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行镖的日子 第48节

　　我寻思，这老家伙牙都掉没了，不怕消化不良嘛？

　　之前几次的接触，我感觉到噬灵珠对我体内的真气非常感兴趣，甚至说有些贪婪。这次我直接握在手中，并以内力催动，只觉得噬灵珠如鱼得水，不断吞噬着我的内力。冲带四湖里的晶体瞬间如爆炸一般，充盈于我体内的经脉之中,那种真元数量远远超过任何一次冲击，那种只有在我用惊神阵抵抗南海一箭时才有的内力。这些真元若非被噬灵珠及时吞噬掉，恐怕我要有爆体而亡的危险。我甚至怀疑，何道子破坏惊神阵，窃取的天地精华之气,至少有三分之一在除夕夜宴那夜都灌注到我的体内。

　　饕餮老妖皱了皱眉，说道小娃倒是有两下子。却也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噬灵珠吞噬我的内力，由微红变成暗红最后变成血红，我体内如翻江倒海，内力源源不绝，手中短匕带起一道红线,连人带匕向饕餮老妖眉间刺出。

　　饕餮老妖乃三境之外的高手，周边咫尺之间，已经凝聚自己空间，在他的空间内，他便是主宰，空间规则自然也由他来制定。这是境界之间的碾压，无关招式、无关内功心法，就像是一个中年壮汉与三岁顽童战斗一般。

　　三尺、两尺，一尺，我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困住，无法动弹。饕餮老妖露出一股贪婪的目光，就像是我将入口的美味一般。手指轻轻划在我握着短匕的手腕之上，一阵剧痛传来，饕餮老妖张口吸了起来。

　　我感到自己生机不断流失，他吞食的不仅是我的血液，还有我体内的灵力。一阵恐怖的感觉从内心传来，我却无能为力。

　　纪君璧背靠着墙壁，口中念念有词，周边空气忽然凝滞，时间也仿佛静止一般，饕餮老妖急忙后退数十步。我身上一松，连连后撤，躲过了一劫。

　　饕餮老妖望着纪君璧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悟出摩尼教的御魔心经，倒也让老夫小瞧你了。不过，如此更好，想必你二人血脉更能为助我一臂之力。

　　纪君璧仿佛被掏空了精气神，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望着我苦笑道，恐怕我们今夜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闭上眼睛，任由噬灵珠将我体内的真气吞噬一空，一时间噬灵珠绽放出万丈光芒，吞噬满了的噬灵珠，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屠龙阵也再次启动，穹顶之上流光溢彩，幻化出七道光芒，射向屠龙阵眼。纪君璧见状，连忙道：快去阵眼之上，屠龙阵已经全部启动。

　　我向阵眼走去，饕餮老妖怎会轻易放我过去，一步跨了过来，将我击飞七八丈，自己转身走向了阵眼。

　　屠龙阵既然能吸取天地灵气、天下气运，若在这老妖手中，威力岂不要逆天？只是我全身内力空空，又怎能阻拦的了？

　　当我向光明正殿墙壁的斑驳剑痕看去，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就在一瞬之间，半寸河山内功在我经脉之间运行起来，那些被噬灵珠吸净，又经过屠龙阵放大后真元，突然与我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应。

