井帮和左山派附庸的主家,又是所谓“戒严”的管理者,如果许程风有意安排,钓出孙廷峰并非难事。
“而且,之前邢风采不是还说过,左山派有过送女弟子给许程风淫乐的行径,恐怕他们私下里就有不少秘密。”
裴夏看着许浊风:“老许,不能拿人命当儿戏。”
许浊风长出一口气:“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找他。”
不管当弟弟的在谋划些什么,许浊风总归是雪燕门的定海神针,只要他显露身份和修为,随时都可以直入宗门内殿质问许程风。
裴夏也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老许回头:“你不怕暴露身份了?”
“有你主持大局,我怕什么?再者,护山大阵还开着呢,回头早些放我们离去就是,”裴夏朝他笑了笑,“我觉得你还是那种心不够黑的人,能信。”
许浊风苦笑了一下。
不过裴夏说的倒不错,可能就是因为心不够黑吧,所以被踢出掌圣宫也是时间早晚的事。
少镖头听的满脸懵:“不是,大晚上你们上哪儿啊?”
裴夏没理他,望向徐赏心和陆梨:“你们也来,留这儿我不放心。”
冯席这一看,全都走了,好家伙我落单了,连忙拍拍屁股也跟了上去。
让裴夏也没想到的是,许家老祖确实是个实干派,他没有运起修为跟个陨石一样砸进宗门主殿然后发飙。
也没有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让你家掌门来见我”。
而是带着裴夏几人绕到了客舍后院,翻墙。
“有点太朴素了吧?”
“哎哟,你走正门,肯定要跟守备的门人扯皮,这些底层弟子又不认得我,我也没法证明我是我呀,回头闹起来,耽误工夫不说,不是难为人家孩子嘛!”
好在裴夏一行都身手矫健,就算是徐赏心,经过这段时间的化幽修行,翻个墙也难不倒她。
偷偷摸摸跑出来,紧跟着就一路往主殿走。
亥时,雪燕门富丽堂皇的高耸主楼仍旧灯火通明。
裴夏几人走到附近,才被几个巡逻的弟子发现。
可能是因为接连出了命案,大家的神经都比较紧绷,一看到有陌生人靠近主楼,那些雪燕门弟子第一时间就拔出了兵刃,厉声呵斥:“来者止步!”
止步是止步了,但这些弟子也没有审问的打算,挺着剑走上来,就要拿人。
裴夏轻出一口气,反手从徐赏心背后抽出“好汉饶命”。
黑夜灯火下,薄如蝉翼的长剑一瞬划过,剑刃折光,仿佛蝶翼轻盈地扑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