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虞长生 第48节
枣槐叔沉默了半晌,似是在思索,最终还是道:“再挺挺,等实在挺不下去了,再说。”
……
门外。
方锐听到这里,双目仰望天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再逗留,出声道:“枣槐叔!祥林嫂!”
“锐哥儿来了?”
见方锐进门,枣槐叔一家都是起身。
“锐哥儿,来,坐,快坐!”
祥林嫂回身搬椅子,神情有些慌乱——方才还在说方锐,方锐就突然上门,让她有一种‘说曹操曹操到’的局促不安。
“不坐了。我想着,你家上次的麦糠也该吃光了,我又送来十斤。”
方锐不等二人说话,就道:“枣槐叔、祥林嫂,你们也别不好意思!还是那句话:就当借的,等年景好了,你家再还回来就是,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罢,他放下粮袋,转身走了。
是的,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留下来听枣槐叔一家的感激之语。
因为。
方锐知道:搁在柳树胡同的一些人家,借去十斤麦糠,人家好话能说一箩筐,听得你眉开眼笑。
可枣槐叔家不同,枣槐叔木讷嘴笨,祥林嫂、阿槐也相对性格腼腆,感激的话不太会说,但会记在心里。
他也不图什么,只要知道:这一家人拿了东西,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就好。
方锐匆匆离去。
枣槐叔连忙送出门去,目视方锐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东西收起来吧!咱家欠方家的,还不清了啊!”
“槐子,你将来有了孩子,要说给他听,记住了吗?”他叮嘱道。
“哎,爹,我记心里了。”
阿槐认真点头,然后,咧嘴看向祥林嫂:“娘,明天,咱家是不是煮柳叶的时候,就能加一些麦糠糊糊了?像前些日子一样?”
“是啊,就你这个小兔崽子最机灵!”
祥林嫂拍了下阿槐脑袋,宝贝一般拎起粮袋,拿回屋里,嘴里絮絮叨叨道:“有了这些,咱家又能撑下去一段时间了……这小麻袋,我给倒腾出来、洗干净,明天送还方家嫂嫂……”
……
方锐给枣槐叔一家送粮的事情,被菜根嫂看在眼里。
说来也巧,当时,她出来倒刷锅、洗碗水,恰好就看到了。
回家。
菜根嫂说起这事,又一次叹息:“早知道,当初就该帮方家说话的,看看人家枣槐家,缺粮了,都有人主动上门送麦糠……唉!”
“娘,咱家好久没吃过麦糠了,我好想吃麦糠饼啊!”二蛋听到麦糠,下意识摸着肚子,咽了口口水。
“可怜我儿!”
菜根嫂看着如面如土色、瘦得如皮包骨头般的儿子,心疼道:“当家的,你说:咱们总吃柳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大人还好,可孩子……吃久了,人都吃垮了!”
月光下,福泉叔坐门槛上编着筐,沉默了下,瓮声道:“我说什么?我能有什么法子哩?”
“买粮?家里没钱。借粮?胡同里好一些的人家,就那么几户,和咱们关系都不好……”
当初,他家借了方家的粮,却偏帮宋大山说话,这事过后,柳树胡同的其他人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都暗暗给他家打上了‘恩将仇报’的标签,隐隐排斥。
这种处境下,即使菜根嫂拉下脸上门借粮,也借不到。
“当初,我要是没向着宋大山说话就好了,就算不开口,也好啊!我现在也能厚着脸皮去方家借粮……”
这件事,午夜梦回,菜根嫂不止一次梦到,从悔恨中惊醒。
沉默良久,她咬了咬牙,才道:“就算吃柳叶,也得搭配些麦糠,人不能吃垮了……过几日,老虎帮的例钱也该交了……当家的,明个儿,把我当初嫁来带来的那件嫁妆,去当铺死当了吧!”
福泉叔身子一颤,旋即,是深深的叹息。
“对不住啊,二蛋,娘那根银钗子,本来想着将来传给你媳妇的……可现在,咱家实在撑不住了,过不下去了啊!”
