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 第60节
张尚书抢答道:“遵先皇旧制,以防饷、预征、加派等名目,收取额外税银用于开支。”
袁阁老当即反对道:“陛下,先皇时已加税二十三种,百姓苦不堪言,再加下去,恐有民变!”
张尚书冷声道:“袁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先皇尸骨未寒,你便要说穷兵黩武么?”
“匹夫信口雌黄,焉知民变之害?”
“本官出身军旅就是匹夫,总好过某些人躲在京都,享受着四方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军功。”
成亲王与卢尚书沉默不语,冷眼看着二人争吵,军饷、税银之事牵扯过重,陛下不问绝不沾揽。
永宁帝无奈挥挥手,命二人停下争辩。
“袁爱卿与张爱卿都是忠贞体国,军饷要发,税不能再加,内阁、六部商议后拟个折子呈上来。”
“遵旨。”
袁阁老瞥了眼张尚书,吵架对骂不是本官强项,待回到内阁六部,定让这厮领教为官之道。
成亲王适时禀报道:“陛下,京营已经欠饷半年,军心略有浮动。”
永宁帝诧异道:“怎么会欠饷如此之久?”
袁阁老回答道:“先皇在时,命户部优先边军粮饷,一年前京营半数发放,半年前暂且停了。”
永宁帝眉头紧皱,登基前国朝鼎盛,朝堂没有任何问题,登基之后各种症结都爆发出来。
“此事一并交由内阁商议。”
“遵旨!”
……
这日。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圆公公领着麾下前呼后拥来到慈宁宫,刚到门外就眉头微皱,原本中年太监换成两个年轻太监。
看面相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名字。
陛下吩咐圆公公洒扫慈宁宫,趁着安排差事的机会,拉拢了几个坤宁宫旧人做暗桩。
譬如宫门口站岗通禀的太监,看似不起眼,却能知晓哪些人拜见过太后。又或者整理衣衫的宫女、开路引路的清道太监,可以知晓太后穿衣、行程。
掌握太后衣食住行,其中好处自不必多说。
圆公公还未上前问话,门口两个太监躬身上前:“小喻子、小孟子拜见圆公公。”
“原来是你俩。”
圆公公恍然,几年前在贡品司查贪见过他俩,后来拜入小安子麾下做干儿。
“劳烦通禀一声,咱家来传陛下口谕。”
“圆公公稍等。”
小喻子先与干爹说过,再向太后通禀,回来领着圆公公一行人走进慈宁宫。
圆公公走路轻盈无声,袖袍衣角似冻结般安稳,唯有双目不着痕迹的左右瞥,仔细观察当差的太监。
果然不出预料,先前布置的暗桩全都不见,换上不知从哪里拉拢、调换来的太监。
坤宁宫旧人剩下不到三成,大多做的都是洒扫修剪之类的杂役差事。
“宫中传言小安子在冷宫得了楚公公教导、传承,看来所言非虚,否则哪来这么多人手!”
圆公公目光微凝,时隔多年,再次将安公公平等以视。
咱们可是一屋同寝、一锅吃饭的亲兄弟!
来到正殿门外。
圆公公收敛心神,恭恭敬敬三叩九拜:“奴婢拜见太后……”
“平身。”
周太后惯会慈眉善目待人,唤圆公公进来问话:“陛下有何旨意?”
圆公公躬身进屋,只扫了一眼就摸清状况,李平安与荣公公侍奉太后左右,几个老嬷嬷只能在边边角角侍候。
宫中素有“一尺一品”的潜规则,看太后跟前站位,圆公公顿时知晓安公公已经将坤宁宫旧人收拾干净。
留下几个老嬷嬷,大抵是维持太后念旧、宽厚颜面。
“启禀太后。”
圆公公身子陡然笔直,朗声道:“陛下口谕……”
殿中太监宫女尽数跪下,周太后从凤椅上站起,微微躬着身子。
“擢升安公公御马监提督,执掌御马饲养、训练,保障出行、仪仗所需!”
