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支教的哪些日子/乡野小春医 第945节
金景山的脸色一点点变黑,寒声道:“萧晋,我金景山虽然认栽了,但不代表就可以任你随意羞辱!”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可能。”萧晋抹抹笑出来的眼泪,说,“难怪金大人在弟弟妹妹被抓走之后的应对会突然变得如此保守。
在您看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跟一位从三品的大员对着干,更没有那么大的能量逼一位朝廷高官低头服软,对不对?”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您这么说倒也不算错,我确实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不过不是身份上的不同,而是在认知和眼界上有着很大的差别。”
萧晋又点燃一支烟,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说,“首先,我的胆子比他们大很多,而且还是‘公仆’说法的坚定支持者。
你们的薪水来源自老百姓的缴税,你们的工作是让他们可以安全幸福的活着,说白了,你们就是这个国度的管家和仆人而已,凭什么一个个的踩在主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这是几千年封建历史的观念残留,再加上老百姓磕头磕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的腰杆还直不起来,并不全是你们的错。但是,我是清醒的,在我的眼里,不管你的品级有多高,都不过是我家的一个佣人而已,从天然上我就不可能怕你。
当然,精神上的不怕说到底仍然不过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罢了,在这个官本位社会,权力高于一切,我就算是再狂,也只能像太祖爷说的那样,在战略上藐视你,战术上却要重视你。
因此,当你让我在领导大院门口吃了闭门羹之后,我的全部注意力就放在了石竹县。那里是你的大本营,是你金家的根据地,是你防护最坚固的地方,同时也是你最脆弱的致命点。
具体我是怎么操作的,就不跟你详细解说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之所以能把你逼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因为背后有什么大佬在帮我,而是因为我拥有你不相信的胆量和头脑,拥有出色的朋友和手下。
最最重要的,是你无论才华能力,还是个人品德,都不配从三品之位,说句可能会让你恼羞成怒的话,如果没有你老丈人的帮助,光凭自己的本事,你能爬到马建新现在的位置都算是老天爷特别的眷顾你了。
归根结底,不管你现在的权力有多大,当初打下的地基却是松散的,我只需找准位置掏出那么几个洞来,就能让你这座华而不实的大楼轰然倒塌。
将朝廷赋予你的权力公器私用,是为不忠;为了虚无缥缈的风水之说就让九泉之下的父母背上骂名,是为不孝;罔顾百姓利益是为不仁;发迹多年却只惠及嫡亲弟妹,是为不义!
就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玩意儿,也配让小爷儿去寻求大佬的帮助?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萧晋越说声音越大,原本戏谑的表情也慢慢变得严肃且愤怒起来,最后更是一声大喝,震得桌上酒杯中泛起阵阵涟漪,也震的金景山心头猛跳,额头冒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力反驳。
他相信了萧晋的话,整件事情的背后确实没有什么要对付自己的大佬,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眼前这个胸中有不平气且胆大包天的年轻人。
对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评价,他只觉得难堪,不觉得愧疚,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他不过是遵守了游戏规则,宦场是最容不得异类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在权力场中就是一句真理。
古时那些忠臣义士之所以青史留名,就是因为人数太少太少,像那些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一样,不过是大海边几片美丽的贝壳,这才被生性浪漫的文人所记下。
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不是靠他们那区区几个人传承下来的,他们的作用,也仅仅只是让史书看上去不那么的黑暗和肮脏罢了。
此时此刻,他后悔的无以复加,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会在最开始就对萧晋施以雷霆般的强力打击。
固有观念害死人,谁能想到被奴性支配了数千年的老百姓中异类依然会层出不穷?他又如何能够想到,别人杀人放火照样升官发财,而自己却偏偏碰上了一个像萧晋这样头脑清醒又手段高明的佼佼者?
夜路走多了,终于撞上了鬼。天要亡我,非战之罪啊!
