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狱大帝 第94节

　　“那又如何？这二十年来，陛下在冥府中一刻也不敢松懈，厉兵秣马，静候天时，只待有朝一日能杀回人间，光复大隋！如今时机终于来临了，你知道我这二十年，都是怎么过的吗？每一位不甘失败的将领，每一位心怀忠义的有志之士，都怀著满腔怒火，只等鬼门打开的那一天，便要将一切失去的故土尽数夺回！”

　　说到最后，来护儿站起身来，属于判官的气息不加掩饰的释放而出，鬼狱中的所有囚犯，在这一刻都止不住的浑身战栗。

　　秦琼神色复杂：“天下这才安稳几天？你们此举，只会将无辜百姓再度卷入战火。冥府中的殿主与判官，本应为了黎明苍生带来公允，为死后的游魂带来公正的判决，如今却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不断排除异己，不知多少人因此遭殃……”

　　来护儿神色震怒：“说起来，这一切灾祸，都是李唐的逆贼挑起。倘若不是陛下当年数次东征，令后方防御空虚，这天下又怎会落入贼人之手？”

　　秦琼只是道：“东征之举，劳民伤财，死伤无数，只为满足帝王的一己私欲，最后却令天下万民离心离德，民不聊生，这才招致亡国的祸患。”

　　“那只是世人的偏见罢了，庸碌之辈，又怎么能明白陛下的远见卓识？”

　　来护儿反驳道：“当年我身为东征大将，统领百万之师，出征东胜神洲，与七十二洞妖王血战，与高句丽国师斗法，杀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大隋的旗帜，第一次在南瞻部洲之外的地界飘扬。东胜神洲珍奇无数，倘若能将那些珍奇尽数带回，定可令大隋国库充实，繁荣富强，只可惜，那些逆贼却以此为由作乱，就连陛下也……”

　　秦琼一边听闻来护儿所言，一边测试传音之力，只可惜静室之内，隔音的效果不减反增，他仍旧没能受到任何消息。

　　就在这时，却见一位牛头狱卒慌忙跑了过来，朝著来判官低语几句，来判官的神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我可能要走了，这些饭菜，便留给你了。”来护儿叹道。

　　“怎么了？”秦琼试探道，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我刚刚收到消息，殿内的最佳鬼差叶桀，不久前背叛了广王殿，就连李判官，也被他给害死，陛下正在召集我们。”

　　来护儿面露怒容，身为最佳鬼差的叶桀，竟敢背叛陛下，倘若那叶桀落入他的手里，他定不会给叶桀好果子吃。

　　秦琼压抑住内心的波动，装作不经意道：“那叶桀，不就是抓我进鬼狱的鬼差吗？他只有二阶实力，侥幸请到关公附身，这才将我击败，那李判官，应该有著五阶实力，他又是如何击败的？”

　　来护儿深吸口气：“听说他找了别的帮手，而且是与李唐将领联手。李判官奉陛下之命，镇守在两界山外，没想到却遭此毒害。在这种时候去两界山，莫非他们查到了什么？知晓了万妖之王齐天大圣的隐秘？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秦琼又问：“万妖之王？听老君的预言说，他不是转世去了吗？和那座山有什么关系？”

　　来护儿哈哈一笑：“看来你有所不知，也对，此等隐秘，也只有殿主和判官，才有资格知晓。”

　　来护儿打量著秦琼，想到往后可能还要招揽他投入麾下，转而道：

　　“昔年东征之际，陛下曾御驾亲征，率军攻入一处福地，此地位于傲来国境内，唤作花果山，山上奇花异果无数，盛开著永不凋零的鲜花，山中盘踞的多为猴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座山，竟然是万妖之王齐天大圣的老家。”

　　“什么……”秦琼一愣，想不到当年隋帝东征，都打到万妖之王的老家去了。

　　“从山洞内的壁画上，我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那万妖之王并没有死，而是被另一位大能镇压了，镇压的地点，便在南瞻部洲境内的两界山下。数百年前，两界山名为五指山，齐天大圣就被镇压在那里。”

　　秦琼深吸口气，这可是一个惊人的秘密！倘若来护儿不说的话，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便道：“只要将齐天大圣还活著的消息告诉给人间，不知有多少婴孩能够幸免于难……”

　　来护儿摇了摇头：“这你便不懂了。命令是李唐的逆贼下的，对我们而言非但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只等天下民心涣散，离心离德之际，李唐便会迎来终结。我们要做的，非但不是阻止此事，反而是暗中推波助澜，让整个李唐越乱越好。”

　　顿了顿，来护儿又道：“况且，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也无法突破禁制，见到万妖之王。为了防患于未然，那些婴孩还是会死。”

　　秦琼不答，好一会才道：“不过，那些人既然找到了两界山，想来也能找到万妖之王的下落，看来你们的阴谋不会得逞。”

　　来护儿只是摆手：“就算那些人能够找到两界山，他们也不可能见到万妖之王。两界山外，笼罩著足以压制仙人的禁制，任何人都没法靠近，就算他们能破除禁制，也还需要一句咒语才行。”

