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度人经 第1024节

　　姬天明找了个雅间，吩咐上酒上菜，才请余琛也坐下来。

　　然后郑重拱手道：“劳烦阁下了，为我天机阁清理门户！”

　　余琛摆了摆手，将那监天令符放在桌上推过去，啧啧道：“借刀杀人这事，少司倒是得心应手啊！”

　　“阁下误会，我并不知，一切都是老师的谋划。”作为好徒儿的姬天明毫不犹豫把天机道人卖了，开口道：“不只挪天司，甚至整个十二司的腐化，老师和我早有察觉。却因为天机阁存在太久了，其中盘根错节，复杂得很，难以下手。

　　不过这一次，赵归当真是太过了，他不明白，前线的任何东西都是不容触碰的底线。老师的意思也是借这把火，彻彻底底把整个天机阁的腐败燃烧起来。”

　　正这时，酒菜瓜果都上了上来。

　　余琛将一枚葡萄扔进嘴里，开口道：“但你们天机阁内部的事，为何偏偏要借我的刀？”

　　“因为……这事没完。”姬天明神色凝重起来，摇头道：“这事儿真正的幕后罪魁祸首，是昊天圣地——实际上不仅是将士们的护身法器断空，昊天圣地锻造的其余法器，武装，阵图，都或多或少存在问题，偷工减料，粗制滥造。”

　　说话之间，他又取出一枚令牌来。

　　令牌银色，通体云纹，和那杀伐之气浓郁的监天御令比起来显得温和许多。

　　“阁下，这是天机特使令，持令者当为天机特使，可代表天机阁进入昊天圣地，便劳烦阁下，走一趟了。”姬天明道。

　　余琛：“……？”

　　虽说因为褚卫子的遗愿，这昊天圣地他是一定会去的。

　　但天机阁这也太不当人了吧？

　　纯纯把他当牛马来使！

　　“我看起来很闲吗？”余琛反问道。

　　“阁下先前不是问我吗？为何赵归之事要借阁下之手。”

　　姬天明神色认真起来，“——便是因为赵归背后的昊天圣地只有阁下能够处理。而赵归，不过是顺手而已。”

　　余琛眉头一皱。

　　“阁下应当有所听闻吧——诸多圣地世家中，唯有那昊天圣地，不属于天机阁管理之下。”姬天明开口道。

　　余琛点头。

　　“但阁下知晓为什么吗？”姬天明再问。

　　余琛皱眉，以待下文。

　　“阁下应当已经知晓了，当初的三界天地人，神庭崩溃，地府坍塌，唯剩人间支离破碎，但仍然存在。”

　　姬天明开口道：

　　“而天机阁，便是当初人间最后一股残余的势力，组建而成。

　　其余圣地也好，世家也罢，甚至那天下苍生万灵，都是由当初的人间传承下来，所以天机阁都能管。

　　但太古种族和昊天圣地不一样，太古种族乃是当初神庭遗裔，而昊天圣地……乃是那阴间遗产的守墓人。

　　曾经那阴司冥府的丰都大帝，在冥府崩溃之时，将残余的兵马和神物封入一座大墓，放逐天外，称为‘昊天’，命人守护。

　　而这些守卫冥府遗产的人，久而久之，便成了后来的昊天圣地。

　　所以哪怕他们有圣地之称，却并不属于天机阁管辖，而是隶属于地界阴司冥府，天机阁插不了手，老师也插不了手。”

　　余琛听罢，面儿上倒是平静，但心头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昊天圣地……是曾经的丰都大帝留下来的一座坟墓？

　　怪不得！

　　怪不得当初在大夏时，虞幼鱼曾提到“昊天圣地”保管著丰都大帝头上的十二旒冕，日夜供奉！

　　来到东荒以后，因为事儿一茬接一茬，加上那昊天圣地实在没有半点儿存在感，所以余琛还没注意过它。

　　却不想，在这一刻被姬天明揭露了出来。

　　“昊天圣地，虽然只是一个圣地。”

　　姬天明继续开口：“并且您可能不信，昊天圣地中，连那天人境的存在都没有。

　　但他们却能在某种程度上，操控那阴间留下的庞大遗产，爆发出媲美甚至超越‘天人’的可怕威能。

　　加上如今域外战场局势紧张，老师也不清楚昊天圣地对当初阴司的遗产究竟掌控了多少，不敢逼他们太紧，生怕那些守墓人发疯反水，让东荒腹背受敌”

　　他郑重地看向余琛，“——所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只有阁下您，方才有资格执掌昊天圣地和当初阴司冥府的那些遗产。”

　　余琛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装模作样，明知故问：“少司这话说得可有意思——那传闻中阴曹地府的遗产，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以判官之名活跃于世时候，老师和我一开始还当真以为您就是一个天赋异禀，惊世骇俗的怪物。但后来经过瑶池一役，老师方才确定了您真正的身份和跟脚。”

