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度人经 第1036节
“堂堂圣地耗费至少两百年的光阴秘密谋划,所图为何,我只是想想……都感觉头皮发麻。”斐晟喃喃开口。
哪怕成功潜入到了这圣洲岛,但他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无比阴沉——长年身居高位的嗅觉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一个可怕的阴谋。
“或许……是不甘心再做那守墓人了呢?”余琛沉默,良久才道。
斐晟听罢,浑身一震。
但并没有接话。
而正当俩人沉默不言时。
突然之间,他们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座钢铁建筑之上,好像有什么影子,一闪而过。
——那是一座如金字塔一般的钢铁建筑,通体漆黑,高数千丈,好似一堵高墙一般,耸立在俩人眼前。
而那塔顶,一道蚊子大小的黑影儿,从塔顶飞出来,然后向下坠落。
在烟尘和硝烟的阻隔下,一般人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但余琛和斐晟那恐怖的目力却是一眼便看清楚了。
——那不是什么蚊子,那是人。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穿著破旧的衣裳,浑身灰头土脸,但脏兮兮的脸上却弥漫着笑容,一双眼珠子里闪烁著希望的少年人。
观其气息,大抵为开海境界,只不过他的灵庭被毁,此生怕是都无法突破灵相了。
但这少年似乎毫不在意。
他从那钢铁的金字塔中冲出来以后从天上降落,望怀中掏出一个圆筒一举,钢铁的骨架便从其中升出来,与此同时,压缩的厚重的布帛便从那骨架之中展开。
布帛厚重,但颜色无比驳杂,就好似是无数破布拼接起来的那样。
但最后,还是化作一柄庞大的“伞”的形状。
就是它的存在,让那少年人降落的速度,变得缓慢。
少年人的身影,穿越风沙,穿越硝烟,落在地上的时候,浑身已是灰蒙蒙的,还因为那浓浓的烟雾钻进了鼻腔,在不停地咳嗽著。
而因为胎化易形的关系,哪怕双方之间就隔了两三丈远,但那少年却看不到余琛和斐晟,他自顾自地挣扎著咳嗽了一阵儿,整理了一下衣物以后,抬起头,无比新奇地看向周遭。
——在余琛和斐晟眼里,如炼狱一般恶劣的环境,在这少年人看来,却好似充满了新奇。
他趴在地上,用鼻子嗅那漆黑的沙土,熏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又环顾周遭,看到荒芜的高山,干涸的河道,也觉得无比欢欣。
一张脸上,充满了喜悦。
就好似那终于离开笼子的鸟儿,来到外界的天地里,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而那兴奋劲儿一过,少年人才皱起眉头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的布帛来,看著上面潦草的画卷,嘀咕道:“阿爷说外面的天是蓝色的……水是清澈的……土地是深黄色的……怎么不太一样呢……”
但旋即,他收起那破布,珍而重之,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竖起一根大拇指:“嘿!苏十一逃出来啦!真好!”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那对于他来说就像天堑一般无法逾越的钢铁金字塔,我进了拳头!
“大伙儿等著十一!十一一定会找到大人们!请他们来救大伙儿!”
然后,他再拿出一张纸卷,上面潦草地描绘了一些山水地貌。
看起来是一幅简易的地图。
少年人看了半晌,傻乎乎地挠了挠头,喃喃自语:“嗯……东方……阿爷说过东方在太阳升起的方向!是那里!”
一拍脑袋,朝著西方去了。
——日升月落,现在是黄昏时刻。
但少年可不管那么多,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拿出几枚污浊的丹丸倒进嘴里,狼吞虎咽吞下补充体力以后,朝西方跑去!
