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镇世地仙 第259节
佛经里说,要采秋风中的衰气,要在地支子年,霜降前后的十五日内,在夜间子时,当秋风落在草木上即将形成白霜时,那此刻的风里会含有衰风。
光是一听这个天时,就知道采撷衰风的不易了,因为仅一个地支子年,就要十二年才轮到一次,一年里又只有十五个时辰。就这还得遇上霜降,要是遇上地热旱年,那这十二年就白等了。
而这,也只是说此时的风里有衰风而已,想要把这衰风从秋风采出来,那是另一回事。
佛经里就记载了一件采风之器和一件收风之器。
采风之器须得以辛金之料炼成捕风网,网眼要三寸三分三厘,网绳粗细不得超过一毫,而捕风网张开,要足够囊括一里之地!
辛金性软,这对炼器手法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而且这样细的网,要采肃杀金风,怕是稍有不慎就得被吹破。
要是一切走运,网未破,在一夜子时里能捞到衰风,风会在辛网上挂起风露,佛经里又称为辛露、死露。
风露成形后,要立即拨下来,以收风之器,也即是以铅锡用秘法铸成宝瓶,给收好了,不然的话马上又要散掉了。
这一晚上能把辛网上的风露都收集起来,能有个一株就不错了。
要想炼成衰风,则是要吞服风露,风露入体,那又是另一番凶险,稍有不慎就是催折生机,更有甚者,风邪入体,当场就化作一堆枯骨。
程心瞻看着有些感叹,这也就无怪修行灾风之法道门已然失传、佛教也即将要断了传承了。
而且他看着看着,又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衰风,或是说灾风,似乎是一种天罡呢?
对天时如此讲究,能凝结为露,还要以铅器盛藏,服之则有大凶险。
这不也是天罡的特点吗?
不过在程心瞻观读的道藏里,却又没有一种天罡能与之对应的上的。
莫非是因为现世太过稀少,炼化之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未曾记录在册?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三十六道天罡虽然是定数,可是天罡也有寿数,有老死的,也有新生的,这时间一长,当世的天罡自然也就记录不全了。
如果真是一道天罡,那这样能改换天时的天罡,要是放在当世里论排名,也是极高的了。
天罡难得,程心瞻觉得能捕到的希望不大,便再去看人法。
他只扫了一眼,便又觉得还是天法要靠谱一点。
第248章 天机无常,我自洞明
金丹有九劫,元婴有三灾。
这便是合道之前所要经历的「三灾九劫」。
元婴三灾是为:雷、火、风。
这朽寿禅院所传《证空经》里,所说的人法采风居然是说四境大修士在度风灾时,那凭空刮来的风里就有衰风。
看到这说法,饶是以程心瞻的定力,也不禁感到无语至极。
在四境度灾时去旁边采风?
他立即就觉得天法采风也没那么难了。
而天法采风说的清楚,需在地支子年深秋寒露的子时采风。
地支子年,是天地阴阳交替、灵炁轮回起始之年。程心瞻掐指算了一下,当下是明四百五十六年,是丙子年,刚好就是地支子年啊!
再算一下日子,今天九月初五,今年的霜降是在九月十五,前后十五天那就是九月初八到九月二十二,时间上还来得及!
还剩四天,那辛金网和铅锡瓶得抓紧炼制了。
时不我待,又是这般凑巧,程心瞻片刻不敢耽搁,立即就起身离开精舍,出了剑阁,要炼制覆里之网,那动静肯定小不了,在剑阁里施展不开手脚。
他化离火而去,耳边还传来剑阁中人的声音,
“就是他!”
“云来散人!”
“不知这次又是哪个魔头要伏诛了。”
“……”
————
程心瞻一路东行,因为西边大雪覆地,鹅毛纷飞,秋风成霜在此地难以表现。
他离开金沙江,飞过了雅砻江,很快又回到了大渡河附近,在大河东岸,便见一山,高有一千六百丈,摩天碍日。
此山在白龙旗山之北,大渡河的上游。
远望此山,峰顶皑皑积雪自是不必多说,山腰东麓却有热气蒸腾,汇成了一片五彩云霞,笼罩了半山。
那里好似有温泉,程心瞻听见了泉水汩汩声,隐约闻见了硫磺气,只不过好像不光是硫磺,那里飘出来的气味很是刺鼻。
程心瞻稍微再走近些,那气味愈发浓烈,闻之让人作呕,还熏得人眼生疼。
这是一片毒气汇成的毒云,难怪发出这样艳丽的色彩。
不过程心瞻又舍不得这里的地热,于是放缓了遁光,先是围着此山飞旋了一圈,确定是一座无主之山,这才显出身形。
为以防万一,他取出一颗「天黄解毒丸」含于舌下,这才落进东麓彩云中。
入山后他便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温泉,不过这温泉之水却不明澈,而是呈现出浊黄色,发出刺鼻的味道。
这里不光有硫磺堆积,而且还有很多毒石,蒸腾而起的烟都是彩色的。
程心瞻左右看了看,心里有了数,这里有地热,地热融化了雪水,雪水再流进毒石坑里形成毒泉,再被地热蒸腾,就形成了特殊的五彩毒瘴。
这毒瘴对金丹境都有威胁,不能久待,对金丹之下更是致命之物,难怪此山无人。
不过程心瞻炼化有「紫火烂桃煞」在身,此煞可视为世间数一数二的地热瘴气,自是不惧此地毒云,而且含服解毒丸后,吐纳如故,倒也没什么影响。
