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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夜天子 第10节

  赵霓裳这回是老实了,如实得回答著,问道:“您今日来也没提前来个信儿,我这就差人去把安院长找回来。”

  她起身要往外走,赵祈安出言把她留了下来:“不必,我就是来找你的。”

  他沉吟了一会,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这才开口道:“今晚贞贵妃在宫中摆家宴,邀我与玉真入宫,你替我准备份礼,一会装我马车上。”

  赵霓裳气愤道:“这贞贵妃一家子,三天两头不是过这节就是摆家宴,都是借著由头在您这儿要钱呢。义父,您何等人物,何必受玉真公主这一家子的气?”

  赵祈安却是淡然一笑:“一个后宫地位不低但母族势弱只能依靠我这女婿的贵妃,一个既非嫡子也非长子的皇子,一个从不多问我半句的公主……我付出的不过是些许钱财,得到的却是天潢贵胄的身份、海清子爵的爵位,何来受气一说?我只看到一笔极划算的买卖。”

  赵霓裳眉毛都快纠到一块儿了,她很想说怎么能把婚姻大事当成买卖呢。

  但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自己义父心中怀著的是何种宏图伟愿,而在这份宏图伟愿前,儿女情长都显得可笑。

  她只能说道:“可玉真公主近来可不安分,她都派人查养生堂了。上一次公主府派来的人被枭卫处理干净了,可再一不可再二。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养生堂却固若金汤,接连派遣高手都无法探查其中情况,玉真公主再蠢也会发现赵氏养生堂的不对劲了。”

  “义父,不如让我杀了玉真公主,由我变化成她的模样……”

  赵霓裳跃跃欲试,心中早就有了这种想法,如今总算找到机会提出了。

  赵祈安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可。”

  “为何?”

  “玉真再怎么也是公主,往日也时常入宫,你就确定皇宫中没有能看穿你的伪装的高手?就算旁人看不穿,你能瞒得过贞贵妃?能瞒得过天子?最起码,你瞒不过国师。”

  赵祈安和大乾国师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也未曾交过手。

  但赵霓裳的“千幻之术”连安院长都能看出端倪,更何况是当年胜了安院长一筹的当朝国师呢?

  赵霓裳顿时蔫了,没精打采得耷拉著脑袋。

  赵祈安说道:“玉真这边,我自会处理。而你还是替我先打探清楚那位‘宫心萤’的来历吧。”

  “白云观中高手太多了,枭卫是暗探,不好查消息。”赵霓裳提议道,“我想让老四帮我,老四好歹是当差的,有时候一身官服比什么都好用。”

  她口中的老四,乃是赵祈安的第四义子——赵观象。

  这是个有反骨的逆子。

  当初从养生堂出来,赵祈安本想给他安排去处,可他却不愿再受义父荫蔽,硬是隐姓埋名把自己真当个孤儿去报名了朝廷的巡天监考试。

  可巡天监是什么地方?

  那是国师的地盘!

  有国师坐镇,赵祈安的手根本插不进巡天监内。

  而赵观象加入巡天监,最后一道关卡是查出身,看看身份是否清白。

  那会的时候赵氏养生堂为了应对巡天监的审查,简直是鸡飞狗跳。

  到五年过去了,赵观象在毫无赵祈安的帮助下,在巡天监混得倒也不错,如今也是巡天校尉,从七品的官职,底下也管著百来号人。

  官职虽是不高,但在巡天监中备受重视,有著“雏虎”之称,也称得上京都城中备受瞩目的风云人物了。

  赵祈安应允了下来:“此事,便交由你和观象去做。”

  “是。”

  ……

  李于吕从坊市出来,已是晌午。

  他刚走出坊市,便有几个在坊市外蹲守著等活的毛头小子迎了上来。

  “阿驴哥。”

  “阿驴哥,我今天赚了三钱银子呢!”

  这几个小孩年岁都不大,大的有十五六岁,小的只有七八岁。

  李于吕拂袖,气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什么驴啊马的……我乃功名在身的秀才……秀才知道么?见了府衙老爷都不用下跪的!岂能如此粗鄙称呼?”

  可他这装出的生气模样,属实是没什么牌面,非但没吓住这几个毛头小子,反倒是让他们挤眉弄眼得推搡著同伴,彼此嬉笑著。

  一个戴著虎头帽的小孩子挤到李于吕的脚边,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仰著头露出还挂著青鼻涕的稚嫩小脸,一笑起来便露出缺了几颗牙的牙齿:

  “阿驴哥,俺赚钱啦,瞧~”

  他献宝似的摊开手掌心,露出里面两枚大铜板来。

  李于吕抱起他,哼笑道:“这算个什么钱?我今日可是真遇到了贵人,赚大钱了!叫声秀才哥,秀才哥请你们吃火烧!”

  其中一个孩子顿时眼睛一亮:“有、有肉吗?”

  “有!就吃驴肉……驴肉香!”

