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闲书成圣人 第7节

“去看看……”陈洛起身往外走去。陈萱和陈平早上走的时候，把府里的人都带到城外去了，下人还没来得及往回召，所以此时城府里就陈洛和小环两人。这种事情也只能他来处理了。

“小姐的脂粉用完了，我想去买点新的，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他躺在我们家门口，吓死我了。”来到门口，小环指着门前的一只石狮子，陈洛果然看到有一个人倚靠着石狮子，耷拉着脑袋，一副没了气的模样。周围自然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陈洛缓缓走近对方，小环从后面拉住陈洛的袖子，小声说：“少爷，咱们报官吧。你这是刚清醒的身子，万一他的鬼魂又冲撞你怎么办？”

陈洛心中一暖，这小丫鬟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心里还关心着自己，果然仆随主人，正要给小环一个灿烂的笑容表示感谢的时候，又听到小环说道：“你被冲撞了没关系，可是府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啊……”

果然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小环！

陈洛不理会小环，走到那人身边，说实话，有钟馗护身，他现在还真不怕什么小鬼。

陈洛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脸上脏兮兮的，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是个男生，手里握着一柄断剑，褴褛的上衣露出布满伤痕的身躯。

“苦命人啊……”

陈洛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果然已经感觉不到呼吸，又摸了摸对方的脉搏，也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

“死透了……”陈洛叹气，站起身来，正要招呼小环雇路人去报警，突然听到地上那具尸体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咕……”

陈洛楞了一下，连忙蹲下来，轻声说了一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灌汤小笼包的皮是薄薄的，甚至都透亮了，张嘴咬一口，里面鲜美的汁水流入口中，咬那浸了汁水的肉团，不肥不腻，入口爽滑……”

“咕……”

“凉山小猪肉是带皮烤制，猪皮细嫩厚实是小猪肉的精华，烤到颜色金黄时是最好的火候。大块的瘦肉再配上辣椒、黄豆、芝麻磨成的蘸料，别提多香了……”

“嘶溜……”站在一旁的小环吸了口口水，虽然她不知道少爷说的灌汤小笼包和凉山小猪肉是什么，但是这话语配合少爷那奇怪的语调，小环还是不自觉流出了口水。

几乎同时，那已经“死透了”的尸体猛然抬起手，抓住陈洛的衣袖，虚弱地说了一声：“再说两段……”

“小环，去拿碗粥来！”陈洛吩咐了一句，小环楞了一下，连忙跑进陈府，片刻后小环捧着一个碗跑出来，递给陈洛：“少爷，就是有点凉！”

“没事！”陈洛端过小碗，递到对方的嘴边，“能听到吗？我喂你一点粥，你自己慢慢吞下去……”

说完，陈洛刚要将粥喂进褴褛少年的嘴里，那少年口中突然闪烁了一下金光，将白粥挡在了少年嘴外。

“南无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在陈洛身后响起，“小施主不必费心，他吃不进任何食物！”

陈洛微微皱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面目白净，身披袈裟的和尚站在不远处，朝自己合十行礼。

“佛门弟子！”陈洛心中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佛门，看上去与自己熟知的那个世界的佛门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大师，为何如此？”陈洛诚心发问。

那僧人面色不变，说道：“贫僧对他下了‘闭口禅’，十日内，他不得进粒米滴水。”

小环皱了皱眉，站出来：“你这和尚，可是在杀人么？正常人十日不吃不喝，岂不是要死了，就不怕官府抓你！”

僧人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说道：“这位施主从贫僧这借贷了白银三百两，与贫僧有赌约。十日内不吃一粒米，不喝一滴水，如果做到，这债就一笔勾销，如果做不到，就得认贫僧为师，跟贫僧返回西方佛域，做一个小沙弥。”

“若是抵熬不过，却又不肯向贫僧认输，最终饿死渴死，他就算用自己的命了账，与我互不相欠。”

“如今，这借贷之期截止还差两日。”

陈洛刚要说话，小环却出口骂道：“你个和尚，休要骗人！这小哥衣裳破破烂烂，连一柄好剑都没有。你说他找你要了三百两，那银子呢？”