余琛和斐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该……作何表情。
周遭的一切环境,恶劣,荒芜,酷热。
但眼前的少年人却天真活泼,充满希望,特别是那双眼睛,从来没有失去任何一丝光亮。就像是漆黑的淤泥里一朵白花。
格格不入。
“真好啊……”
不知是感慨生命的活力,还是被少年人的勃勃生机所感染,余琛啧啧感叹,但旋即,看向那钢铁金字塔的方向,眉头一皱,“——要是没有这些家伙,就更好了。”
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那钢铁金字塔的门口,十几个身著红色软甲,全身覆盖到牙齿的身影,静静矗立。
而在他们前方,是一个身穿红色道袍,大腹便便的胖道人。
他很高大,足足有寻常人俩人之高,宽度也差不多——看起来就像个球一样。
他的道袍也是红色的,好似鲜血,鲜红欲滴,那肥胖的手上,指甲也是涂成了鲜红色。
白白嫩嫩的手腕儿上,带著一串手串儿,由一片又一片半透明的“玉片”被红色的线穿成,仔细一看,那玉片上有猩红和暗红的斑块。
而那线也应当是白色的,但却被生生染成了红色。
——指甲。
余琛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所谓的“玉片”,全都是人的指甲,而非什么饰物。那些鲜红的,便是血迹,那些暗红的,却是干枯了的血肉。
而胖道人身后,那十多个软甲身影为首之人,双手捧著一个托盘,托盘上放著一副弓箭。
——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木头的弓,和木头的箭。
胖道人的眼睛,像是鹰隼一样,死死盯著那少年人,口中喃喃:“跑快点……我可爱的小鸟儿……再跑快点……再跑远点……”
那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线的双眼里,流露出的是病态的兴奋。
而他身后的红色软甲身影中,最后的那俩人,见状却是在交谈。
其中一人道:“笼主怎么一点儿都不急?若是那家伙逃了,上面怪罪下来,咱们可是要遭的!”
另一人道:“你从八十号笼调过来的?怪不得,这你就不晓得了吧——笼主是故意让他逃出来的,否则凭他那开海的道行,怎么可能跑出来?”
“故意的?为何?”
“蠢,他不跑,如何能猎?”
“啊?”
“咱跟你说啊,咱们笼主和其他笼主不一样,不喜欢骄奢淫逸,唯钟情于猎。每隔断时间,他老人家便会故意‘疏忽’,放些囚鸟出来,被放出来的囚鸟们兴高采烈,欢呼雀跃,笼主就喜欢在在这种时候猎杀他们——笼主手上的指甲串儿看到了吗?每一枚指甲,都是一次狩猎的收获!”
“哦!咱们笼主可真有雅兴啊!”
“是啊!而且今天这头小囚鸟儿充满了希望,格外美味,你看笼主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你这般一瞬,我倒是也想看看了,真刺激,其他号笼里可见不到这般刺激!”
“那是!好好儿看著吧——那满怀的希望被一干二净磨灭的瞬间……啧……”
俩人越说越大声,直到那为首的红软甲身影转过头来瞪了他们一眼,方才噤若寒蝉。
但脸上的兴奋,难以掩饰。
与此同时,那胖道人却毫不在意他们的嘀咕,他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少年人,浑身的肥肉都颤抖起来,双眼甚至泛起泪光,喃喃自语:“真美啊……”
然后,颤颤巍巍伸手,拿起那弓箭来,嘶溜吸了一口口水,搭弓,拉箭。
咻!
离弦之箭,疾驰而出!
恐怖的神力作用在箭矢之上,撕裂风沙,撕裂浓雾,朝那少年的后背贯通而去!
箭矢射进风暴里。
胖道人不再去看,放下弓箭,双目闭起,一副陶醉之色。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一声从希望到绝望转变时响起的绝美哀鸣。
但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他没等到。
良久过去了,只有那鸟儿欢呼雀跃,越跑越远的声音。
而那夺命的箭矢,却好似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胖道人睁开眼,浑身上下肥肉都在颤抖,但却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气愤。
就好像洞房花烛夜突然不举那样。
恼怒至极。
但很快,恼怒就变成了恐惧。
咻——
只听一声破空。
下一瞬间,胖道人身旁那个手捧托盘的红色软甲身影,突然一声痛呼!
胖道人一愣,转头看去,赫然发现一个巨大的血洞,贯通了那红色软甲身影的胸膛。
那红色软甲身影,便一头栽倒下去,痛苦哀鸣。
伸胳膊动腿儿了几下,不动了,死了。
胖道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啊”一声哀鸣!
他身后的红色软甲身影里,又一个倒下去,脑袋被贯通,脸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血窟窿。
胖道人又惊又怒,冷声开口,“何人装神弄鬼!”
但无人回答他。
咻!
又是一声哀嚎,又一命软甲近卫,轰然倒下,胸膛被开了一个大洞。
鲜血汩汩流下,染红大地。
那一刻,胖道人终于慌了。
凭借多年狩猎的经验,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一场名为“狩猎”的盛宴开始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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