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支教的哪些日子/乡野小春医 第925节
听听他们都在喊些什么,贪官污吏、草菅人命、还我征地款……
老天爷呀!环保署这几年才算开始有点油水,可那也是开工厂的老板们给的,我什么时候拿过你们的一针一线?草菅人命这样的帽子是随便能往官老爷的脑袋上扣的吗?还征地款,你们的地马上就要退还给你们了,凭什么还要征地款?就算要,也别来找老子要啊!
身为环保署的官员,赵志刚经历过各地衙门的刁难,也见过一些有实力的老板们的威胁,唯独没有遭遇过老百姓的围堵,面对这种状况完全没有经验,脸都吓白了,躲在车里不敢出去。
看看坐在前面副驾驶新来的科员,小姑娘早已花容失色,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无助,这让他鼓起了一些勇气,对身边的秘书大喝道:“再打电话给马建新,问问他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来?”
同样一脸惊惧的秘书慌忙低头拨号,就在这时,外面的农民们发出一阵骚动,紧接着便被两队穿制服的人给分了开来,前车司机见状慌忙踩油门驶出了包围圈。
看着那些激动的百姓被警察人墙死死的拦住,赵志刚才长长松了口气,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水,又对秘书说道:“告诉马建新,这件事我们会如实向巡抚衙门禀告,让他做好准备解释吧!”
“解释?那个什么督察小组组长是第一天当官么?”
天石大酒店十二层的一间套房内,萧晋收起手机,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慢慢散去的村民,叼着烟撇嘴说,“不等他回到省城,这件事就会在江州省内的相关网站和社交媒体上传的沸沸扬扬,激起民愤的是他督察小组,不是马建新。
而且,这件事处理的既快速又稳妥,没有过激行为,也没有人因此而受伤,马建新非但不需要解释,还应该为此而受到嘉奖才对。”
华芳菲就跪坐在他身后不远的一张茶桌前烹茶,一举手一投足都极富韵味,桌上还燃着一支檀香,青烟袅袅,搭配上她月白底蓝色绣花的旗袍,场景美丽的就像是一幅画一般。
此情此景,正该安静的欣赏美人煮茶,萧晋却在谈论毫无美感的勾心斗角,实在是牛嚼牡丹、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不过,华芳菲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影响到她泡茶的心情,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几杯茶盏便如梅花瓣儿一般摆在了圆盘之中。
她也没有邀请萧晋,自顾自的端起一杯轻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这才用毛巾擦拭了一遍双手,开口说:“激起民愤是一件性质很恶劣的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伤及自身,马建新居然会出这样的主意,说明他是一个标准的赌徒,喜欢险中求胜,跟先生你称兄道弟倒是绝配。”
萧晋转身来到对面坐下,端起一杯茶咣当一下灌进嘴里,然后咂吧咂吧嘴,煞有介事的点头说:“嗯,好茶!”
华芳菲抿唇一笑,说:“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恭维女人的水平可不像现在这么浅薄。”
萧晋身子往旁边一倒,半卧着懒散道:“我是个现实主义者,最讨厌做无用的事情,恭维你,你也不会变成我的女人,干嘛还要浪费脑细胞和口水?”
华芳菲眨眨眼,看着他问:“难道咱们当时初次见面,你就想让我做你的女人?”
萧晋耸耸肩,说:“当时还没有想,那只是我见到漂亮女人时的一个习惯,先留下一个深刻一点的印象,如果之后想了,再做什么也不会显得多么突兀。”
“我明白了,先生这是广撒网,就等着鱼儿主动钻进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呢!”
萧晋哈哈一笑,又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正色道:“不说闲话了,你比我了解官场,对于这次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我现在心有点乱,说出来让我换换脑子。”
华芳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心乱了,是因为这件事完全由马建新主导么?”
