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 第88节
夏公公话音一转,冷声道:“何况自家种儿就稳妥么?
咱家当年帮着邢公公下葬,威逼利诱进了祖坟,给了邢家一大笔银子,保证日后香火旺盛。结果第二年咱家去烧纸,坟早让他族人刨了,曝尸荒野,骨头都没寻到几根!”
众太监顿时沉默不语,怕的就是族人生前恭敬,死后刨坟掘墓。
费公公问道:“夏公公,你如何处置的邢家人?”
夏公公回道:“咱家那时候还在司礼监,与京衙说了声,抄了刑家商号全都滚回去种田!”
众太监纷纷叫好,几个年岁不久的老太监互相约定照看坟冢。
费公公、鹏公公等人商量着,该买多少孩儿,如何将他们教养的孝顺。
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许久,发现用宫里教太监的法子,定能教出“忠心耿耿”的儿子。
“有趣、有趣。”
李平安看着麾下太监们双目放光,眉飞色舞的模样比捞银子还要兴奋,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考虑传宗接代。
大哥家有两个侄儿,或许可以过继一个。
“咱家不需要孝顺儿子,不过有了后人、牵挂,更能让陛下用着放心!”
……
翌日。
兴庆宫。
李平安又参加一场夜宴,不似昨天坐在主位,而是躬身侍候在陛下左侧。
大雍以右为尊,站对面的海公公面露得色。
任凭你武道厉害、功勋卓著,不过是另一个冷公公而已,陛下仍然宠信咱家!
李平安懒得理会这厮,望着左右列座的文武百官。
“不过两年功夫,干爷爷夜宴图上的百官,已经换了半数面孔,连兵部也是如此!”
偷摸瞥了眼面容温和的永宁帝,对比杀伐果断的先皇,竟有种不相上下之感。
百官将陛下捧成仁德圣君,连养老、贬谪的官员都深表认同。
永宁帝笑着举杯道:“多亏母舅督促,今年江南粮税大丰,辛苦受累了。”
“全凭陛下仁德,微臣不敢居功自傲。”
崔阁老连忙叩首:“陛下圣名响彻江南,士绅名流无不赞颂,个个都抢着交粮税。”
其他文官忙不迭夸赞,各种马屁听的李平安面色微红,不禁暗叹。
“咱家这马屁功夫,当真比不过这些进士,吹捧陛下的词儿引经据典不带重样。”
书,必须得读,多读书才会拍马屁!
看那些大老粗武将,憋得满脸通红,只会来来回回的喊“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子时一到。
景阳钟声响彻宫廷,永宁三年已至。
皇族勋贵、文武百官三叩九拜,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
永宁帝举杯道:“朕以凉德,获保宗庙,常恐负先帝遗命,夙夜孜孜,每览奏章至漏尽。
幸赖诸卿股肱戮力同心,使仓廪充盈,四夷宾服。值此之际,特赐诸卿金玉如意,共沐新春之庆!”
百官闻言再拜,齐齐高呼。
“谢陛下恩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夕夜宴结束后,百官勋贵离去。
李平安本该回慈宁宫,却不见陛下屏退,只得亦步亦趋跟着来到御书房。
陛下登基后,习惯在御书房阅览奏折,勤政殿成了纯粹上朝的宫殿。
永宁帝落座后揉了揉额头缓解醉意,挥手道。
“小安子累了一整天赐座。”
“拜谢陛下。”
李平安磕头谢恩,小半边屁股蹭着锦墩,看似坐着实则悬空。
永宁帝翻了翻奏折,从中取出一册。
“朕命沈爱卿远赴江南,查探齐王案,这是他送回来的密折,小安子瞧瞧有什么疏漏。”
李平安连忙起身接过,他当然知道齐王死因,然而陛下说话时“疏漏”二字音调略重,显然案情另有变故。
奏疏只二三百字数,开篇两句话问候陛下安康,比先皇时简要得多。
沈钦差深入调查后,发现齐王之死于江南盐商有关。
推测是盐税太监勾结地方官员大肆贪墨,齐王察觉二者罪行,不久后暴毙花船。
“……”
李平安哪还不明白,陛下要清查江南盐商,齐王之死只是个由头。
至于证据么,需要就会有。
“陛下,据奴婢所知,各大盐商背后是江南大族,其中卢、郑等世家占份子最多。”
李平安没敢提及崔氏,试探着问道:“沈大人继续查下去,恐怕会有大麻烦。”
永宁帝声音平静无波:“世家大族就能残害朕的兄弟?”