人的固有思维一旦形成,不是靠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语就能扭转过来的,所以,萧晋说那些不过是单纯的发泄,并没有奢望如此简单就能得到一位幡然悔悟的青天大老爷。
若不是要催化陈家父子的矛盾,和减少接收金家产业时的麻烦与阻碍,他根本就不会和金景山坐在一张桌子上。
在争取到妹妹从轻量刑的承诺之后,金景山立刻就离开了,走得非常干脆,这也让萧晋更加的确定:他之所以会来青山镇和谈,为的就是没有什么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同样也是宦场中的至理名言。
走出包间,萧晋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推开了对面包间的房门,马建新就坐在里面,正吃着鱼肉,喝着小酒,非常的悠然自得。
“谈完了?”见萧晋进来,他筷子不停,头也不抬的说,“这小饭馆别的菜味道不怎么样,鱼做的倒是不错,快过来尝尝。”
萧晋坐到他的旁边,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马建新诧异的挑挑眉,放下筷子问:“怎么?以兄弟你的本事,不至于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吧?!”
萧晋摇摇头,说:“没有,一切都和咱们事先计划的一模一样,只是心里有些不爽。”
马建新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知道是因为什么,呵呵一笑,为他重新倒满酒,说:“宦场就是这样,像哥哥我这样的父母官,不管人品如何,心里多多少少都是得装着一点百姓利益的,毕竟让他们好过了,也是不错的政绩。
可金景山不同,他不是堂上官,而是巡抚衙门的长史,主要职责就是协调巡抚衙门的各种事宜以及领导们的工作生活,和下面的百姓是没有直接联系的,只要领导工作顺心,衙门和谐,他就算完成了本职,因此,心里只有权位,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些萧晋当然明白,只是明白不代表就能接受,虽然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但内心深处却是有点完美主义倾向的。他不渴望这个世界变成天堂,因为这不可能,他只是想少一点不公平,多一点公道,强者有强者的担当,弱者有弱者的依靠。
所以,他不排斥马建新这种有私心的能吏,却对尸位素餐、尤其是眼里只有官位和权力的庸官和野心家厌恶至极。
当然,他不是愤青,更不屑于做口头上的巨人,偶尔发发牢骚可以,真正做事的时候,依然还会脚踏实地,从目前自己所站立的层次向前看。
要想改变世界的规则,首先就要先拥有影响规则的资格,在达到这个目标之前,一切都只是空谈。
“知州大人那边怎么说?”夹了一筷子鱼肉,他问。
“他很满意,认为你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年轻人,还说什么时候有空了,要我带你去省城让他见见。”
萧晋一声冷笑:“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的格局跟巡抚大人可差远了,要知道,现在巡抚衙门里最恨金景山的就是巡抚,可我都把金景山给逼到这个份儿上,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显然是一位能沉得住气的合格封疆大吏。
大哥,有机会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转换门庭的比较好,不管知州能力如何,从金景山的事情上来看,心性凉薄是肯定的了,不是个好老大的人选啊!”
马建新点头:“这个我也想过了,而且,我认为金景山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良机。”
“哦?怎么个良机法儿?”
马建新嘿嘿一笑,说:“兄弟你肯定是不会任由金景山逃过这一劫的,如果哥哥所料不差的话,金家产业被你们彻底吞并之日,应该就是金景山完蛋之时了。”
“没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只是金景山一个人,小弟完全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可关键是他还有个在京城六部当差的老丈人,虽说是学术派的领导,但架不住人家人脉粗啊!所以,金景山必须死,他不死,就该我死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呀!一旦石竹县那边尘埃落定,我会立刻撕毁今天与金景山商谈的协议,威逼利诱金氏兄妹捅出他这十几年宦场生涯的所有脏事儿,有陆叔叔和邓兴安两位四品堂上官联名,除非他的老丈人近期之内当上宰相,否则的话,没人能保得住他。”
“你说的不错,两位四品知府的面子,就是陛下也不会轻易驳回,更何况还有实锤的证据,金景山确实死定了。”
说完,马建新抿了口酒,沉吟片刻又道:“只不过,那样一来,你在整个江州省宦场里的名声也就臭了,政客都是靠着互相妥协互相交易活着的,没人敢轻易撕毁合约,这就是为什么收了钱却不给办事的官员一般都混不长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