萧晋也不瞒她,点点头躺下,枕着双手说:“我总觉着马建新这一次表现的太好了,以他滑头的性子来看,不应该这么乖才对,虽然可以确定他暂时没有背叛我的打算,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在做事时隐藏一点对我不利的小心思。”
在非洲大草原上,最危险动物不是大象、狮子和猎豹,而是一只只形容猥琐的斑鬣狗。他们的个体力量不大,却喜欢成群结队,看上去畏畏缩缩的仿佛谁都可以上去欺负一下,却胆大到敢从狮子的口中抢食。
他们是典型的机会主义者,有利可图就一拥而上,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毫无尊严和荣耀可言,让像大象、豹子这种主流意义上的强者都头痛不已。
马建新就是一只人群中的斑鬣狗。不尊道德,不知恩义,头顶一个大大的“利”字,寻找并依附一切能够带给他好处的强者,一旦那位强者无法再为他带来利益,他就会瞬间翻脸,毫不犹豫。
从人格的角度上来说,他比马泰华还要低贱,但相应的,他也比马泰华要安全许多,只要能始终在他面前保持强者的能力,他就一定会乖乖的。
所以,对于这次事件中马建新的行为,萧晋心里有些不踏实,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这让他很是苦恼。
华芳菲沉思良久,摇头说:“我想不出马建新在这次事件中暗藏了怎样对你不利的小心思,但是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很看好他的这个办法。因为,如果我是金景山的话,就绝不会一上来就服软,而是强硬到底。”
萧晋霍然坐起身,震惊的看着她,眼珠子溜圆。
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什么,但华芳菲还是自顾自的用金景山的口吻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不是鼓动村民们抗议吗?那我干脆就站在村民那一方,那块地该退回去的还是要退回去,耽误了农时,那就计算出村民们这半年多的损失,然后由天石县衙门负责赔偿,反正是你们征了不该征的地,稍微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村民们既没有损失土地又拿到了钱,要是还敢出来闹的话,那理可就到了我这一边,到时候不管我采取什么措施都是应当应分的。”
萧晋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金景山不是上面空降的什么镀金干部,而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爬进巡抚衙门的,智慧和手段不可能会比只在一个知县身边呆过几年的华芳菲差,连她都能想出的对策,没理由他会想不出来。
更甚至,马建新很可能也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那么,他做这样明显对他也没什么好处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他已经被金景山招了安?
这个想法一出来,萧晋就悚然一惊,不过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不对,我能给他的利益已经实实在在的开始进行了,以他那奸猾的脑子,应该还不至于被金景山的几句空头支票给策反,毕竟金景山只是巡抚衙门里的长史,对他的作用并不比陆翰学和邓兴安大多少。
也就是说,他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并不是在针对我。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萧晋无意识的端起一杯已经有些变凉的茶水,华芳菲见状,就拿起茶壶清洗,再次泡起了茶来。
当一杯滚烫的新茶替换了他手中的凉茶时,他忽然脑海中一闪,对华芳菲道:“你继续站在金景山的角度来跟我说一下这件事发生之后的各方反应、以及你的应对。”
华芳菲想了想,说:“这件事一出来,环保署按我吩咐做事的人肯定会成为领导的重点询问对象,我的行为也就没了什么秘密可言,巡抚和副巡抚大人们都会来找我谈话,脾气火爆的可能还会训斥我一顿,并勒令我快速妥善的解决掉这件事。
我会趁势说出我的想法,官府的名誉和威严不容受损,所以我的想法必然会得到一定的支持,紧接着就是巡抚衙门的主要领导开会表决了,一旦通过,我就会……”
“停一下!”萧晋出声打断道,“平衡与制约是华夏通用数千年的帝王之术,没有哪个地方的领导班子是绝对团结和睦的,巡抚级别的衙门更不可能出现一言堂,这也就代表着,你的提议至少不会被你所在圈子之外的团体接受。
如果这个时候有心人借题发挥的话,成功打击到你和你圈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华芳菲蹙眉沉吟片刻,说:“如果那位有心人能拉拢超过半数的投票,那我和我的圈子肯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我认为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能在巡抚衙门里轻松掌握超过半数投票的人,已经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劲来借题发挥了。
因此,我觉得会提出反对的人一定是衙门里的少数派团体,他们想通过这件事压住我这个大团体领导的左膀右臂,从而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萧晋闭上了眼,问:“巡抚衙门里势力最大的人是谁?”
“自然是正印的巡抚大人,”华芳菲回答说,“我听段学民说过,巡抚衙门里一共分成了三派,巡抚大人成功拉拢了两位副知州和布政使,再加上金景山等人,总共拥有了十七张票权中的九票。
而知州大人则与剩下的一位副巡抚结成了同盟,各自收拢的票数有五张,剩下的三张则为中间派,平日里不怎么参加省里的具体政务,但拥有至关重要的投票权,所以他们会倒向哪一方要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