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灶君 第33节
宋无忌跟着进去，便见田承弼穿着官服，比之前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皱纹多了，脸也黑了。
“此前陈县尉便说你是城中第二个成就九品的，武力不俗，刚刚吕瀚也为你美言，说没有你，他难以完成浩然儒生教化之职，如今一看，果然英雄出少年。”
田承弼先是夸了宋无忌一顿，随即直接道：“这些好话，都是虚的，本县也不多说，你自英雄出少年，或有奇遇，我一概不管，毕竟你之身世，与妖魔有不共戴天之仇，所行之事，又都光明磊落，毫无阴私，吕教谕望你之气，说是纯白，非表里不一之人。”
“因此，本县决定让你加入到太昌县的重大决策中来。”
宋无忌震惊：“这么快？”
“现在终究是妖魔乱世，不是从前了，力量为尊，本县自是知晓，况且如今危难在前，选贤举能，再正常不过。”
“如今跟你说说，城中危机有三，一在城外妖魔，二在城隍，三在民心。”
“城外妖魔是外魔，但若内里众人一心，倒也不惧。”
“怕的就是内里不能一心，城隍绝非善类，隐隐有吞夺满城气运之心，只是他力量尚未复苏，故而与我相谋，对抗妖魔。”
“而百姓民心，他们不明真相，或者真相就在面前，也看不明白，比如现在就有大量百姓，不信任官府，反而信奉城隍，不去协助修缮城墙，反而整日拜神祈愿。”
“我们与城隍，乃是斗而不破，又相互合作，但越是合作，便越会为其所侵。”
“比如城隍二十四司，如今已经恢复大半，招收了大量行走，多达将近两百人，而这些行走，修炼的却是我们的五鼠搬运功，吃的也是人粮俸禄，这些由我们管着。”
“但击杀妖魔所得，却大多数上交城隍庙，比如医药司，李老大夫他们也有心多为我们出力，却因符诏限制，必须上交五成，剩下的五成，他们还要自留，或有亲朋好友，或有家人后辈，能到官府手中并分配的，其实不足两成。”
第55章 出谋划策
田承弼说的诚恳，也基本符合宋无忌对如今城中局势的客观了解。
“如今我们只有抓紧一切实力壮大自身，才能和城隍势力分庭抗礼，而和城隍分庭抗礼的唯一办法，那就是掌握更多的秘境产出，比如仓中国的血稻谷，以及血稻谷炼制的精元丹。”
“现在和外界交通要道断绝，太昌县便如苍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究竟飘向何方，命运如何，还未曾可知。”
县令道：“如今城中本官可以商议讨论的，除了陈修吕瀚，你是第四个，所以，若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宋无忌听了，斟酌一会儿，觉得说说自己的意见倒也无妨，至于听不听，就看田承弼的判断了。
“其实，就我们探索而言，普通妖魔并不可怕，但入了品的妖魔，不仅有强大的力量，吃过人后，更有近乎狡诈的灵智，因此，我们主要防范的就是入品妖魔。”
“因此不入品的妖魔，就可以通过每日悬赏收获材料，刺激有心之人出城击杀妖魔。”
“而在妖魔材料方面，我有辨别之能，至少在食材功效上不会出错，如此制作成可以增长实力的食物，比城隍庙的东西少些副作用。”
“至于入品妖魔，其能力，便已经不是操练普通兵丁可以战胜的了，因此我认为，陈县尉练兵在精不在多，既然资源有限，那就更需要好钢用在刀刃上。”
“比如陈县尉，既然一时无法成就八品，就应该想办法，多带人猎杀几个九品妖魔，让合适的人，也完成猎妖仪式，献颅祭武，得飞侯传承。”
“甚至应该主动告诉城中百姓，告诉他们晋升的通道，途径，如此才会有人，会拿出资源来交换武力，比如那些藏着掖着，随时会倒戈城隍的城中大族，是投靠城隍做狗，还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家的九品高手，想必他们是分得清的。”
“正如之前我们主动分享了五鼠搬运法，但公布此法，增长实力始终有限，循序渐进，没有多少风险，但也没有多少回报，能炼多少精，就能转化多少气，天才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之家。”
“但完成献颅祭武仪式，就能将妖魔之力，炼入己身，迅速获得回报，虽然风险极高，但想必大部分有能力，有野心的人，都甘愿冒这个风险。”
“如此不必我们官府组织去击杀妖魔，这些大族势力，他们自己就会抱团主动尝试去讨伐妖魔的。”