　　我举起匕首，触发了屠龙阵，穹顶的磅礴真元如高山流瀑一般重新灌注回我体内，谁说屠龙阵要在阵眼之上启动？

　　纵然你有咫尺空间，哪又能如何？你的规则，我一剑破之！

　　我挥动短匕，光明正殿中刮起一阵红色旋风，长剑如虹，冲向了饕餮老妖。饕餮老妖神色凝重，一声断喝，身后黑气弥漫，如一只饕餮，张口向我吞噬过来。

　　轰隆，轰隆，光明正殿响起惊雷。一红一黑两个人影交错，饕餮老妖吐出了一团黑血。我双臂骨肉尽露，剧痛传来，几让我站不住脚。

　　饕餮老妖显然也受了内伤，恶言道，数百年来，能让我受伤的，你算是第一人了，老夫没有耐心陪你玩了。

　　说罢，饕餮老妖倏然站立，双眉之间如同开了一扇门，白光闪耀，一个巴掌大小、通身碧绿的小童从门中走出，漂浮于空中。

　　纪君璧惊呼道，元婴出窍！

　　我暗自心惊，陆地神仙修炼至三境之外，抛弃肉身，以元婴飞升天门。这种事情只有在晓生江湖的志怪传说中才能见到。二百年来，吕祖之后除张三丰，再也无元婴现世。

　　小童冷冷道，这身臭皮囊真是废物，还要老夫我亲自出手。说罢那小童望了我一眼，我只觉得心神不稳，竟然无法抵抗。

　　小童一张口，一道白罡向我射来。

　　我心神受到抑制，若不躲闪，恐怕毙命当场。我咬破舌尖，暴喝一声：万剑河山！

　　只见穹顶七彩光芒灌我体内，脑海中万剑河山的剑招再次运转起来，那一招尚未领悟的日月同天，挥匕使了出来，硬与白罡拼了一招。

　　白罡破去，我则口吐鲜血，毫无战力。

　　光明正殿上的剑痕慢慢隐去，一股股凌厉的剑意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小童子。尽是万剑河山之中的剑招，却并非由我控制，向那童子攻击而去。

　　小童子漂浮在空中，连连躲避，身形狼狈，有几次几乎被剑意击中，差点身消魂散，脆声道了一句：外面的世界太危险！旋即飞回饕餮老妖的眉头中间，吱的一声，关上了门。

　　万道剑意找不到目标，缓缓散了回去。

　　眉间再次开门，小童子又漂浮出来，说道：你们还有什么后招？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他头顶之上。

　　小童子一抬头，一柄飞剑急速飞来，没有带起一丝真气波动。

　　小童子惊慌失色，连忙向眉心逃去，在距离饕餮老妖眉间一尺处，飞剑透体而入。小童子惨叫一声，不能动弹。

　　飞剑在小童子身上穿来穿去，十息过后，小童子被剁成了肉馅。饕餮老妖仰面躺在了地上。

　　我伸手把纪君璧拉了起来，她站立不稳，靠在了我身上。我深出了一口气，玩笑道：今夜吃饺子，元婴馅儿的。

第133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暗红色的噬灵珠掉在了地上，没有了流光溢彩，就如一颗普通的珠子。我弯腰捡起，交到了纪君璧手中。那柄飞剑,早已无影无踪。

　　屠龙阵毁掉了，你怎么向师门交差？

　　纪君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良久，她才注意到我两臂上的伤势，皱了皱眉，伸手撕下两块红菱，小心翼翼的为我包扎伤口。

　　通道内传来阵阵哀嚎声，纪君璧道，不好。失去了剑阵和噬灵珠的禁制，来时的那一群白骨和黑气，向光明正殿涌来。

　　我暗自运功，发现体内空空如也。那四湖的晶体变成了菱晶,坐照自观，竟能清楚的感应到上面灵力的流淌。经过噬灵珠和屠龙阵的改进，那股灵气更加强大，但任凭如何呼唤，始终无法调动起来。我又恢复到了六品的实力。

　　纪君璧一咬牙,我们杀出去。

　　近百只白骨阴气森然，涌入了光明正殿。我一只手拉着纪君璧，另外一只手持短匕，迎着那些白骨冲了过去。

　　一团黑雾铺面而来，从我身上穿了过去。一个冷战，神识中有个声音在桀桀怪叫,这具躯壳归老夫了。

　　四湖菱晶上射出一道白光，刚占据我神识的那团黑雾顿时被菱晶吸收，转而便是一阵惨叫。原本晶莹透亮的菱晶上，沾染了一丝黑气，几息之间，又恢复如初。

　　纪君璧双目紧闭，失去了意识，双手紧紧抓住我左臂。

　　我勃然大怒，万剑河山不再，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妖祟兴风作浪。匕首平举，半寸河山运起，菱晶上泛起流光，既而顺着奇经八脉来到手指之间。顿时，匕首间吐出一道剑芒。

