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灶君 第49节
“这种细皮嫩肉的……才最好哩！”
猪妖丑陋的面孔，一双豆眼中透露着贪婪而诡异的光。
他旁边，又一个美人尸，浑身透着盐霜，宋无忌脑海里，穿越前的原身记忆爆发出来：“大嫂！”
再一看，远处勾子吊挂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大哥，已经成了腊干，毒辣的太阳晒出腊油。
再一看，那跟着一起逃跑逃荒的同伴，都成了一扇一扇的半个人。
一个书生打扮的虎妖道：“这些贱肉，养大的要几十年时间，可不养，吃光了，你我之间就要互相残杀，争夺有限的肉食，所以还是得养，而且要多养。”
“怎么养？”猪妖哼哧哼哧道：“这些两脚羊，老是想着逃跑，养不熟的，如今越来越少……。”
“自然是让他们愚昧起来。”虎妖道：“把老人和读书人全部杀了，知识就出现了断层，把有骨气的杀了，活着的就是没骨气的，打断了骨头，就是一坨烂肉，任人摆布。”
“把小孩跟大人分开来养，给他们吃好喝好，告诉他们道理，他们吃的，喝的，都是神明的恩赐，而我们就是他们的守护神明……”
宋无忌想要呐喊：不行！
想要反抗：“我要杀了你们！”
但身子被禁锢得一点都动弹不了。
“把孩子要挟住了，再告诉他们的父母，如果想要孩子活着，就别逃跑，就给我认命。”
“那些无亲无故的，谁想逃跑，逃跑成功了，就随机吃一个小孩……那些父母自然就一个个举报了……这些人，天天说仁义礼智信，可本性如何，其实尚且不如禽兽。”
“再鼓励让他们生孩子，可以拿孩子的命换他们的命，他们为了活命，就会不源源不断下崽，这时候孩子就不再是后代了，是保命符，我们就有源源不断的肉吃……”
“生不动了，再把他们放了。”
“但离开了我们这里，外面全是其他妖魔，所以还得依靠我们，让他们去种地，种田，他们还得感谢咱们呢！”
“这些人，总是重男轻女，生了女还要淹死来，殊不知女孩才是宝贵的，到时候把女孩子留下来，男孩子就没必要留太多，免得多了还容易闹事，有些个配种的就是……”
“那些孩子长大了，就让他们继续生孩子，如此，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也……”
“好计谋啊！大王不愧是大王，百兽之王，此计分而化之，离而间之，太圣明了！”
……
转眼之间，宋无忌又恢复了活动，可是周边的人，已经相互防备起来。
所有人中，只有宋无忌有能力，带他们离开，但宋无忌也知道，自己带不走他们离开。
如果要将孩童带走，妖魔也会惊动。
宋无忌可以一走了之，可村民们呢？
原来这才是我内心的恐惧么？绝望么？
如果真的来到妖魔治世的一天，是不是就如同这个梦境一般？
虽然明白这是梦境，是一场空幻，可宋无忌依然不可避免的惧怕起来，惧怕将来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会变成真实的，就像是诅咒，就像是宿命。
“啊！”
宋无忌冲了出去，一拳打向妖魔，可下一刻，虎妖大怒：“冥顽不灵！早给过你机会，乖乖听话不好么？非要抵抗！”
那八品妖魔的威压就是实质，甚至根本就不是八品，是七品，虎妖已经将太昌县城给攻破了……
被虎妖拍死的一刻，宋无忌又回到最初的抉择。
“大家一定要联合起来，对抗妖魔！”宋无忌开口道：“这是妖魔的计谋！”
婶子崩溃大哭起来：“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办？”
叔叔怨恨的看着婶子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谁还能顾得上孩子？要不是当初你这个贱人不给捂住嘴，这个小畜生哭起来，怎么会引来妖魔？”
“都是这个丧门星！早知道我就把他掼死！”
说罢他看向宋无忌：“你看无忌多好，一声不吭，一路跑，一路跑，跑出了一条生路……无忌……当初你怎么不管我们啊……你一个人跑得安心么？”
他们的面孔发生异化，质问着宋无忌：“你获得了力量后，为什么不回宋家村？”
“为什么？”
“你在祠堂门缝中看到了……妖魔开了肉市……那是我们的肉啊！你早来一天，或许就少死一个人……”
那挂吊着变成腊尸的大哥也转过身来，开口道：“无忌，不要管他们，你活着要紧……我不怪你……就算是像是蝼蚁一样活着…也要活着…”
“啊！”
宋无忌受不了了：“我带你们冲出去！我带你们一起活！一定有一条生路的！”
但下一刻，一声婴儿啼哭响起。
婶子流出血泪：“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错！没有错！他不是丧门星……无忌，你这么能跑，为什么不抱着我的孩子跑……”
“你能救一个你不认识的小孩，为什么不能救我的小孩？”
“我举报！”
“我举报！”
几个混乱的声音响起：“他们要密谋逃跑！”
宋无忌眼前的场景异化魔幻起来，所有人都变成披着画皮的妖魔，他发出呐喊：“你们不要变成妖魔啊！不要被妖魔控制了啊！”
但下一刻，依然是一道虎掌落下：“跑一个！我吃一个！”
宋无忌只看见，野猪妖和虎妖，各自抓着一个小孩，小孩大哭：“不要……爹！娘！你们不要跑啊！我不想被吃掉！”
第85章 不要忘记恨，也不要忘记爱
妖魔把两个孩子放进嘴里，发出桀桀桀的狂笑。
婶子大叫一声：“不要！”
随即看向宋无忌：“都是你！都是你！”
宋无忌闭上眼睛，在一阵阵的刺痛的懊悔之中，将自身意识隔离开来。
若说实话，宋无忌是穿越过来的，这些因果大可以不接着，可如果真视而不见，宋无忌自身也难以过心关。
“一切都是幻象么？”