“奴婢知罪。”
李平安连忙叩首:“陛下,地方盐铁太监属司礼监、户部管辖,奴婢纵使遣人去查恐怕不会有进展。”
海公公原本老神在在看戏,闻言脸色骤变,忙不迭磕头辩解:“陛下,奴婢方才接手司礼监不久,尚未梳理清楚各地盐铁太监,并不清楚具体情形。”
李平安嘴角微翘,陛下只需要太监办差,不会听什么解释。
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必生厌恶。
永宁帝心中早有预案,吩咐道:“朕将太后视做‘生母’,齐王便是朕之胞兄,小安子既是慈宁宫总管,理应为皇娘查出真凶。”
“奴婢遵命。”
李平安听到“生母”二字,眼底闪过骇然,这案子不止要接,还必须办好。
第111章 诰命夫人
回到御马监。
李平安坐在太师椅上,仔细思索陛下说的每个字,回忆陛下面容、语气变化。
“陛下从未称娘娘为生母,今日贸然提起,十之八九已经知晓齐王罪行……
那为何还要恢复齐王封号?”
李平安明白陛下为何不揭露齐王,毕竟涉及淑妃名节,即便没得逞也有影响。
以齐王浪荡名声,传出去不知会出现多少话本。
朝廷难以尽数封禁,说不好传着传着深入人心,从风流野史变成正史。
“莫非陛下知晓齐王必死,或者说咱家不动手,也会遣人在江南动手,顺势栽赃盐商?”
李平安抬头望向御书房,愈发看不清陛下模样。
子时前屡屡夸赞崔阁老功劳,子时后已经安排查抄盐商,敲打江南世家。
“天威难测,圣心如渊,咱家好生办差就好!”
李平安唤来当值的小禹子,命他将所有干儿唤来,当爹的有要事差遣。
很快。
十八干儿汇聚御马监值房,不少人衣衫还未穿整齐,不知是真匆忙,还是显得匆忙。
与一年前除夕相比,眼前十八干儿换了几个。
书上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所以干儿也得常换,常用常新,常换常忠。
李平安说道:“齐王暴毙江南,娘娘很是恼怒,要咱家遣人去查清死因。”
费公公脸色微变,咱家为干爹办事,莫非翻脸不认人,要推出去砍头抵命。
干儿背黑锅,在宫里边很是寻常。
李平安瞥了眼费公公面色,顿了顿说道:“据沈大人查证,齐王案涉嫌盐铁太监和盐商。”
费公公暗自松了口气正气凛然道:“孩儿愿去江南查案,抓捕刺杀齐王凶手。”
其他干儿纷纷请命,出宫查案可是油水丰厚的差事。
宫里边咱家是八九品的芝麻小官,到了地方就是天使,巡抚当面都得躬身行礼。
何况是查盐商,稍稍捞一把就是天大数目。
李平安冷眼扫过众干儿,说道:“小班子、小慧子你俩江南走一趟。”
两人面露惊喜,磕头道:“干爹放心,孩儿定办的妥当。”
其他干儿不自禁生出嫉妒,碍于安公公威严狠辣,不敢私下里阻碍小班子二人查案。
“小费子留下。”
李平安挥挥手,众干儿躬身离开,命费公公关紧门窗,低声问道。
“齐王死时可曾留下手尾?”
费公公连连摇头:“那丹药无色无味,效用只是心血澎湃,连毒都算不上。下药的小太监,已经死无对证,绝不会有人查到踪迹。”
李平安微微颔首:“过几日咱家寻个由头,遣你去北边走一遭,出京后转去江南。”
费公公会意道:“干爹要咱明、暗两条线查案?”
李平安摇摇头:“齐王之死栽赃的太粗糙,咱家得为陛下补上纰漏,待小班子与盐商生出冲突,你趁机送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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