菜根嫂摸着二蛋的脸,无声地流出了两行泪水。
“娘!”
二蛋鼻子一酸,虽然还不太懂事,但在这股氛围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儿别哭,是娘自作自受,是娘活该。那银钗子卖了,就可以买麦糠了,给你做饼子吃……”
菜根嫂吸了下鼻子,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起身去里屋拿东西了。
……
菜根嫂家发生的事,方锐并不知道,这时,他从枣槐叔家回来,进了屋。
“粮食送去了?”
这时,方薛氏刚洗过碗筷,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问道。
“送去了。枣槐叔家……挺难的!”方锐道。
“这年景,都难、都苦。”
方薛氏叹息:“咱家也帮不过来的,最多,也就是挑关系稍好的一二家,帮衬一些。”
“是啊!”
方锐颔首。
他并非冷血之人,在这个冰冷的世道,不可能如圣母一般普度众生,但对那些对他展露善意的人,也不吝于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施以援手。
——如枣槐叔家。
“所幸,咱家还能过得下去。”
方薛氏庆幸不已:“若非锐哥儿你身子骨好起来,突破入品,咱家的日子恐怕也难了。”
方锐笑了笑,没说什么。
昏暗的火光下。
方薛氏在油灯旁缝制着衣服。
方锐抱着方灵,温声讲故事,等待着去黑市的时辰。
窗外,夜风迅疾,发出阵阵急促的呜咽,些许逸散进入屋内,引动油灯的火苗上下跳跃。
三人小小的影子映照在地上,相互依偎在一起,也随着火光微微摇曳。
……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方锐起身,背起药包,将方薛氏、方灵引往地窖,出门。
江平安那边,已经提前交代过,出了门,远处胡同中,可以望到两道熟悉的人影。
“江兄就位了,我也可以出发了。”
方锐冲那边点了点头,径直去往黑市。
……
往来这么多次,方锐早已轻车熟路,交钱、拿号牌,进入黑市,摆摊。
不少人已经认出了他,或侧目,或敬畏,或忌惮……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声。
“是他!就是他!”
“这可是袁爷认可的强者,听说,周长林、高通一伙凶人就是……”
“嘘,噤声,勿要多谈,这可是高手,人家听得到的。”
……
这就是上次事情的后遗症了……不过,相对应的,方锐名气更大,生意也更加火爆了。
只能说:他痛并快乐着。
“来十份‘去疤膏’。”
这客人接过东西,交了钱,却没走:“这位爷,我是常家的管事……我家老爷说了,请您护院,一月十五两银子……”
“不好意思,本人喜欢自由,受不得什么拘束。”
方锐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哎!那行,爷,您忙着!”
这人也不纠缠,痛快离开。
——他家老爷可是交代过的,无论方锐答应与否,都要好生对待……就算不说这个,只凭方锐自身的强者身份,也让他不敢怠慢啊!
接下来,买药的人中,又有两三波人,说是商队、镖局什么的,想要请他,最高开出了一月二十两银子……
方锐全部拒绝!
‘为什么都想让我当狗?’他心中郁闷。
若是暴露出七品实力,投靠一方,在哪里会少了银钱待遇?只不过,他不愿罢了。
‘当然,这个可以看成打工,比如前世的保安之类,这般想,我倒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只是,拿了钱,就要承担义务啊!’
人家花了大价钱,请了去,总不可能让你闲着,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而打打杀杀,就要结仇,掺和到什么麻烦中去……万一再牵扯到什么大人物、大势力,怎么办?
退一步讲,暴露身份后,仇家奈何不得自己,万一转头对付方薛氏、方灵,如何是好?
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
‘我看过小说,什么护卫、押镖的、走商队的……通通都是麻烦的近义词,太过危险了!’
‘这与我小心谨慎的性格不符。毕竟,能苟着,为什么要打打杀杀?我可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啊!’方锐心中暗道。
“要两份‘生肌粉’、三份‘去疤膏’。”
“来了!”
方锐回神,递过去药包。
‘还是这般卖药好啊,自在、轻松,最重要的是:麻烦少。’他接过了钱,心中满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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