　　姬天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拍袖子，砰一声单膝跪地，躬身行礼道：

　　“——人界‘与世同君’镇元子座下大弟子姬天明，参见丰都大帝陛下！”

第811章 残骨迷踪，阴神升华

　　死寂。

　　上京，某座酒楼。

　　外边儿那是琴瑟和鸣，丝竹悠扬，响彻著小二的吆喝，戏台的唱曲儿，还有食客们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议论纷纷的声音。

　　但雅阁之中，却是一片死寂。

　　气氛，僵硬而紧绷。

　　那天机阁少司姬天明就单膝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而余琛的脸上毫无表情，沉默不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好似静止的时空里只有那雅阁四角的香炉，缭绕升起茫茫的轻烟。

　　“呼……”

　　良久以后，余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紧绷而危险的气氛，方才在一瞬间松懈了去。

　　浑身冷汗的姬天明，也在这一刻稍微放松下来。

　　“起来吧。”余琛叹了口气。

　　后者这才站起身，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来，夸张地拍了拍胸脯：“真可怕啊……就好像有柄寒光闪闪的剑顶在脑门儿上……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一遭啊……”

　　他的话，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夸张。

　　因为姬天明清晰地感受到，方才在他揭露余琛真正身份——不是余琛在凡俗之中的身份，那对于天机阁而言毫无意义。

　　而是他身为丰都转世的身份。

　　当那一刻，姬天明清楚地感受到，好似有一柄无比锋锐的悬顶之剑悬在自个儿脑门儿上。

　　散发出无比危险和浓浓的死亡气息。

　　也就是说，余琛在方才那一刻，动了杀机。

　　一念之间，便可轻易将他杀死。

　　而对面姬天明的自嘲，余琛脸色依旧沉闷，没好气道：“不是一柄，是四柄。”

　　姬天明一愣，下意识抬头一样。

　　只看那一瞬间，周遭光景瞬间变幻，化作了那浓雾森森的苍白玉台，四方门关矗立。

　　而他的头顶，黑金红青四柄恐怖的凶剑高悬，离他的脑门儿就只有三尺！

　　姬天明当即吓得脸青白黑，苦笑道：“阁下可正是一点儿都不肯虚伪客套啊！”

　　“我承认，在方才那一刻，动了杀你的心思。”

　　余琛点头：“但好像杀了你也没什么用，天机……或者说镇元子那老头儿也知晓了这件事，不是吗？”

　　听罢，姬天明却是嘿嘿一笑：“自然，此事便是老师告诉我的——当然，也请您放心，此事无论是我还是老师，定会保密。”

　　顿了顿，姬天明突然拍了拍脑袋，又道：“说起来，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您咒杀那本真教首时，我也差点儿死在阁下的手中，不过啊，我终究是没看错人，阁下虽然双手沾满鲜血，杀人如麻，但还是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

　　余琛瞪了他一眼。

　　方才他的杀机，绝非虚假。

　　因为在丰都转世的身份被揭穿的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所以下意识的，诛仙阵图应念而动，四剑高悬于姬天明脑门儿上。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一来，自然是如姬天明所说那样，他余琛杀人如麻，但也有自个儿的底线。

　　二来，便是哪怕杀了姬天明，也没有任何作用，毕竟这事儿天机那老头儿也晓得，他总不可能杀进天机阁把对方也噶了。

　　三来，从姬天明地口中，他也知晓了天机道人为那“镇元子”的身份。

　　这是诚意，也是……交换。

　　天机道人知晓了余琛的底细，同样将自己的底细交给了余琛。

　　就是为了让他放心。

　　毕竟在当初瑶池圣母的走马灯里，天地人三界之主，丰都大帝，神庭帝主，还有那与世同君，三人之间虽然摩擦不断，心眼儿颇多，甚至经常争吵怒骂至大打出手。

　　但彼此之间并不是敌人，相反还算是朋友。

　　“阁下放心，老师绝不会将您的身份告诉任何人。”

　　姬天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老人家让我给您带句话，说……欢迎回来。”

　　“他还说什么了？”余琛再问。

　　“他还说，您的愿景乃是复苏冥府，他的愿景是人间繁荣，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一点儿冲突。相反，无论是他老人家的愿景，还是您的，都有一个前提——埋葬古仙一脉。”

　　姬天明深吸一口气，道：

　　“哪怕阁下未曾觉醒宿慧，但阁下应当也明白，比起人间来，地府方才是那古仙一脉最畏惧和忌惮的事物——他们以魂魄和香火为食，而冥府的中枢六道轮回，却自成一套循环，阁下和古仙，乃是天敌，不共戴天。

　　所以无论是无数万年前的人间和冥府，亦或是无数万年后的您与天机阁，都不应当有任何矛盾。

　　阁下正在做的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请尽管放心行事，天机阁不会有任何阻拦。”

　　说罢，他深深一躬。

　　余琛沉默良久，这才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