圆公公说完立刻躬下身子:“启禀太后,陛下特意说过,安公公仍是慈宁宫总管,无需另外调任。”
“如此甚好,哀家可离不开小安子侍候。”
周太后微微颔首,心底松了口气,当下慈宁宫最是倚仗小安子,忠心孝顺有手段。
那几个旧人老嬷嬷太不济事,方才册封太后不久,不说好生当差,竟然敢顶着慈宁宫名头,四下仗势欺人、收敛金银。
幸好小楚子留下不少可靠人手,否则凭白让慈庆宫看了笑话。
李平安收银子了么,当然也收了,不然这总管太监岂不是白当了,只是没人敢在太后面前告黑状。
接旨后没有起身,跪着转了个方向,真气运转至双眸,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
“圣命不可违,奴婢难以随时侍奉左右,太后娘娘您切记准时用膳安寝,晚间咱下值就立刻过来守夜。娘娘近些日在佛前抄经,奴婢瞧着烛影晃眼,特意去贡品司取了软烟罗纱罩……”
周太后甚是感动,亲自将李平安扶起来。
“小安子,哀家昨儿夜里梦见先帝了,他说用人不疑,慈宁宫中你最是忠心孝顺!”
第76章 新官上任
先帝托梦!
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能通天,往小了只是后宫老妇闲言碎语。
李平安眼底闪过异色,不枉自己没日没夜的侍奉孝顺,终于哄得周太后推心置腹。
有了这话,外边不好说,慈宁宫内无可替代。
毕竟周太后的法统、地位来自先帝,不是闹到掀桌子翻脸的局面,可不会自损威严。
主仆一番表演,引得周围太监宫女哽咽流泪。
李平安擦泪花时扫了眼,唯有角落里当值的灵萱老嬷嬷阴着脸,如此情景竟然不感动,定然是心怀鬼胎。
“回头让小荣子处理了,莫要留在太后跟前碍眼!”
忠勇侯府几代家奴又如何,奴才终究是奴才,不得势的时候就得听话顺从,仗着老资格不服不忿,连儿子孙子都害了。
圆公公见戏演得差不多了,躬身道:“太后,奴婢回去复旨了。”
周太后颔首道:“小安子去送送,莫要让小圆子空走一趟。”
“遵旨。”
李平安将圆公公送出慈宁宫,从袖口摸出颗南珠:“劳烦圆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圆公公接过南珠仔细打量,诧异道:“莫非这是咱家那颗?”
“正是。”
李平安解释道:“咱家入冷宫前,交由小喻子保管,幸不辱命,物归原主!”
“有趣有趣。”
圆公公轻轻摩挲南珠,他早已不是当年八品稽查公公,连升十余级后南珠算不得宝贝,但是其中玄妙情谊很是令人触动。
“小安子啊,你这厮从入宫第一天,便惯会哄人开心,如今手段愈发高明,连咱家都着了道!”
李平安听到“小安子”称呼,知晓事情成了。
“小圆子,咱家从来凭的是真情实意,否则哪能入得了太后、老祖宗的眼界?”
“所以说大伪近真,至诈若诚。”
圆公公冷哼一声,贴身收起南珠,屏退随行太监:“小安子想问什么,咱家挑着回答。”
李平安取出太后懿旨,指着陛下红批说道。
“咱家原本估摸着,陛下会调咱家去印绶监、都知监,至不济也是御用监、尚膳监,怎么是最末等的御马监?”
“携揽内侍司事宜”这句话类似于“世子多病汝当勉励”,然而画大饼也要给些甜头,调去御马监养牲口属实未料到。
圆公公说道:“陛下原本打算调你去印绶监,结果去了一趟慈庆宫,转为御马监提督。”
李平安追问道:“冷公公……嗯,老祖宗怎么说?”
冷公公既是内侍司总提督,无论私下里如何腹诽谩骂,表面要维持恭敬,尤其还不清楚圆公公站哪边。
按常理来说,担任司礼监宣谕公公,十之八九是冷公公麾下。
圆公公略作沉吟回答道:“老祖宗没阻拦陛下旨意,反而赞同你去印绶监。”
“……”
李平安不喜反忧,对冷公公愈发戒备警惕。
自己得楚公公传承的消息,冷公公必然知晓,做为当年“倒楚”的急先锋,理应事事阻挠。
如此行径,倒是令人琢磨不透。
至于双方握手言和,那是万万不能,即便楚公公已经死了,还有他干儿子邓公公,可是害得李平安躲冷宫啃糙面馍馍。
更何况,下边奴才不内斗,上边主子就睡不着了。
圆公公宽慰道:“御马监也不错,直接升任提督,比在印绶监做贰官副职好多了,将来方便调任。”
“咱家明白陛下苦心,定鞠躬尽瘁以报!”
李平安对着勤政殿方向三叩九拜,起身后摸出叠银票,熟练的塞进圆公公袖口。
“近些日陛下可有烦心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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