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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里的东丈 第168节

谷主袍袖一拂,端起茶碗,道:“贵客请用茶。”

马光佐见一碗茶冷冰冰的,水面上漂浮着两三片茶叶,想来其味定是清淡无比,逐发作道:“主人呐,你肉不舍得吃,茶也不舍得喝,无怪满脸病容了。”

那谷主皮肉不动,喝了一口茶,说道:“本谷数百年来一直茹素。”

马光佐道:“那有什么好处?可是能长生不老么?”

谷主道:“自敝祖上于唐玄宗时迁来谷中隐居,茹素之戒,子孙从不敢破。”

金轮法王拱手道:“原来尊府自天宝年间便已迁来此处,真是世泽绵长了。”

谷主拱手道:“不敢。”

潇湘子突然怪声怪气的道:“那你祖宗见过杨贵妃么?”

这声音异常奇特,尼摩星、尹克西等听惯了他说话,均觉有异,都转头向他脸上瞧去。

一看之下,更是吓了一跳,只见他脸容忽地全然改变,他本来就生着一张僵尸脸,这时却显得更加诡异。

法王、尼摩星等心下暗自忌惮,均想:原来此人的内功竟然如此厉害,他暗自运功竟连容貌也全变了,是要立时发难,对这谷主一显颜色么?

各人想到此处,都各自戒备。

只听谷主答道:“敝姓始迁祖当年确是在唐玄宗朝上为官,后见杨国忠混乱朝政,这才愤而隐居。”

潇湘子咕咕一笑,说道:“那你祖宗一定喝过杨贵妃的洗脚水了。”

此言一出,大厅上人人变色,这句话自是向谷主下了战书,顷刻间就要动手。

法王等都觉诧异:这潇湘子本来极为阴险,诸事都让旁人去挡头阵,今日怎地如此奋勇当先?

那谷主并不理睬,向站在身后的长须老头一拂手。

那老者便大声道:“谷主敬你们是客,以礼相待,如何恁地胡说?”

潇湘子又是咕咕一笑,怪声怪气的道:“你们老祖宗当年肯定喝过杨贵妃的洗脚水不可,倘若没喝过,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马光佐大感奇怪,问道:“潇湘兄,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当日一起喝了?”

潇湘子哈哈大笑,声音又是一变,说道:“要不是喝洗脚水喝反了胃,怎么不吃荤腥?”

马光佐鼓掌大笑,叫道:“对了,对了,定是这个道理。”

马光佐脑子不是太好,这点法王都是知道的,但潇湘子的行为却让法王几人眉头深皱,均觉潇湘子此言未免过火了些,各人饮食自有习性,又如何能拿来取笑呢?

何况五人深入谷中,眼见对方决非善类,就算动手较量,也该留下余地才是。

只见那长须老头再也忍耐不住,走到厅心,说道:“潇湘先生,我们谷中可没得罪你吧,阁下既然定要伸手较量,就请下场。”

潇湘子道:“好!”

说完连人带椅跃过身前桌子,登的一声,坐在厅心,叫道:“长胡子老头,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我名字,我可不知道你的,动起手来太不公平,这个眼前亏我是万万吃不起的。”

这几句话似通非通,那长须老人更增怒气,只是他见潇湘子连椅飞跃这手功手飘逸灵动,非同凡俗,戒心却又深了一层。

那谷主见状忽然道:“你跟他说罢,不打紧。”

长须老人道:“好,我姓樊,名叫一翁,请站起来赐招罢。”

潇湘子问:“你使什么兵器,先取出来给我瞧瞧。”

樊一翁道:“你要比兵刃?那也好。”

右足在地下一顿,叫道:“取来!”

话音刚落,两名绿衣童子便奔入内室,出来时肩头抗了一根长约一丈一尺的龙头钢杖。

尹克西等都是一惊:如此长大沉重的兵刃,这矮子如何使用?

但见潇湘子理也不理,伸手从长袍底下取出一柄极大的剪刀,说道:“你可知道这剪刀用来干什么的?”

众人见了这把大剪刀也没觉得太过稀奇,金轮法王更是不屑一顾,自己的金轮与小龙女那白绸小金球哪一样都比他这剪刀奇怪多了。

樊一翁接过钢杖,在地下一顿,石屋大厅极是开阔,钢杖一顿之下,震出嗡嗡之声,加上四壁回音,实是声势非凡。

潇湘子右手拿起剪刀,手指尽力撑持,方能使剪刀开合,叫道:“喂,矮胡子,你不知我这宝剪的名字,可要我教你?”