“能杀了妖魔最好，多出一个人族高手，多一份力，杀不了妖魔，那也不折损我们自身的实力，甚至让他们明白，能击杀九品妖魔是何等强大伟力，明悟和官府合作击杀妖魔才是唯一出路。”
“此乃安民之计，可以解决城中大部分内部矛盾，将其转移到外部而去，还能剪除城外部分妖魔，维持一块相对安稳的地区，无论开垦田地也罢，又或者修建工事也好，总是我进一尺，他退一步。”
“第二个便是关于城隍，城隍明显心怀不轨，但未必所有人能都知道，甚至城中百姓都将其视为妖魔乱世后的唯一救命稻草，因此绝不能主动揭露他的真面目，甚至要维持斗而不破的局面，与之联合对抗妖魔。”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要明争，而不能暗斗，使阳谋，走堂皇正大之路。”
“比如斗妖战死的城隍诸司之人，他们不是成了城隍手下兵丁么，那我们就让他们不止成为城隍座下兵丁，而应该让他们记录名讳，刻入石碑，以让后人铭记。”
“甚至您应该主动祭祀这些英烈，从而掌握官祭之权，为接下来的祭文道、祭武道、祭天地，祭山河，亦祭国泰民安。”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相比祭祀城隍，祭文道，可以让更多文人感悟文气，祭武道，可以让更多武人崇尚武德，祭天地山河，是为风调雨顺……让百姓拥有更多官方祭祀选择，从而淡化城隍信仰。”
“当然，我们做这些，城隍肯定也会做出回应反击的，这时候不必乱了阵脚，他打他的，我打我的，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田承弼听了，连连点头：“果有智识胆谋。”
随即道：“练兵不能停止，这练兵不仅仅是练来用的，更多是练给城中百姓看的，让他们安心。”
“但好钢用在刀刃上，此话也在理，公布九品武道可以，但此祭祀之法，本就是城隍提供，我们把握不住，虽然过多祭祀飞侯，会不会将其唤醒也未可知，但确实是近期可见的一步好棋。”
“祭祀英烈可行，但祭祀天地，作为县令并无此法度权柄，我只能维护，不能破坏，否则礼崩乐坏。”
“自古以来，乃天子有祭天地之权，诸侯有祭祀名山大川之权，士大夫只能祭祀本地神灵、祖祠、黔首百姓只能祭鬼、或者家宅神明，或者入寺庙道观。”
“祭英烈，刻碑石，书写县志，这些是可以做的。”
“小宋，开山见石的说罢，你是否掌握了灶神的传法之能？你的祭灶能力，可否传播开来？”
“吕瀚说你用灶王宝诰，度化了饿鬼，那义庄内乞丐说你是灶王教弟子，说吕瀚是儒教弟子。”
“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从入城开始，其实也没有经历多少时日，只用了几种代价极少的仪式仪轨，就能自己进入九品之境，这是更优胜于文武之道的一种力量。”
宋无忌还正想着，这回没有发现秘境，不能将灶王教法广传，毕竟这涉及到自己晋升八品“火居掌灶”仪轨的仪式。
没想到田承弼主动提及，宋无忌当然不能表现出欣喜，反而一脸为难的样子：“田县，我之力量，说实话，之前我便透露过祭灶仪式了，并无私藏。”
“那怎么会，没有人成功成为灶王行走？”
无论是敬灶送灶糖，又或者祭灶请火，太昌县官方其实都按照宋无忌的仪轨，复刻过的。
宋无忌道：“因为入门也是有条件的，要命中有灶格、有食神、有天厨贵人。”
“符合此条件，还需要有人引入门中，我是灶王赐福，但其他人没有灶王赐福，就像是城隍赐下符诏才能有人成为行走，并不是因为完成了仪轨，才成为城隍行走。”
第56章 司灶
“灶格，五行之火土木也，虽是木生火，火生土之相，但整体为火局，需八字命格，五行重此三行。”
宋无忌挠挠头：“命理学之事，我也不大明白，但就是需要如此八字，至于食神、天厨，则都是和吃饭做饭相关的八字命理。”
“此三者都需要具备？才能成为灶神行走？”
宋无忌摇摇头：“不是，符合任何一种都能成为灶王行走，虽然获得力量不多，不入品阶，但各有侧重。”
“食神旺的乃是服食的力量，进行仪轨之后，当会更能吃，炼化食物更迅速，当然，也会更能打，更能抗能造，能壮肉身。”
“天厨旺的乃是做菜的天赋，能做出好不好吃的菜，有没有这方面的天份。”
“但只有八字五行符合火土木三合局，才能真正获得灶王的法术。”
“而既具备火土木三合，又具备食神、天厨的，才是真正完备的灶王真传。”
宋无忌补充了一句：“比如说我。”强调自己的稀缺属性。
