飨食人间香火,我这竟是阴间 第115节
在神智崩裂间,见真道士长宣静心咒辞,飘摇神识倏尔归拢,记起窥秘之目的。
又一股元炁填入,摇曳欲熄的神识,恢复三分火气,再度循着知时之指引,沉入冥河,顺流而下。
天昏地黑间,周遭隐有无形之物游走吞吐,那是鬼死之聻,希夷无声。
冥河奔腾幽秘,令视界愈发死寂。
久寻不得的见真道士,逐渐焦躁起来,因为那刺骨幽冷,寒彻魂魄,正在逐渐冻结他的灵智,欲将他扯入这不见天日的九幽之底,万劫不得翻身!
“幽篁独坐,毒龙遁形。”
又一道清心咒起,见真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血,压榨出藏于躯壳深处的元炁。
“哗啦——”
千呼万唤间,冥河荡漾,水波潋滟,神识超脱,终于得见根源。
在那冥河之底,九幽之极,聻冥幽境,一道混沌模糊仿佛皮影剪纸的青色身影,蓦然停下脚步。
脐下三寸处,猛然睁开一颗眼眸,直勾勾看向见真道士。
大片眼白上,一点黑瞳,如墨如漆,渗人发慌!
在那青色道影身周,更有万千聻体,游荡拥挤,如万鬼嘶嚎,毛骨悚人!
“嗞——”
见真道士倒抽一口冷气,如午夜梦回,猛然睁开双眼。
明媚阳光刺激得他双眸贯血,汗出如浆,整个人如同经历一场漫长梦魇。
“呼哧——呼哧——”
急促的呼吸声,如同湍急江面上破碎的皮筏尿脬,在江水中吹出令人心慌的泄气音。
“怎么会这样?”
日光洒茅舍,见煞道怵颜。
相较于元炁枯竭,神魂损耗,见真道士惊恐的乃是天机所展露的可怖异象。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冥河湍急,残魂千万,聻体胀泡,游弋周身……
这悚人之景,令人睹之惊骇。
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是那万聻孤影间的惊鸿独眸!
“呼——”
好一会儿,见真道士长长吐了一口气,逐渐平息内心的悸动,暗暗忖度起来。
“冥河相助,万聻相随……莫非这是某种遮掩天机秘法?”
作为地煞知时之术的执掌者,他下意识联想到这个方面。
譬如:地煞掩日之术、鬼谷八术之抵巇术。
皆是十分了得的遮掩天机之术,修行之,不仅旁人轻易算不出跟脚,甚至能遮蔽天机,延寿千年。
“不,不对,若是遮掩天机之法,知时应有感应,决然不会探赜索隐!”
“再者,什么法术能够驱使冥河遮掩天机?还是说,明辰便出身冥河?”
“这……这也太荒谬了!”
澎湃思绪在见真道士脑海中翻江倒海。
然而那超出常识之景,却令他越思索越糊涂,最终喟然长叹:
“没想到,贫道修行五百年知时,竟然也有力有不逮的一天,不愧是化解鬼蜮之存在。”
见真道士沉默许久,目光悄然落在桌上礼盒上。
要不要再试试?
他目露几分踌躇之色,与其说是担心一无所获,不如说害怕神识陷入那冥河之中,不得挣脱。
好一会儿,他一咬牙,手一翻,取出一支瓷瓶,倒出几枚流光溢彩的丹丸,随手塞入嘴中,腮帮鼓起,如嚼蚕豆。
若有道门高人在此,见状定然骇然失色。
因为见真道士服下丹丸,赫然乃是鼎鼎有名的——九阳还气丹,可弹指恢复元炁,堪称破境神丹,轻易不得动用。
见真道士却随口服用,其之奢靡,令人惊叹。
一炷香后,状态再度回归巅峰的见真道士,伸手搭在礼盒上,双眸微阖间,元炁再度喷涌而出。
……
……
“咦——”
行于山野羊肠小道,边走边思忖的莫川,突然意有所动的站住脚步,镇压于根轮的蜚牛之眸,下意识睁开看向身后。
身后,道狭草长,虫鸣螽跃,看起来并无异象。
——原来就在刚刚,他突然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
“错觉?”
