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 第103节
陛下不好祥瑞,却难以拒绝万民伞。
“大人高明。”
夏公公惊叹难怪安公公能简在帝心,捞钱、捞名都将大头分给陛下,说着从怀里摸出叠拜帖。
“江南诸多盐商求见,希望能购买盐票。”
三府发行盐票后,将没递条子的盐商排除在外,任凭他们花多少银子,一张盐票买不到。
“不见,不准。”
李平安说道:“唤小喻子盯着此事,他们不是咱家麾下盐商,必须倾家荡产。”
盐票新政施行后,盐引旧制并未去除,也就是说垄断盐票的商贾,仍然要缴纳朝廷规定的重税。
胆敢不交税,那就等着查抄家产。
夏公公面露迟疑,小心翼翼提醒道:“大人,近些日喻公公差事繁重,是不是换个人去办事?”
李平安抬了抬眼眉:“捞过头就捞过头,哪来的繁忙。”
夏公公眼底闪过骇然安公公果然知晓,小喻子抄家时偷摸截留五成。
事后还要向陛下缴纳三成五,等于安公公以及御马监上下,才分得一成半。
如此行径,引得许多太监不满。
李平安缓缓说道:“小喻子是咱家第一个干儿,人呐都念旧,所以饶过他两回,这回再有事就依律处置。”
夏公公赞叹道:“大人重故念旧,有仁厚之风。”
“陛下宽仁,咱家自然得学着。”
李平安对着京城方向躬身施礼,将刚刚写好的信交给夏公公,饱含深意的说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要给知错能改、迷途知返的机会,夏公公你说呢?”
夏公公闻言手指一颤,信笺险些掉落,连忙躬身掩饰惊惧惶恐。
“大人……明鉴!”
……
永宁三年。
国朝改革盐政,陛下任命安公公为巡盐御使,辗转三府、永嘉、东海等盐场重地。
查贪、抓人、抄家、流放。
所到之处,官吏震颤。
新政推行后,官盐售价折半,各地百姓争献万民伞,赞颂永宁帝仁德。
陛下建万民殿,悬伞以彰功业。
……
腊月廿三。
泰州下了场薄雪,寒冷远胜往年。
西城门外站满了官吏商贾,哈着气揣着手,时不时跺跺脚驱散寒气。
从清晨等到晌午,终于听到轰隆隆声响。
不多久就望见黑压压人海由远及近,当先的是数百骑兵,簇拥着当中乌骓踏雪驹。
上任不足半载的谢府尹,领着众官吏商贾齐齐下跪,毫不在意地面湿漉泥泞。
“拜见御史大人!”
李平安勒马停在众人身前,冷眼扫过询问道:“谢大人,听说你是曾阁老弟子。”
谢府尹点头道:“下官确实随老师读过几年书。”
“咱家与曾阁老是世仇,谢大人好生做官,莫要让人抓住把柄,落得个抄家流放!”
李平安毫不遮掩的威胁恐吓,原本打算推小高升任府尹,遭户部驳回,空降了个姓谢的。
往后几年借着盐税增长之功,可以位列台阁。
谢府尹不卑不亢道:“下官谨遵大人教诲。”
李平安没再理会,直接纵马冲入城中。
数百骑兵紧随其后,七千步卒杀气腾腾,安公公一声令下,毫不犹豫抄刀子杀人。
纵使陛下当面,也难说听谁命令。
第129章 咸甜之分
府衙。
李平安大喇喇坐在主位,翻看近几月盐运衙门账册,询问松江府盐监吴公公细节。
诸如产出多少、官盐价格,以及新兴盐商等等。
政更官易,富贾迭兴。
方才半岁之期,新盐商腰缠万贯,老盐商倾家荡产,改革二字岂是说笑,必然伴随着流血。
李平安问道:“这些新盐商东家是谁?”