“如果能找到有相关天赋的人，再加上正确的仪式仪轨，确实可以多出一些灶王行走。”
“命理么？”田承弼想了想，觉得合理，毕竟传说中修行，首重“缘法”，尤其是先天八字里带没带。
古人对八字，生肖属相、甚至星宿星座，其实都是深信不疑的。
苏轼曾言：“我生之辰，月宿直斗。乃知退之磨蝎为身宫，而仆乃以磨蝎为命，平生多得谤誉，殆是同病也！”
不说古人，便是迅哥儿也感慨：“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这比城隍那些左道仪轨，不是杀人罚恶，便是移植目珠、看起来正经多了，但也玄乎多了。”
田承弼来回踱步，思虑良久：“看来得找会看八字命理的来。”
宋无忌道：“其实普通百姓，若祭了灶火，持颂持颂灶王宝诰，也能避邪除秽，灶堂的草木灰、锅底灰、灶心土，都是有用之物。”
“那就都祭灶！”田承弼道：“总有几个成功符合的，正好如今用的还是棚子做大锅饭，等大食堂建完成了，本官亲自祭灶开火，发动百姓一起来，烧焰火，祭来年五谷丰登、祭衣食无忧！”
田承弼意味深长道：“那城隍有二十四司，如今本官也设一司，即司灶，便专由你辖管，你千万用心一些，此司专门执掌后勤粮草之事，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便是本县的督粮官。”
宋无忌心道：这个是个难题啊，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这个司灶，也没有给我拨人手，这个督粮官，也得有粮可督啊！
就连宋无忌这为数不多的职场经验，以及看历史权谋剧解说的脑子都感觉棘手些许。
但要在太昌县中集薪传火，还真离不开官方扶持，更何况还要跟城隍打擂台，抢信仰。
宋无忌当即道：“虽力薄才微，也愿效犬马之劳。”
“只是……”
“什么？”田承弼道：“尽管说就是！”
“我现在的薪俸是2瓶精元丹，但猫捕头的薪俸是瓶3精元丹，这个司灶，能开多少薪俸啊？”
“仓中国产出有限，这样，你的薪俸和陈县尉一样，一月五瓶精元丹，同时允你司灶关于太昌县大食堂方面的生意，许你接管，自负营收，只要每月与官府分利就行。”
宋无忌想想，觉得这个可行，别的不说，就说自己制作的三样基础恢复食物，鲜肉烧饼、纯阳馒头、筑基蛋，其实就很不错了，虽然比不上丹药。
但可以做到量大管饱，吃饱后更能缓慢恢复少量生命、真气、法力。
除却宋无忌自身点化外，本质就是普通的烧饼、馒头、煮鸡蛋。
“行！”宋无忌道：“麻烦田县令让人写份文书！”
田承弼点头：“我还会让你吃亏不成？若非现在妖魔大世，你哪里能这么轻易的拿下这粮草之权？”
宋无忌嘻嘻一声，当下就去盘点粮仓、米库，一翻计算后，顿时大惊：“就剩下不足三日的口粮了？”
田承弼将五鼠运粮袋交给宋无忌：“这是表面的粮，剩余的粮食都在这里面，这口袋通往仓中国的粮仓，可以随时取用，但总数也不多，只够十日口粮，好在仓中国秘境在手，可以盘剥鼠民，从他们手里不断征收粮税，获得血稻米，炼成精元丹，精元丹一粒，就可当普通人一日饭食。”
宋无忌听闻：“县令，仓中国秘境令牌可以剥削农稅？那是不是产出越多，就可以收取越多稅目？”
田承弼点点头：“正是如此，每三日可以收稅一次，但秘境中的妖魔也会因为农稅过重反抗，甚至死亡，本县很难一个月内多次盘剥这些鼠民。”
“若让本县农夫前去协同耕种，却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
“县令，我欲举荐一人。”宋无忌露出笑容。
“谁？”
“吕教谕新收的邪神弟子，稻草人辛无涯，这个稻草人是九品邪神，和鼠妖同级，又接受教化。”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守护仓中国的农田，甚至可以监督鼠民劳作，反正他本来就是稻草人。”
“既然百业都可以获得力量，那为何农夫不行？可在仓中国秘境，行农业之道，祭祀农神，说不定可以解决一部分粮食问题。”
“盘剥鼠民，原先亩产二百斤，盘剥八成也就是一百六十多斤，只给他们剩下40斤，他们还高高兴兴。”
“若是亩产五百斤，盘剥九成，剩下一成也有50斤，比40斤多，所以提高血稻谷产量为第一要义，召集最会种田的农人前往仓中国秘境，才是最好。”
宋无忌此话，将县令点醒。
“若是我们的农人不能种植血稻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