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仙途 第140节
费文龙脖颈上青筋暴突,怒道,
“你说他就好,不要连带着我家!你说我家就是说老子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个老不死的护着他!否则老子早把他杀了!”
话音才落,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喘息声,
“大兄…大兄…我来了…我来了…”
两人闻言顿时不说话了,脸一扭,装作若无其事。
费文龙一抬眉,便只见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费文玉脚踏飞梭,慢慢悠悠,一摇一摆落了下来。
浑身满是水印泥污,一身水墨斑斓袍子脏兮兮。
不禁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唉…大兄,路上这「草上飞」出了点问题,给我带棠川河里去了,这一日日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费文玉一落地,连忙掐了一个涤尘术,四处清理衣裳上的污垢和未干透的水迹,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吕阳羡捧腹大笑,手中指指点点:
“真有你的,居然被法器带河里去了,哈哈哈,费文玉,你要笑死我…你还真是个废物…哈哈哈哈!”
费文玉低着头忙乎,眸中闪过一丝愤怒,但转瞬即逝,抬头呵呵一笑,
“才疏学浅,学艺不精,让吕兄见笑了!”
费文龙瞧他一身泥污,还毫不在乎嬉笑,满脸嫌弃道:
“费文玉,自己没本事,别怪人家瞧不起你,还想来参赛,真是丢人现眼!”
费文玉授人权柄,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低着头打理衣裳,一声不吭。
“文龙?你也来了?”
费文龙闻言一惊,转过身来,只见一名身穿淡银色道袍,器宇轩昂的高瘦男子从一众人流之中走了过来,登时大喜,连忙上前拜道:
“舅父,多年未见,外甥请安!”
银袍男子淡淡点头,上下打量他,脸色微讶:“你这是…”
费文龙略显尴尬,连忙转移话题,回头招手:
“文玉、阳羡,快过来!见过仙宗前辈!”
吕阳羡笑容僵住,如同见了鬼一般,赶紧小猫小狗般上前,拱手道:
“南淮黄口镇吕家吕阳羡见过仙宗前辈!”
“咦?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他、他不是方寸间卖剑的…”
费文玉抬头望见这银袍男子,一时间都懵了,再一听二人打招呼,瞬间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心中暗叹一声,上前拱手:
“东柯镇费家费文玉见过仙宗前辈!”
这银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南淮仙宗弟子张观致。
张观致出身宁阳镇岐黄谷张家,不过他辈分较大,他家亲姐正是费文龙的母亲,二人乃是舅甥关系,但两家关系并不算特别融洽,是故比较少打交道,算起年纪,张观致还没有费文龙大。
张观致扫了一眼二人,一个凝元九层一个凝元八层,修为都算不错,只不过看着老气横秋,心中更生疑窦,不露声色微笑道:
“原来都是同郡之人,南淮仙宗弟子,宁阳镇张观致,幸会幸会!”
吕阳羡吃惊道:
“前辈原来是我南淮岐黄谷张家子弟,阳羡真是有眼无珠,该死该死!”
张观致一笑摆手:“哪里哪里,吕公子客气。”
费文龙脸上得意洋洋,拉着张观致和吕阳羡介绍道:
“阳羡,你有所不知,我家这位小舅父家在宁阳镇,如今人已是南淮仙宗支脉弟子,八年前,小舅父一人力压群雄,以凝元六层的修为夺得‘地元六丁’四甲,从此一鸣惊人!”
张观致脸上一红,连忙说道:
“文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用再提了,这几年一直在方寸间守值,修行却是放下了,匆匆八年,只进了三层,如今才不过凝元九层,还无法进山修行,空有仙宗弟子之名,却无仙宗弟子之实,真是汗颜。”
吕阳羡笑道:
“前辈真会说话,能入方寸间守值乃是我等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机缘,那可是淮上剑仙羽士「琨玉秋霜」直辖的地方,多少人想进去都进不去!”
张观致瞧着这人油嘴滑舌,笑笑不语,低声问道:
“文龙,你们来此难道是去赴宴?我怎么记得你的年纪…”
费文龙没想到自家小舅父如此不上道,揪着此事不放,一惊之下连忙将他拉了过来,低声道:
“舅父,文龙苦等多年不得,机不可失,我与阳羡、文玉都是托了孙道长的福,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张观致脸色微变,瞬间心领神会,当下不敢多言,颔首道:
“明白,那你多加小心,可莫让别郡的修士知晓…”
张观致之所以不敢多问,自然是因为费文龙口中的“孙道长”,此人别人不知,他不可能不知道,此人便是此次南淮仙宗带队前来郁川赴宴的领队,自己的顶头上司,仙宗主脉筑基后期道士孙如是。
而张观致,自然是跟着南淮仙宗报名参赛,来搏一搏“天元六甲”。
他在无歧岛待了一个月不到,诸事办完,便偷偷溜了回来,一直闭关修炼,时至上月到达九层,方才破关而出,谁料仙宗此次赴宴的队伍已经先行从太平山出发,他赶紧一个人追来。
费文玉瞧着三人谈笑风生,有说有笑,自己插不上话,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心中暗自苦笑。
此番得益于黄口镇吕家对孙家的打点,东柯镇三十六岁的费文龙和三十三岁的费文玉能以小族身份,伪造年龄,来参加“太和经武宴”的地元级比试。
费文玉知晓自家太爷费玄治定是出了不小的代价方才说服了吕家,捎带了自己,是故一路上被吕家的少爷吕阳羡冷嘲热讽,他都隐忍一声不吭,是后来实在听不下去,故意说东西落家里了回去拿,方才耳根子清静,没想到才落地又开始了。
他想想还要忍受此厮两个月就头疼。
另外这费文龙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不是自家太爷一再强调,他只怕也不会给好脸色看,在他眼中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外人!