吴公公回道:“多数是朝中大员、江南世家,没有大靠山撑场面,很难大规模去外府贩盐。”
“咱家东奔西走忙了一年,也没甚变化。”
李平安心气莫名有几分不顺,瞥了眼躬身侍立的府衙官员,忽然问道:“谢大人,你说曾阁老有无经营商号?”
谢府尹沉声道:“老师两袖清风,清贫守节,从不接触铜臭、阿堵物。”
“桀桀桀!”
李平安怪笑几声似是嘲讽,吩咐道:“小喻子……嗯,小辰子,回京后好生查一查曾阁老,是否真的清廉。”
小喻子已经染病暴毙两月有余,然而过去支使习惯了时不时就会喊错名字。
好干儿的病逝,让安公公心痛数个时辰。
小辰子很是嫉妒小喻子得宠,暗骂人都死了还不安宁,躬身领命道。
“干爹放心,孩儿会黑天白日紧盯着曾阁老。”
谢府尹额头冒汗,心中不断祈祷老师表里如一,否则靠山倒了,自己落不得好结果。
李平安合上账册,看向太监群中少有的男子。
“世子,领兵五千围剿盐帮,首恶尽诛,余者入狱,抄没所得计入盐运衙门。”
“遵命。”
赵廉领命而去,十倍军阵围剿几百盐帮弟子,轻易就能取胜,堪称凭白捡来的功劳。
李平安望着门外料峭寒风,卷着雪花飞舞盘旋,江南的雪不似京都硕大矿方,更像是随风飘荡的柳絮。
紧了紧衣襟,呵出一口白气。
“查完案子,咱家就要回京了!”
太监们神色各异,几个御前当值过的,怀念皇宫煊赫,几个出身低微的,留恋江南富贵。
夏公公忙堆起笑脸,上前恭喜道:“大人此番下江南,查逆贼,革盐政,回京后陛下定然重重有赏。”
“咱家是陛下奴仆,当差不求赏赐!”
李平安说忠心话早就成了习惯,哪怕夜里做梦都喊万岁,然而这回当差是真的不求回报。
二十岁三监提督,还能再怎么升官?
或者说陛下已经给了回报,一箱箱金砖晃人眼一顷顷田地望不到边。
太监们最是会看人脸色、听话听音,敏锐察觉安公公话中意味,个个弯腰低头不敢言语。
……
翌日。
李平安巡视了盐运衙门,与当值官吏亲切叙话。
这些官吏要么出身御马监,如盐监吴公公、度支使贺公公,要么京营将领转业,如提举司、巡盐千总等等。
衙门上下都是安公公的人,且盐税直接与户部、内帑对接,直接饶过松江府衙。
谢府尹完全管不到、不敢管,不止是松江府,其他府的盐运衙门也是如此。
日后或许可以慢慢腐化、侵蚀,至少要在安公公落马之后,否则李氏三千四百口族人就是前车之鉴。
人头滚滚的威慑,胜过朝廷三令五申。
晚间。
李平安在盐运衙门设宴,邀请府城官员士绅、富商巨贾,席间命夏公公取来个锦盒。
当众打开,里面是雪白盐粒。
“这是西域进贡的雪糖,滋味甘甜,咱家请诸位一道品尝。”
原本觥筹交错、喧哗热闹的宴席顿时寂静,官员士绅面面相觑,不知安公公所谓何意。
李平安看向右手边:“谢大人先尝尝?”
谢府尹婉拒道:“贡品雪花糖,无陛下恩赏,下官不敢僭越。”
李平安目光阴寒,没有继续强求逼迫,转头扫视众人冷声问道。
“哪个来试试味道?”
“草民来。”
李一方朗声上前,先下跪磕头,再抓了把盐塞嘴里,脸上露出享受之色。
“当真是好糖,草民从未尝过如此美味,若非大人恩赏,估摸着这辈子都吃不上!”
说罢还咂了咂嘴,似是意犹未尽。
李平安称赞道:“咱家听说过一方商号,有你这般掌柜,合该财运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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