樊一翁怒道:“你这般旁门左道的兵刃,能有什么高雅名字?”

潇湘子哈哈大笑,道:“不错,名字确是不雅,这叫做狗毛剪。”

而后又道:“我早知这里有个长胡子怪物,因此去定造了这柄狗毛剪,用来剪你的胡子。”

马光佐与尼摩星纵声大笑,尹克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金轮法王端严自持,和那谷主隔坐相对,两人竟似没有听见。

樊一翁提起钢杖,微微一摆,激起一股风声,说道:“我的胡子原嫌太长,你爱做剃头的待诏,那是再好不过了,请罢!”

潇湘子抬头望着大厅的横梁,呆呆出神,似乎全没听到他的说话,一刹之间,猛地右臂闪电般向前伸出,喀的一响,大剪刀往他胡子上剪去。

樊一翁万料不到他身坐椅上,竟会斗然发难,危急中不及闪避,钢杖急撑,身子向上跃起,一个筋斗翻高丈余,钢杖却仍是支在地下。

潇湘子这一下发动极快,樊一翁也闪得甚是迅捷,这一剪一避,两位高手在一霎之间都露了上乘武功,但樊一翁终究吃亏在给对方攻了个措手下及,虽然让开了这一剪,但还是有三茎胡子给剪刀尖头剪断了。

潇湘子甚是得意,左手提起胡子,张口一吹,三茎胡子向桌上自己那碗茶飞去,乒乓一声,茶碗落在地下打得粉碎。

法王等皆知潇湘子故弄玄虚,推落茶碗的只是他所吹的那一口劲气。

但马光佐却不明其理,只道三根胡子被他这么一吹,竟能生出恁大力量,逐大声叫道:“潇湘子,你的胡子好厉害啊!”

潇湘子哈哈一笑,剪刀一开一挟,叫道:“矮胡子,你想不想再试试我的狗毛剪?”

众人见他虽然纵声长笑,脸上却是皮肉不动,越看越是惊异,心想:内功练到上乘境界,原可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无嗔无喜,但如他这般笑得极为喜欢,脸上却是阴森可怖,实是从所未见。

他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众人只瞧上一眼,便即转头,谁都没看出什么异常。

樊一翁连遭戏弄,怒火大炽,向谷主躬身说道:“师父,弟子今日不能再以敬客之礼待人了。”

尹克西甚是奇怪:这矮子年纪比谷主老得多,怎地称他师父?

那谷主微微点头,左手轻摆。

樊一翁挥动钢杖,呼的一声,往潇湘子坐椅上横扫过去,他身子虽矮,却是神力惊人,这重逾百斤的钢杖挥动起来,风声甚是劲急。

法王几人虽与潇湘子同来,但他真正的功夫到底如何,却也不甚了然,当下凝神观看二人拚斗,眼见那钢杖离椅脚不到半尺,潇湘子左臂垂下,竟然伸手去抓杖头,同时剪刀张开,又去剪对方长须。

樊一翁怒极,心想:你竟如此小觑于我!

脑袋一侧,长须甩开,钢杖却仍往他手上扫去,这一下正好击中他的手掌。

众人“噫”的一声,同时站起,均想这一下潇湘子手掌定受重伤。

樊一翁却感钢杖犹如击在水中,柔若无物,心知不妙,急忙收杖,哪知潇湘子手腕斗翻,已然抓住了杖头。

樊一翁只觉对方急急向前拉夺,当下将钢杖向前疾送,这一挺力道威猛,眼见潇湘子非离椅不可,不料他突然间又是连人带椅的跃起,向左一让,钢杖登时落空,但他手指却也不得不放开了杖头。

樊一翁左手在头顶一转,钢杖打个圈子,往敌人头上挥击过去。

潇湘子有意卖弄,连人带椅的跃高丈许,竟从钢杖之上越过,众人见这手功夫既奇特又轻捷,他虽身在椅中,实与空身无殊,都是不自禁的喝了一声采。

樊一翁见对手功夫如此高强,已打起十二分精神应战,将一根钢杖使得呼呼风响,心知要打中他身子大是不易,但若打碎他的坐椅,也是占了先着。

哪知潇湘子的武功竟神出鬼没,右手剪刀忽张忽合,不住往他长胡子上招呼,左手却使出擒拿手法乘隙夺他钢杖。

二人在大厅中翻翻滚滚,转瞬间斗了数十合,似乎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败,其实潇湘子身不离椅,全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法王等心中暗惊:瞧不出这僵尸般的怪物,竟有这等了不起的手段?