　　“什么咒语？”秦琼追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事到如今，殿主再无任何顾虑，你除了加入我们外，也只能被关在这幽冥鬼狱之中，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来护儿思忖一番，最终开口，“听好了，那句咒语是……”

　　“什么？那算什么咒语？”

　　听完来护儿所言后，秦琼皱了皱眉。

　　倘若不是对来护儿十分熟悉，他还以为是在骗自己。

　　见秦琼不信，来护儿反而不乐意了：“我骗你做什么？你不信就算了，就连我第一次看到那句咒语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事实便是如此。”

　　一番交谈，牛头狱卒又来催促，来护儿只得告辞：“看来陛下已经等急了，也罢，你便自己留在这幽冥鬼狱当中，好好思考清楚吧。李唐的逆贼，不久后便会付出代价，天下将重归陛下之手，到了那时，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说罢，来护儿便先行离去，留在原地的秦琼满心担忧，直至面前的饭菜都放凉了，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下可如何是好……”秦琼面露忧色。

　　来护儿透露的消息过于惊人，以至于好一会，他都没法将消息中的内容消化完毕。

　　秦琼心中一阵苦涩，偏偏是被关入鬼狱的他，探查到了这些消息。

　　在鬼狱大阵的封锁下，他没法将任何消息传递出去，就算得知此等隐秘，最后也只能望洋兴叹。

　　正当秦琼焦急之际，他的心底，忽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听得见吗？”

　　“叶桀！”秦琼眼前一亮，那正是属于叶桀的声音，只是，他的心中，仍有一事不解，“在鬼狱大阵的封锁下，一切传音之力，应该都已经失效才对，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嘛……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叶桀传音而来，“总之，我拿到了强化传音的神念石，这才恢复了传音之力。话说回来，你在鬼狱中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不用担心，广王殿主见我还有点价值，倒也没拿我怎么样。”秦琼紧闭双眼，传音而去，“话说回来，我已经探听到了先帝魂魄的下落，先帝虽然也被关在鬼狱中，但那里的看守，可比我这严密多了，压根没有办法接近。除此之外，我还得知了一些关于万妖之王的隐秘……”

　　秦琼将自己从来判官那里探听到的种种消息，尽数传音给另一头的叶桀。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两界山下，竟然真的藏著万妖之王。”

　　听完秦琼的话语，叶桀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南灵鹤的箭是对的，玄女派典籍记载的也是真的，他们一行就站在万妖之王的封印处上方。

　　“破除封印的咒语是……只要破除山上的禁制，再念出这句咒语，便能见到传说中的万妖之王。”秦琼传音而来。

　　“我明白了。你独自留在鬼狱，还要多加小心……”

　　确认了秦琼无恙，叶桀也中断了传音。

　　见众人纷纷将视线望向自己，叶桀缓缓开口：“我好像，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万妖之王了。”

第143章 叶桀抉择

　　第143章 叶桀-抉择

　　“真的吗？”

　　叶桀的话，令众人惊喜的同时，又感到几分难以置信。

　　就在刚刚，众人还对万妖之王的下落，找不到一点头绪，任凭众人搜遍此山，也找不出任何踪迹，一切线索都已中断，留给众人的，只剩下深深的迷茫。

　　可曾想，随著叶桀对神念石的使用，那份答案，便自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叶桀开口道：“是真的，秦琼在鬼狱中，向我传来消息。他向我证实了，那万妖之王便在此山之下，破除禁制后，只需要一句特殊的咒语，便能让他脱困而出。”

　　见灾祸有著迎刃而解的趋势，夏薇抓住叶桀的衣袍，急迫道：“既然这样，那师父赶快念咒吧！只要念了，今后便不会再有无辜的婴孩枉死。”

　　叶桀没有念，而是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件事要慎重考虑才行，我们是为了破除预言而来，不是为了让预言应验而来。”

　　沈清歌也出言劝说：“阿桀说的没错，一旦念出咒语，令万妖之王脱困而出，这片大地将生灵涂炭，万物万族都会遭殃，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就连仙人也会陨落，三界都将不得安宁。”

　　夏薇神色一怔，只好将目光看向闻讯而来的魏征：“知道了这些消息后，你能向陛下进谏，让他停止处死婴孩吗？”

　　魏征深吸口气：“我会尽力这么做，只是，还是别抱什么希望比较好。除非我能亲眼见到万妖之王，否则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又怎么能取信陛下？更何况这消息，还是从冥府之下传出的，可信度更低几分，陛下怕是压根不会相信。”

　　“什么？”夏薇满面怒容，柳眉倒竖，颈脖上青筋暴起，“既然这样，那摆在我们面前的，不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吗？就算要放出万妖之王，就算会令预言应验，只要能救下那些无辜的婴孩，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万妖之王现世又如何？便让我来对付他！”

　　“夏薇姑娘……你要三思啊。”沈清歌无奈扶额，劝说道。

　　倘若夏薇只是孤身一人，她或许会冷眼旁观。只是，夏薇疑似玄女转世而来，这让她如何放心？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让玄女转世受伤，她要如何向玄女派列祖列宗交代？