　　纯阳剑意已不再，心中自有万剑河山。

　　冲到最身前的两具白骨，被凌厉的剑芒劈成了四半。剩下的那些白骨黑气四处逃散，我如入魔一般，将纪君璧负在背上，冲入那群白骨之间。仙人举杖、青龙滚背等一十二招剑招轮番使出，如狼入羊群。

　　光明正殿哀嚎连篇，如恶鬼地狱一般。

　　光明正殿屠龙阵被毁，又经历了两场恶战，失去了万剑河山剑意的加持，穹顶之上开始逐渐断裂。

　　这里要毁了，赶紧出去。我也不管男女之别，抱起纪君璧向外冲出去。

　　刚入甬道，只见地下隆隆声响，原本干涸的魔鸣湖水升了起来，由于石门开启，向光明正殿这边灌入进来，来势迅猛。我们又往回折返，避过了穹顶之上掉下来的若干石头，跑到了内殿之中。

　　洪水之中，那些冲入内殿的白骨在我们追了上来。

　　内殿有若干石台，那饕餮老妖先前所坐之处，应该在水面之上，但前些日子魔鸣湖大雨，巨浪将我俩冲向石柱，在撞上之前，我奋力一跃，用匕首刺在石柱之上，躲过一劫。

　　纪君璧伏在我背上，我不顾双臂伤口，五指扣住石棱，竭力向上攀爬。那群白骨也不依不饶，竟也跟在后面。我行动稍微缓，一只脚便被扣住。接着又是一口咬下，一股钻心之痛从脚跟传来。我将白骨踢入水中，指间渗出了鲜血，却也不顾疼痛，来到石台之上。

　　我将纪君璧放在地上，看着追上来的白骨，挥匕刺杀。那些白骨，本来都是魔教通象高手，被困在洞中两百年，生不如死。好不容易见到我二人，又怎肯轻易放弃。只是我有万剑河山护身，一连斩杀几十具，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围在石台之下，不肯散去。

　　我看了看纪君璧，只见她娇媚的面容之上泛着一丝黑气，于是向她内渡入一股纯阳之气，一阵黑烟从鼻耳中散去，纪君璧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笑着说，你又欠了我一条命，如果没算错的话，应该三次了。纪君璧全身乏力，靠在我墙上，勉强笑道，先挂账，等出去后，一同跟你算。

　　你跟我算账？要不要我给你打个折？

　　纪君璧道，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折？

　　我哈哈大笑，纪君璧也莞尔一笑。

　　我们抬头望去，此处能看到井口大小天空，天空中泛起亮光，只是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我说那饕餮老妖便被困在此间，以他修为怎么不踏空而去？

　　纪君璧道，若没猜错，那处井口便是那飞剑看护，便是上去了，也会被万剑穿心而死。

　　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纪君璧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

　　一连两日，我们尝试了无数办法逃出此地，却无功而返，期间还击退了那些怪物几次。我尝试着用内力冲击石壁，只是徒然。两日来米粒未尽，气力逐渐耗尽。

　　这日又一次冲击失败后，纪君璧道，秦大哥，若我们死在这里，你可会后悔？两日下来，纪君璧对我的称呼也悄然改变。

　　我沉默了，脑子里想到的确是明教，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纪君璧靠着我坐了过来，双手托腮，你还在想慕容秋水？

　　我苦笑道，想又有何用？我始终成不了天下第一，更做不到富可敌国。说罢躺在地上，仰望着星空发呆。

　　纪君璧说道：虽然一开始想杀了你，但到了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因为，我发现……

　　我侧过头来，借着夜色，看到纪君璧温柔的看着我，低声说道：我喜欢上你了。

　　我心中荡起一阵涟漪。

　　我自幼在魔教长大，从来没有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与你接触之后，发现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与我认识的其他男子都不同。