听到小环的话，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议论起来，对着僧人指指点点。和尚却也不慌不忙，缓缓说道：“千松县有一对兄弟，哥哥为大户人家养马。弟弟上马玩耍，却致马匹受惊，弟弟坠马。为救胞弟，哥哥连射三箭，杀死了良马。那大户人家开口要三百两赔偿，否则押去见官。弟弟愧疚，在路边插标卖身，却标价三百两。”

“三百两，他那样的孩子，可以买上二十个，自然不会有人买他。”和尚平淡地说着，不带一丝感情，“有开赌坊的告诉他，人分开囫囵卖更值钱。”

“剁一根手指，十两；刺自己一刀，二十两；一只耳朵三十两，一只眼睛八十两……”

“那位小施主闯入那地下赌坊的时候，那弟弟已经没了一双耳朵，一只眼睛，倒也可怜……开赌的人被小施主打死。那弟弟却抓着小施主，说对方还没给他钱！”

“小施主这才从贫僧这里借贷了三百两白银，连同自己身上的值钱财物和衣裳，一并给了对方。”

“小施主如此心善，果然是与我佛家有缘……”

“缘你妹！”陈洛骂了一声，“这三百两我替他还，你快解开法术！”

僧人微微摇头：“不妥不妥，贫僧不要钱财，只要弟子！”

陈洛脸色浮现出怒容，“一千两！”

僧人依旧摇头：“钱财与我如粪土，只要他挺过十日，贫僧绝不为难。”

“他马上就要死了！”

“贫僧知道，但是他与贫僧有赌约在先。他赢，三百两一笔勾销，他输，要么做我弟子，要么用命抵账！”

说着，僧人望向那少年：“施主，现在你只要点下头，贫僧立刻解开法术。”

那被陈洛唤醒的少年也没力气转头，只是嘴皮微微张开——

呸！

……

陈洛突然也不生气了，冷冷地看着僧人，喊了一声：“小环！”

小环连忙凑到陈洛身边，陈洛冲着小环耳语了几句，小环楞了一下，疑惑看了一眼陈洛，但还是转身跑开。

陈洛也不理会那僧人，重新走回到那褴褛少年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再坚持一会，我能帮你……”

第13章 大儒召见

“少爷，少爷，东西我买回来了……”大约一刻钟后，小环捧着一个纸袋一路小跑赶了回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一层细汗。

小丫鬟喘着粗气，跑到陈洛面前，一边从纸袋里往外掏东西，一边说着：“这是王大娘家的鹅拔下来的鹅毛管，按少爷你的说法，去了毛用开水烫过。”

“这个是我找刘大爷要的猪尿泡，我亲手洗的，里里外外刷了好几遍；这是鹅肠，也洗干净了，都按少爷的吩咐用最烈的酒泡过……”

“还有这个……”小环最后掏出一大罐子清水，“最好的青盐，按少爷吩咐，一分盐，十分水，用的是煮沸的开水，已经放凉了。”

“辛苦了！”看着累兮兮的小环，陈洛伸手在小环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小环俏脸微红，又带着一丝傲娇：“不辛苦，只要少爷让这个臭和尚吃瘪，小环再跑三趟也愿意。”

说完还扭过头冲着僧人“哼”了一声。

僧人也不与小环计较，而是看着陈洛手边那一堆东西，问道：“施主可是要用这些俗物救人？”

陈洛只是淡淡回答：“你且看着就好！”然后将盐水倒入猪尿泡中，将鹅毛管、鹅肠、猪尿泡相连接，这样就制作了一个简易的输液器。

……

方才陈洛仔细检查了那褴褛少年，对方身体健壮，所以陈洛估计对方休克假死的原因是由脱水引发，至于这么长时间没有吃饭而缺少能量的问题，应该可以再抗两天。

“没办法，这个时代我最多给你弄点生理盐水，营养液或者葡萄糖是真的找不到啊……”陈洛心中无奈道，“这盐水估计也有杂质，但是也没得选择。”

陈洛拿着已经一头削尖的鹅毛管，对那少年说道：“我的方法或许可以救你，或许会害了你，你现在还可以做选择……”