  李于吕大手一挥,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围著李于吕超大声得喊著“秀才哥”、“秀才哥”,像是生怕自己被落下了一样。

第13章 得罪了贵人

  坊市内,卖火烧的小摊旁。

  孩子们一人手里拿著个驴肉火烧,也不去占专门给贵人们的带著遮阳棚的座儿,就蹲在墙根边,狼吞虎咽得吃得满脸油光,别提有多香了。

  这些毛头小子,都是城西码头那些卖苦力的苦哈哈们的孩子,家里穷也上不起学,平日里就在窝棚区里抓鸡撵狗的,偶尔也会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李于吕也住在城西的窝棚区,不过他的出身比这些穷苦孩子们要好不少。

  他的父亲早些年在药铺当学徒时跟药铺老板学过字,在赵氏商行入驻城西后很是走运的成了商行里的一位小管事,负责清点码头运来的货物。

  而李父自感自身仅仅只是因为识字,便与码头做苦力的苦哈哈们有了云泥之别,对“学习改变命运”这话更是重视,于是不遗余力栽培自己的儿子,紧衣缩食为他置办文房四宝、请教书先生、供他考取功名。

  只可惜李于吕虽也勤奋苦学,但却实在不是读书料子,学了小半辈子也只考了个秀才。

  两月前,李父去世,李于吕要丁忧三年,下次京考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更甭提当举人做官了。

  而家中经济原本全靠老父,如今老父去世,家中还有病弱的老母待养,养家的重担就落在了李于吕的身上。

  李于吕读书不行,但头脑却是聪明,原本只想在商坊中谋个差事的他,在逛了一圈商坊后,便想出了远比给人当学徒、当伙计更好的赚钱路子——代排。

  这事儿他一人做不了,于是便回窝棚区拉来了左邻右舍这些毛头孩子帮忙,本只是抱著试试看的想法,没成想生意竟是不错。

  跟著他的这些孩子,有时一日入帐的银钱,比他那在码头当苦哈哈的老爹还赚的多哩!

  李于吕也是饿了,三口两口的就吃完了一个火烧,也只是个三分饱。

  他意犹未尽得看著油布包里剩下的两个火烧,又垫了垫藏在袖里的银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油布包上,将两个火烧包好后放进了怀里。

  “好了,吃饱了下午再好好干!今儿个太阳不大,别拿个号就跑没影了,人家店里时不时查人的!”

  正当李于吕朝著自己手下这般孩子们吆喝的时候。

  长街那边,几名持著木棍的坊市护卫气势汹汹得朝著火烧摊走来,为首的是个留著两撇狗油胡的管事。

  管事来到火烧摊前,摸著自己那两撇狗油胡,环顾周围人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李于吕的身上,伸手一指,驱使左右:“就他,带走!”

  李于吕吓得当场腿就软了,心道:“完了完了,果然还是被坊市上面的人注意到了!”

  当两名人高马大的坊市护卫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的时候,他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扯著脖子喊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这些孩子没关系……”

  “哦对,还有这些毛孩子。都带走!”

  ……

  李于吕和那群孩子战战兢兢地跟著坊市的人走了,最终被带到了一处铺子前。

  “这不是……粮行么?”

  李于吕有点儿懵,他本以为自己这些人会被坊市的人关起来,亦或者是打一顿丢出坊市,可没想到竟是被带到了粮行这边。

  他注意到此时粮行里有不少工人,或是坐在梯子上拆著店铺门上的匾额,或是从铺子里往外搬东西。

  进进出出的,倒也热闹。

  这是……在干嘛?

  李于吕还搞不懂情况呢,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愣著做什么,去帮忙搬!”

  为啥……

  这句话他还没说出口,扭头看到凶神恶煞、提著棍子的坊市护卫,顿时把话都咽了回去,乖乖得过去和工人们一起搬货。

  他手底下那群孩子也跟著一起搬,帮忙把粮行里库存的粮米装袋运出来,搬到粮行外的驴车上。

  新米、陈米,装了一袋又一袋。

  载满了米袋的驴车停了一辆又一辆。

  一直忙活了两三个时辰,粮行里的东西才算是被搬完,只余下一个空壳般的铺子。

  李于吕只觉得两眼发晕,手上都被粗糙的米袋磨出了血印子。

  他虽是穷苦人家出身,可从小到大家里没让他刚过什么重活,可以说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今日这番苦力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他靠在驴车后的货板上,大口大口得喘气。

  可还没等休息两分钟,又有监工提著鞭子过来催促:

  “歇什么歇?把东西运到了地方再歇!”

  李于吕只好强撑著身子,起来帮忙。

  驴车的货板上,压著的粮米袋子摞得高高的,又没有麻绳固定,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这时就得需要有人在后面托著。

  李于吕跟在一辆驴车后面托著粮米袋子,跟著驴车朝著坊市外走去。

  饥渴感让他眼前都变得恍惚了,两条腿又酸又涨,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只能是放空脑袋,麻木得跟著队伍朝前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听得驴队前头,传来了一声:

  “停!”

  驴车停下,李于吕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在地上。

  当他扶著货板,抬头朝前望去的时候,愕然发现眼前竟是城西码头。

  码头外,一艘赵氏商行的大货船正停靠在岸,船板从船仓上支下来搭在港口,穿著麻布劲装的苦哈哈们赤著脚来返穿梭在船与岸边,把一箱箱的货物从船上扛下来。

  而在码头的西北侧,建著几个木质的大仓,那是码头临时囤放货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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