　　李飞蛾也劝解道：“就是说嘛……夏薇，你真的要放出万妖之王齐天大圣吗？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以一己之力，搅动三界不得安宁，不知多少仙人，死在他的手中，就连冥狱大帝也被他一棒打死，放出他的话，可是要背上重罪的。”

　　夏薇不答，她的神色，不曾因为几人的劝说而发生动摇，而是睁著倔强的明眸，就这么望著叶桀。

　　被她这么注视，叶桀侧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又换了个话题：“小薇……你觉得在婴孩、壮年、老人这三类人中，到底哪类人最重要？”

　　魏征扬了扬眉，他对这个问题有著独到的理解：“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壮年最重要。壮年能下地劳作，也能拿起武器奔赴战场，他们肩负著保家卫国的责任，乃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他们的努力与贡献，乃是社稷运转的基石，没有壮年，国之将亡也不远了。”

　　叶桀摆了摆手：“这是你的想法吗？我倒觉得老人才是最重要的，老人有著毕生的经验与学识，乃是年轻人要学习的对象，老人为后代提供指导，传承著古往今来未曾断绝的过往，倘若没了老人的传承，天下便只剩下一群野蛮人。古语有云：老谋深算，老奸……老当益壮，莫欺老年穷。”

　　李飞蛾撇了撇嘴：“古语还有云：为老不尊，老而不死……哎呦。”

　　话音未落，沈清歌便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让她把剩下话的咽下腹中。

　　叶桀无奈，怎么还有人在后面拆台呢？只好把目光望向夏薇：

　　“你明白了吗？与壮年和老人相比，婴孩的命，无疑是最不值钱的。如今万妖之王就被镇压于此，只要不念出咒语，他便没法脱困而出。唐王要处死婴孩，便让他去吧，与放出万妖之王，引得三界生灵涂炭的惨烈后果相比，牺牲三年的婴孩，倒也可以接受吧……”

　　顿了顿，叶桀叹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

　　夏薇扬起头，她银牙紧咬，尖声低吼：

　　“师父错了，婴孩才是最重要的……壮年有力气应对困难，老人有经验化解危难，但婴孩，却是什么也没有，刚出生就弱小无助，脆弱不堪，正是需要保护的时候，又怎么能为了所谓的预言而牺牲呢？婴孩身上，象征着生命的希望与未来，婴孩的命，恰恰才是最有价值的！”

　　夏薇抿著唇，热泪顺著她清秀的俏脸滑落，她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叶桀，就算脸上挂满泪痕也在所不惜，那份委屈与悲戚，都尽数传达到了叶桀心底。

　　叶桀一怔，他脑海中，也浮现出过往种种。

　　他想起初次教导夏薇的情形，夏薇抓住怀有身孕的母兔后，就算饿昏了头，也不曾将其宰杀烹食，而是将好不容易捉到的猎物放了。

　　他想起青石镇中，夏薇为王婶讨回公道，不惜与不久前还并肩而战的同伴为敌，屠戮兵卒时的悲愤与狂怒。

　　他想起夏薇赌上性命，也要破除灾祸，化解预言的那份决然。

　　原来在夏薇心底，婴孩的性命，竟有著如此的分量，与充满无限可能的婴孩相比，什么壮年，什么老人，都显得不再重要。

　　“我很抱歉……”

　　沉思良久后，叶桀歉意道。

　　“师父……”

　　夏薇的语调中，带著几分哭腔，难道她心底的这份感情，仍旧无法传达到叶桀心底？难道师父，还是不能理解她吗？

　　叶桀接下来的话语，却令她呼吸一滞：“一路以来，都让你受委屈了。”

　　“师父？”夏薇怔怔抬头，黯淡的眼眸中，忽然泛起几分希冀的光芒。

　　叶桀伸手，悉心拭去夏薇俏脸上的泪痕，一如往常，不急不缓的声音，也在夏薇耳畔响起：

　　“我不赞同放出万妖之王，但这一次，我会听从伱的选择。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你也无妨，面对不公，面对委屈，你不再是孤身一人，我在这里，和你一起。”

　　叶桀的言语，如一阵轻风，拂过夏薇受伤的心灵，将她心底的委屈与不满全然化解。

　　夏薇扑入叶桀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彻底释放出压抑已久的情绪。

　　在叶桀的包容与陪伴之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她知道，师父一定能够理解自己。叶桀的话，带给了她无穷的勇气与力量，让她可以克服前方的一切困难。

　　直到好一会后，夏薇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叶桀。

　　花小梅挠了挠头，好像刚刚才搞清楚状况：“等一下……我们现在，是要放出齐天大圣吗？桀哥，那可是祸乱三界的万妖之王，一旦他脱困，不知多少人要遭殃。到时候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你恐怕难逃其咎……”

　　叶桀肃然道：“我很清楚，放出万妖之王，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我别无选择，因为那是夏薇的请求。为了家人，我们可以放弃自己的原则，放弃信条与理念，哪怕明知前路是错的，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为了你，我可以交出主帐，让天玄殿陷入混乱，为了夏薇，我也可以放出万妖之王，让预言应验。你可以选择朋友，但你没办法选择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