此地冰火交加,正应坎离相索,又无人打扰,适合开炉。
程心瞻便决定就在此处炼宝了。
他祭出「紫火烂桃煞」汇入五彩烟云瘴,以煞为眼,以云为基,布了一个护山法阵,以防打扰。
随即,他再祭出「火炼赤霄」,找了一地热丰沛的开阔处置炉,以地气暖炉的同时,从随身洞石里找起原料来。
阴阳里,辛属阴金,正合霜刃秋锋。五行中,金生丽水,风遇金则结为寒露,所以以辛金制网捕捉秋风寒露,不无道理。
而辛金之料程心瞻是不缺的,因为他当初便是观想麒麟尸,以辛金之气辟的肺府。另外,「秋水」剑有金水二性,为肃杀刑器,平常他也会有意积攒辛金石料以喂养宝剑。
所以此刻,他一下子便拿出许多辛金料来。
他挑挑拣拣,拿出了一袋「白露沉砂」和一盒「蝉衣金片」。前者是白露渗入山阴处的碎金而形成的辛金,性软而易造型。后者是蝉蜕与地下的金石交融而形成的辛金,性韧而不易断。
两者交融用来做网应当是比较合适的。
而这,就是程心瞻修行万法同参的好处了。
因为丹器均有涉猎,所以可以自己炼宝,因为精修五行三剑,所以身上常备金料,因为通晓阴阳,所以更能分清庚辛之别。
待炉热,程心瞻便把金料投入炉中,再祭出葫芦,葫芦吐出一条火龙,盘旋在剑炉之下。
要炼辛金之器,自然起的是丁火,以文火慢煅。
因为时间很赶,更不能出错回炉,所以程心瞻炼得很小心,整整练了三天三夜,直到初八的早上,才把辛网炼好。
因为错过就要再等十二年,所以程心瞻也做足了准备,一次便炼了三张,好在天随人愿,一切都还顺利。
而承露瓶,也就是铅锡瓶,炼制起来就更简单了,以铅锡之料投入火炉中快速塑形,而佛经里说的最难的在铅锡瓶上刻画秘符,在程心瞻这反而是最简单的。
他以刻刀雕符,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三件承露瓶炼出来了。
随即,他便起身收炉,出了山,但是护山大阵他却没有散掉,因为随时有可能回来重新炼网。
出山后他继续往东走,因为高山雪多,风中带雪,不好判断成霜时机。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让他找到一片合适的旷野,东西向无大山遮挡,适合采风。
这里是一片溪泽,水草丰茂,不过天气转寒,花草已经有些干萎,大多泛黄了,想来再被秋风刮过几次,就会彻底凋零了。
不过枯荣是阴阳轮转,无需哀愁,等到来年,这里又是郁郁青葱了。
程心瞻找了一处石头坐下,地处西方,又是深秋时节,这里金气浓郁,程心瞻便摄食金气。
不多时,天完全黑下来,群星一一点亮,程心瞻便发现这里的星河格外璀璨,他猜测或许是这里地高人稀的缘故。
等临近子时,他发现从西边刮来的秋风愈发冷了,即便是他也感觉遍体生寒。
子年深秋、寒露子时,阴气至极,阳气初生,这是天数使然,无关修为。无论是裹着秋衣的凡人,还是披着法袍的高真,都会感觉寒意侵体。
程心瞻也停下了食气,《黄帝内经》有言:「子时一阳生,潜龙勿用。」,这个时候寒气太重,不宜食气入体了。
他全神贯注看着地上的伏草,只待落霜的那一刻。
可明明子时已到,寒风瑟瑟,却不见白霜成形,眼看玉兔飞走,时间急逝,直到丑初,程心瞻也未见一点寒霜。
一夜无用功。
好在程心瞻心态比较好,心知如果真有这般简单那也不至于让朽寿禅院断了传承。
他端坐着,一动不动,继续修行风法以及感悟风煞,想要与风更亲近一些。
这转眼又来到了第二晚的子时,他元神出窍,神念广覆这片旷野,以期第一时间能察觉到白霜的痕迹。
一个时辰转眼就过,今夜又未见寒霜。
此后,玉兔又现身了六次,他也足足在这旷野里摄了七天的紫,即便是在九月十五寒露这一天,仍久未见白霜的痕迹。
这夜子时已过,已经是九月十六了,按理来说今夜寒气最盛,应当是最有可能采到衰风的,后几天的希望就愈发渺茫了。
而虽未结霜,可秋风也未曾歇过,在旷野里呼呼的吹着。吹的溪水荡碎月影,吹的草木折腰低伏,不过吹到程心瞻的脸上,却只换来他展颜一笑,随即便听寒风将他的吟唱散遍整个旷野,
“天机如絮乱沾襟,半点不由世人擒。”
如果此时他把哭风僧放出来,后者定然能感同身受,衰风采撷何其难也!实在非是人力所能干预,十二年苦候,往往到头来一场空。
而此风对程心瞻还是锦上添花,对于专修此风的,如果不是师长手里有盈余,能将此风代代相传,那只要断了一代,传承就危险了。
毕竟谁会在修行的初期,花十二年去等风呢?而一旦错过,那又得等十二年。
然而此风的稀缺,又决定了无论谁的手里都不可能有太多的盈余。
这也无怪东西两地的此风修行路都不约而同走向断绝。
不过要是秋风认为程心瞻这是在有感天机无常,抱憾愁叹的话,那它就错了,便听道士下一刻就说,
“我自观风见神鸟,休要贫道候玄音!”
等待无妨,修行常有之事,不过自己既然已经学了占验术,那自然要避免无谓地等待。今年若无缘,十二年后再采也就是了,却是不好继续等在这里磋磨时光。
他的眼中涌现出法光,便见那迎面而来的瑟瑟秋风中出现了一只玄燕,此时深秋,风中还带着松子,其中一粒松子正好出现在玄燕的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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