莫川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不定,半晌,再度抬起脚步。
不想,至此之后,那触之退去的窥探之感,再也没有出现,一切恍如幻觉。
‘莫不是见真道友的窥探?,
他下意识想到见真道士,有心返回问询,想了想还是作罢,思绪又转回来仙镇上。
‘若过见真道友所言非虚,来仙鬼蜮乃无鼎道人丹毒泄露所致,这笔香火收得可就太亏了。,
‘唉……,
莫川叹了一口气:‘慢慢查吧,终究是有了点头绪。,
恰在此时,一缕香火袅袅而至,莫川打眼一瞧,却是一个老婆子正虔诚跪在地上,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儿媳妇生个带把的男娃。
“尼玛——”
心中本就烦闷不已的莫川,见状一句国骂,一挥手拂去萦绕于眼前的香火。
抬头再看天色,已经日上正午,心神一动,忽然想起第一次过来吃的荠菜地皮馄饨。
他尤记得那个小镇,位于来仙镇南边七八里。
现在他在来仙镇西南面八九里……啧,就在附近啊?
心中一合计,莫川连忙辨别方向,抄小道行去,走了约莫两里路,袅袅炊烟蒸腾于空。
莫川精神一震,加快脚步。
进了小镇,一股香气飘来,打眼瞧去,镇口大槐树下,一个拉面摊正支着地锅,呼呼煮面。
莫川心心念念的馄饨摊子,却不见踪影。
莫川走近,一屁股在马扎上坐了下来。
“道爷,吃面?”
摊主是个中年人,见客上桌,连忙招呼。
“都有什么面?”
“有羊汤面,羊肉抻面,羊杂抻面,道爷要吃哪个?”
“羊肉抻面。”
“好嘞!”
摊主闻声精神一震,连忙忙活去了。
没多久,羊肉抻面上桌,面扁宽如拇指,撒着一层不知名野菜,几片薄薄羊肉铺在面上,腥膻之气直钻鼻翼。
莫川下筷子捞了一口,眉头微蹙。
这说是羊肉汤面,不知是肉少水多,还是缺少科技狠活,汤水实在寡淡无味,全靠几片羊肉吊着鲜气。
但在莫川看来,这腥膻之气反而不如清水面来得爽利。
这让他愈发怀念那碗馄饨。
“老哥,这儿之前不是有个卖馄饨的吗?今儿怎么没见出摊?”
“呦,道爷也知道贺挑子?”
摊主停下和面动作,一脸惊讶看过来,实在是莫川口音听起来根本不像是本地人。
“之前路过,吃过一碗。”
莫川心中嫌弃,还是面不改色的一边嗦面一边打听。
“哦,难怪哩!唉,说起贺挑子,惨哦!”
“咋了?”
“唉,贺挑子也是命苦啊,从小父母走得早,自己一个人挖野菜好容易活下来,讨了媳妇,生了娃娃,这刚过几年好日子,谁曾想……”
“唉!三岁小孙子竟然夭折了!祸不单行,他下雨天出去摘地皮,又摔折了腰,瘫了,唉……这人一瘫,离走也就不远了,看样子,挨不了两天了。”
摊主感慨不已,叹息连连。
“我听说贺挑子摔折了腰,那是活子孙寿,遭报应了!”旁边一名食客应声道。
“活子孙寿?”莫川惊讶。
“道长有所不知,老人长寿克子孙,这是在活子孙阳寿呢……”旁边食客闻言一脸神秘兮兮的卖弄起来。
原来,当地有个讲究,认为老人长寿是在借子孙阳寿。
老人活了,子孙就没了。
贺挑子大儿家小孙子之所以夭折,就是贺挑子太长寿的缘故。
“敢问贺挑子,今年高龄几何?”莫川问道。
“六十一了,你瞧瞧,这不是长寿这是什么?”食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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