而此时此刻,这张观致和费文玉半点关系都没有,说起来还真是一个外人,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一个卖剑的伙计,和自己一样凝元八层修为,居然是仙宗的支脉弟子,真不知道是根正苗红,还是深藏不露。
一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看着三人聊得火热,自己地位尴尬,当下干咳一声,目光游移,望向十里亭外的山水画卷,望着天空之中,各郡各家的修士犹如倦鸟归巢般,从天上不断落下。
忽然旁边有人低声惊呼:
“快看!快看!江左仙宗的人来了!”
“这次领队的是谁?是不是裴家大公子,如今的裴家家主,筑基后期的裴言律?”
“小点声,下来了下来了!看着好年轻,貌似有点不像啊,咦,一左一右,是两位领队!”
费文玉闻声抬头,只见高高的天上,云层之间,不知何时驶来一艘七彩宝船,一左一右两道人影带着一众身影,缓缓飘落下来!
旁边有人小声惊呼:
“不是…这打扮是江左仙宗两位首席弟子联袂而来,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羽士的弟子前来?”
“说了让你小点声,不要命啦…”
天上宝船停驻,遮天蔽日,引人注目,在场的修士无不纷纷退让开来,在一旁聊天的张观致、费文龙和吕阳羡皆已发觉,知晓是江左仙宗此次来赴宴的队伍到达,各自脸色微变,仰望着天上的云船。
当先两人飘然落下,都是身穿金丝纹边的制式道袍,外面披着道家羽衣,只不过一人明黄,一人栀黄,以示区别。
明黄那人头戴宝冠,神丰玉朗,身材高大挺拔,右手拇指戴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扳指,栀黄那人挽着道髻,俊逸秀朗,个子虽然不高却飘逸出尘,身后负着一把碧绿如竹的宝剑。
两人一落下来,身后十多名修士从宝船上跟着落了下来,男女皆有,郎才女貌,眉眼含笑,举手投足,皆是气度不凡。
费文玉眼前一亮,这当先领队,穿着栀黄羽衣,身负宝剑的江左修士,居然是当年在方寸间有一面之缘的陈抱冲!
心头一喜,正想上前打招呼,蓦然瞧见他如众星捧月一般,脸色微黯,自惭形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什么呢?
许伯阳说了,人家可是羽士亲传弟子,高高在上的仙宗主脉弟子!
更何况就是打过一个照面,人家怎么会还记得自己?
陈抱冲甫一落地,只见众目睽睽,当下微微一笑,拱手向四周众多修士说道:
“江左今日到达,惊扰诸位同门,多有抱歉。”
十里亭前的各郡各家修士见这名年轻仙宗修士谦逊有礼,受宠若惊,心生好感,纷纷拱手回礼。
陈抱冲侧身道:“裴师兄,把神通收了罢!”
话音才落,天上宝船倏忽缩小,化作一条小船,如飞鸟投林般疾速落了下来。
最后轻飘飘落在了头戴宝冠,身穿明黄羽衣的男子手上。
“姓裴?”
人群中有人低低惊呼,无数人的目光都呆呆望着这嘴角含笑的羽衣男子,情绪交织起来。
男子收了宝船,目光如电般扫过,忽忽落在了张观致身上,不觉脸上露出些许讶异之色,嘴角微抿,信步走了过去,拱手笑道:
“这位想必是南淮仙宗同门,在下裴砚苏,敢问同门名讳?”
“裴砚苏!”
“他、他是仙宗…掌门首席…”
人群中自然会有苍梧的小宗小族子弟,蓦然听到他自承姓名,如雷贯耳,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
不少人闻声惊呼起来,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张观致的身上,这才发现他穿着南淮仙宗的银色制式道袍!
张观致一时惊呆,受宠若惊,连忙拱手,还未开口,便听有人笑道:
“裴师兄,我来介绍,这是南淮仙宗剑弈阁的张观致张师兄,之前和我在方寸间共事过!”
话音一落,却是陈抱冲走了过来,拱手笑道:
“张师兄,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我?”
张观致这才认出陈抱冲来,喜道:
“原来是轮值殿管事处陈师弟,真是…”
蓦然脸色一变,自觉话错,连忙闭口,对着裴砚苏和陈抱冲说道,
“抱歉抱歉!仙道贵生,南淮剑弈阁弟子张观致见过江左二位前辈!”
“原来是南淮剑弈阁的师弟…”
裴砚苏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在旁的费文龙和吕阳羡见张观致竟然引得江左筑基修士主动前来搭讪,一时间惊掉了下巴,费文龙无比自豪,呵笑拱手唱礼:
“仙道贵生,南淮东柯镇费家费文龙见过二位仙宗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