　　我俩在京城相逢，你便救了我一命。在扬州，你问也不问就为了我与神拳门结仇，我虽口中说要杀你，但心中却是欢喜。在光明圣殿，你明明可自己逃走，却不顾性命的救我，我很开心。

　　慕容家看不上你，是他们眼瞎。若能出去，我便陪你杀向慕容山庄，让天下英雄都知道，秦大哥你看上慕容秋水，是他们慕容家的福气！

　　我心中感动，纪姑娘……

　　面对着纪君璧的表白，我竟说不出话来。她是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子，有时让人喜欢，有时却又让人头疼。从认识以来，我们都是生死冤家，每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杀人如麻，又爱憎分明，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是爱、是恨还是敬。分开之后，我时而也会想念她的身影。以我那般谨慎之人，遇到她时却也常会失去理智，这也有了把她卖入云台十八号这样的闹剧。若不是，我心中早已有了明教，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喜欢上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魔教妖女。

　　我看着纪君璧俏目含情，目光温柔的看着我，纪姑娘……我……

　　纪君璧微一侧身，伏在了我胸上，柔声道：那日你轻薄我之后，我去龙门镖局找你算账，谁知我把龙门镖局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你的踪影。后来我让教中的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才知道你是中原镖局的镖师，只是你已经南下江南。我才一路南下跟了过来。秦大哥，我想知道你们镖局的事情，是不是很有趣？

　　我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趣？在遇到慕容秋水之前，我也没什么志向，只是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心想若能攒够一百两银子，在京城置办一套宅子，再找一个妻子，生几个孩子，那便是我最大的梦想了。

　　纪君璧又问，后来呢？

　　后来与明教一起后，我努力的押镖走镖，也不过攒了几十两银子，想趁此次江南之行，向慕容家提亲……说道这里，心中一阵绞痛，长长叹了口气。

　　纪君璧手放在我胸口，轻声道，若换作是我，能够跟你在一起就够了，什么银子、聘礼，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这些黄白俗物。

　　我暗想，明教何尝又不是如此跟我说过？

　　纪君璧抬起头，凑在我面前：秦大哥，你喜欢过我嘛？

　　我与纪君璧四目相对，只见她眼中含着万种柔情，似乎能够将世间一切融化，触及内心中最温柔的那处角落，喃喃道：我喜欢你。

　　纪君璧低头，在我唇间，轻轻一吻。

　　她起身，从身上取出一只香囊，将噬灵珠和那颗夜明珠放了进去，放入了我怀中。

　　有你这句话，我就很知足了。

　　说罢，纪君璧把我拉起，双手搭在我的手上，只听她口中吟出一段话，光明圣主，我愿以我身献于你，愿毕生追随光明之神，侍奉圣灵，只求光明之神，赐予我力量。

　　说罢，一道红光从自天而降，将纪君璧笼罩在中，纪君璧如涅槃凤凰一般，全身浴火。火焰之中，纪君璧说道，秦大哥，我不能陪你去慕容山庄了，祝你跟慕容姑娘能修成正果。

　　两道红菱从纪君璧袖中伸出，将我卷入其中，我只觉得自己全身受制，不得动弹，那段火焰瞬间燃烧起来，纪君璧在火焰中，露出了妩媚的笑容，那一刻，她便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红菱缠绕着我，向洞口缓缓飘去，看着纪君璧离我越来越远，我喊道，君璧，你等我回来救你！

　　火焰之中，纪君璧望着我微微一笑。

　　来到山洞之外，只见我所在之处，正是魔鸣山最顶的一处峭壁。我匆忙间找来树藤，在向洞内看去，哪里还有纪君璧的身影。

　　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我望着手中的红菱，眼泪流了下来。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