又斗数合,樊一翁的钢杖尽是着地横扫的招数,潇湘子连人带椅的纵跃闪避,只听椅脚忽上忽落,登登乱响,越来越快。

谷主忽地叫道:“别打椅子,否则你对付不了。”

樊一翁一怔,登时省悟:他坐在椅上,我才勉强与他战成平手,若是他双脚着地,只怕用不了几招,我胡子就给他剪去了。

这么一想,突然杖法一变,狂舞急挥,但见一团银光之中裹着个长胡子的绿袍矮子,银光之外却是个僵尸般的人形坐在椅中跳蹦不定,洵是罕见奇观。

那谷主瞧出潇湘子存心戏弄,再斗下去,樊一翁定要吃亏,当下缓步离席,说道:“一翁,你不是这位高人对手,退下罢。”

樊一翁听到师父吩咐,也不觉得丢人,大声答应:“是!”

钢杖一挺,正要收招跃开,潇湘子叫道:“不行,不行!”

身子离椅飞起,往他钢杖上直扑下去,只听喀喇一响,一张椅子登时被钢杖打得粉碎,杖身却已被潇湘子左手抓住,左足踏定,同时大剪张开,已将樊一翁颏下长须挟入刃口,只须剪刀一合,这丛美髯就不保了。

哪知樊一翁留下这把长长的胡子,其实是一件极厉害的软兵刃,用法与软鞭,云帚是同一路子,只见他脑袋微幌,胡子倒卷,早已脱出剪口,倒反过来卷住剪刀,脑袋向后一仰,一股大力将剪刀往上扯夺。

潇湘子大叫:“啊哟,老矮子,你的胡子真是厉害,我潇湘子可服了你啦。”

一个长须缠住剪刀,一个左手抓住钢杖,一时纠缠不决。

潇湘子哈哈大笑,只叫:“有趣,有趣!”

这时,突然大门口灰影幌动,一条人影迅捷异常的冲了进来,双掌齐出,突往潇湘子背后推去。

谷主喝道:“是谁?”

眼见这一下偷袭又快又猛,势必得手,潇湘子左掌放杖回转,往敌人肘底一托,立时便将他掌力化解了。

那人怒道:“贼子,老子定要跟你拚个你死我活!”

尹克西等向他望去,均惊奇不已,同声叫道:“潇湘子!”

原来这进门偷袭的人却也是潇湘子。

但何以他一人化二?又何以他向自己的化身袭击?众人一时都是茫然不解。

再定神看时,与樊一翁纠缠的那人明明穿着潇湘子的服色,衣服鞋帽,半点不错,脸孔虽然也是僵尸一般,但面目却与潇湘子原来的相貌全然不同。

后来进厅那人面目是对了,却穿了谷中众人所服的绿衫绿裤,只见他双手犹如鸟爪,又向拿剪刀的潇湘子背心抓去,叫道:“施暗算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樊一翁一见来了帮手,那人穿的虽是谷中服色,却非相识,微感惊讶,绰杖退在一边,但见两个僵尸一般的人砰砰斗在一起。

法王此刻早已猜到,持剪刀那人定是戴上了人皮面具,又掉换了潇湘子的衣衫,混到大厅中来胡搅,只因潇湘子平时的面相就和死人一般,初时谁都没瞧出来。

等越看这人的武功路数就越是熟悉,逐叫道:“你是周伯通!?”

原来潇湘子穴道被点,忙运内力自通,但周伯通点穴的手法太过厉害,直至四个时辰之后,四肢方能运转如意。

那时他身上只剩下贴肉的短衫小衣,自是恼怒已极,见到谷中一个绿衫子弟走过,立即将之打倒,换了他的衣裤鞋袜,赶到大石屋中来。

只见一人穿了自己的衣服正与樊一翁恶斗,当真是怒不可遏,连挥双掌,恶狠狠的向他扑去。

尼摩星见自己人被人欺辱,没有多想,一下就跳入了战团,与周伯通打到了一块,而法王几人却是纹丝未动,静观其变。

周伯通见尼摩星上来抢夺剪刀,当即运起左右互搏术,左掌忽伸忽缩,对付尼摩星,右手剪子或开或合,却将潇湘子逼得不敢近身。

那大剪刀张开来时,剪刃之间相距二尺来长,若是给他挟中头颈,收劲一合,一个脑袋登时就得和脖子分了家。

潇湘子虽然狂怒,却也不敢轻率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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