猪妖的声音传来：“只有你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虎妖道：“本王聚义搜妖，和罗湖蟒蛟王一并攻城拔寨，谋得先机，谋得气运，本王有王命，蟒蛟王有龙气，迟早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你逃得了幻境，逃得了现实么？”
“来啊，杀了我们，哦！我们是杀不死的。”
虎妖蛊惑的声音传来：“那就杀了他们，他们这么弱小，无能，还敢怪罪于你，道德仁义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你没有道德，他们就绑架不了你。”
“杀！杀！杀！”
“让所有人害怕你，让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一个声音，那就是你的声音……这样难道不好么？掌权，掌握别人生死，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怎么能婆婆妈妈呢？”
宋无忌睁开眼，可并没有挣脱幻境，只是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屠刀。
刚刚还在责骂责怪自己的婶子，叔叔、宋家村的村民，都缩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畏惧：“无忌，婶婶错了，你一个人跑得对啊……你跑出去了才有希望……其实不用管我们……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看到没有，刀在手，他们就都听你的，所以仁义道德都是没用的。”虎妖感慨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宋无忌想要把刀松开，却发现紧紧沾着。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你可知，当杀人是惩罚时，不杀便是恩赐，这就是权利在握，权利很简单，就是生杀予夺。”
“杀掉那些反对你的，带着那些同意你的离开。”
“你若是放下刀，就等于放下权利，他们谁都想把刀捡起来，当权利掌握在他们手里，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不可！”宋无忌摇头：“你口口声声，一直在说仁义道德都是没有用的东西，一直引导着我破坏它，建立一个符合妖魔价值观的本心，无非是想要将我异化。”
“从野兽变成人，历史滚滚，花费了多少万年。”宋无忌道：“除了妖魔异心，谁会想着否定人，否定人的本正根源，承认自己和野兽无二区别。”
“呵呵。”妖魔笑了：“仁义道德如何，自古帝王将相，哪个真尊这些？王图霸业，又或者做人做事，可是尊着这些道理就能做成的？”
“这些话，不与你多说，你直视本心吧，梦是假的，也是真的。”
刹那之间，一切又回归原点，依然是妖魔恶劣的审视着人牲，早下定论，劝说着早点接受命运，早些沉沦于妖魔胯下，为奴为婢，为畜为牲。
“大王太强大了，就算我们有刀，也打不赢的。”一个村民道：“我反正不想死，能活一天算一天。”
“孩子，终究没有我们自己重要，我觉得，还是不要管他们了，自己逃命要紧。”
另一个村民道：“俺娘说过，往年逃荒，最先饿死的，就是老娘们和小孩儿，大家也别装了，易子而食的事情又不是往年没干过……”
“无忌，你有逃跑的经验，你带我们跑吧，谁想要阻挠我们活命，我们就杀了谁！”
叔叔目露凶光看着婶婶：“老娘们，你要跟小孩一起死，我第一个成全你！”
婶婶还要说，顿时就忍下了：“别把我扔下！”
宋无忌看着这些村民百姓，果然一个个都下定了决心，都不管孩子了，要自己跑路。
他们其实也没主见，谁第一个发表意见，谁强硬些，就能听谁的。
宋无无忌道：“其实还有办法，大家一起反抗妖魔，让他们看到决心，人是绝无可能驯养成人牲的，他们驯养我们，不过是为了防止和其他妖魔斗争，可为什么他们害怕和其他妖魔斗争，就不怕和我们斗争呢？”
“难道是因为人太软弱、太愚昧？”
宋无忌笑道：“其实你们究竟如何，对我不重要，你们只是我的幻境罢了，要引出我的愧疚！软弱！让我明白这注定是一条失败的道路！好臣服，好屈服这些狗屁道理！”
“无忌，你在说什么啊？我们都听你的啊！我们快些逃出去吧！”
宋无忌并不理会他们：“我手里会有一把刀，但不会向更弱者挥刀，只会对妖魔挥刀，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仁义道德不能杀敌，但能克己，若自身的欲望都不能控制，无限膨胀，那和你们这些妖魔又有何区别，我始终认为，我是人，人就是人，既不是君子，可也决不做小人，更不会退化成禽兽。”
“明知可为也罢，明知不可为也罢，我不会退缩的！事以至此，诸位吃饭吧，一饭一菜，吃上一碗，或许许多事情就想明白了！”
宋无忌自顾自拿出一样样材料，开始生火做饭。
幻境中的所有人都没有阻止，都眼巴巴的等着宋无忌的这一碗饭。
就连猪妖，虎妖这两个妖魔，也只是冷冷的看着。
“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叔叔婶婶养大的，你的仇，我会报的。”
“这碗饭敬你们。”
叔叔婶婶面色柔和的接过饭碗：“无忌，其实我们不怪你，那种情况下，谁活下去都行，只要不要忘了我们就好，接下来的路，你一个人走，要照顾好自己，饭记得要吃，衣服记得要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