少年费力地睁开眼睛，深深看了陈洛一眼，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说了一个字——

来！

陈洛点点头：“有点疼，忍一下……”

陈洛在前世，和外婆相依为命，在外婆去世前，他每天都要负责给外婆打针，所以手法也算熟练。

“嗯——”鹅毛管刺入少年的身体，即便虚弱之际，少年依然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后随着陈洛有意控制盐水的输入速度，少年的表情逐渐放松，胸膛的起伏也说明呼吸平稳了一些。

“少爷，成功了？”小环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陈洛仔细检查了一下对方，冲着小环微微点头。

旁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欢呼声。

此时那僧人面色却有些异样，他微微感应，发现那将死少年的身躯果然恢复了生气，不由眉头微皱。

“该死，若是死于本座‘闭口禅’之下，这灵童的魂魄将化作我座下之鬼，将来我立佛国，必然是我轮回护法。竟然被这小子给破坏了！”

僧人微微眯眼，身上一道怒目金刚的虚影一闪而逝，随即张口，发出佛门雷音：“此法作弊，贫僧不认！”

这一道雷音将在场之人都震得神魂不稳，出神了片刻，僧人趁此机会，快步向前，想要带走少年。

就在这时，那僧人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光圈，将僧人罩住，僧人往前却仿佛遇到了什么障碍，被困在了光圈之中。

大玄官术：画地为牢！

众人回过神，只看见一顶轿子看似慢实则快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轿夫压下轿子，蔡同尘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见过大人！”众人纷纷行礼，只有那僧人站在光圈中，又恢复出一副高僧的做派。

蔡同尘看向陈洛：“贤侄，发生了何事？”

陈洛连忙上前几句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蔡同尘这才扭头望向僧人，手指一钩，那张赌约从僧人怀里飞入蔡同尘手中。

蔡同尘仔细看了一遍，冷笑一声，手上青光一闪，那赌约顿时化作纸屑。

僧人皱眉：“县令大人，您这是何意？大玄朝就是如此对待信义之约吗？”

蔡同尘背着手，走到僧人面前：“信义之约自然受我大玄律保护，不过大玄律明文规定，凡信义之约，须有官府验证盖章才可作效。你那张赌约，是本官哪位同仁为你验证，又是哪家官府为你盖章的？”

“如若没有，你对我大玄子民下咒施法，可是死罪！”

僧人闻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是贫僧对大玄律研习不深，险些造成大错。贫僧这就返回西域佛国，还请大人通融。”

蔡同尘还要再说什么，突然看见僧人手背处一朵黑色的莲花印记，蔡同尘面色微变，停了片刻，这才一挥衣袖，解除了“画地为牢”，说道：“解了法术，就此离去吧。”

那僧人也不废话，走到那少年面前，口诵一段绕口的经文，冲着对方一指，只见一道金光从少年的口中飞出，投入到僧人的身体之中。

僧人深深看了眼陈洛，合十说道：“二位施主，待贫僧罗汉境之时，我们自会再会！”

僧人说完，转身离去，只是走了几步，就化作了一道青烟，消散无踪。

陈洛连忙示意小环给那少年喂上之前拿出来的白粥，自己来到蔡同尘面前，行礼道：“多谢叔父解围……”

蔡同尘摆摆手，仔细看了看陈洛制作的简易输液器，问道：“此法你从何处习得？”

陈洛瞬间头嗡了一下，念头飞转，上前说道：“之前在桃花林中，那桃花仙人与我喝酒闲谈，曾聊到此法。”

“他说，人可多日无食，但不可多日无水。若无水而倒，可用此法应急。只是人世间水多不净，盐多不纯，故而只能做应急而已！”

蔡同尘感叹一声：“真高人也！恨不能也与桃花仙把酒言欢……”

“叔父可是有公务在身？要不要进府喝杯茶？”陈洛连忙转移话题，不然等会他兴致起来，让自己把交谈过程全说一遍，那不就露馅了。

“不必，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蔡同尘这才想起正事，说道，“速速整理仪表，随我去面见家师！”

“啊，您老师？见我？”

蔡同尘点点头：“快去收拾一番，不可轻慢。家师，是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