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的江湖酒馆 第55节
“不过我可以教你些别的,琴艺,想学吗?”
“想!”
“那我教你。”
小丫头有了自己人生之中的第一架琴,听梁大哥说着架长琴价值不菲,让她好好保管,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往后的日子里,梁大哥也没听再带她云游天下了,而且找了个山林住了下来。
小丫头很努力的弹琴记谱,争取有朝一日也能弹出动听的乐曲。
直到有一日,梁书榕忽然找上她,与她说道:“我送你去附近城里的客栈住几日。”
“那梁大哥你呢?”
“我有些事,不能带着你。”
燕舒娴倒觉得没什么,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临走之时,梁书榕却给了她一本书,只告诉她是曲谱。
而这一走,他们便再未见过面了。
那一日,洛溪山上箫声大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小丫头背着琴回到洛溪山上。
一路满是尸体残骸,那山谷之下的小屋也早已破损不堪,梁书榕也不见了踪迹。
这一次,小丫头异常的镇定。
她翻开了梁书榕临走前给她的那本书,书上确实记载这一副曲谱,然而后面的内容,却是一段极为高深的武学。
那武学的第一页,便写着一行大字——此术之大成者,七情绝断。
她也逐渐明白,为什么公子总是无故发笑,无故忧伤,只是怕日后失去的时候好受一些罢了。
“你一定没死对吧,你会来见我的对吧。”小丫头的眼眶红润,却忍着不让泪水掉下里。
生死离别的事情经历多了,小丫头甚至都快有些麻木了。
小丫头捏着书角,当年哪位风雪之中收留自己的公子,一定是个好人吧。
公子从来不是什么江湖高手,只不过是一个喜欢看那山河江海的闲人罢了,她想应该是如此吧。
自那以后,小丫头便背着长琴走遍了当年的路。
每到一处她便弹起那书上的曲谱,每弹一半便不再弹奏,等着那个能够接上这后半段的人。
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只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如今也不再能被叫做小丫头了,而现在的梁书榕,也不再是那个翩翩公子了。
……
……
梁书榕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有些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
燕舒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你,这些年还过的好吗?”
她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消瘦满头白发的梁书榕,心里一痛,当初的梁大哥,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去了一个满山是花的地方。”说到这,梁书榕顿了顿,继续说到:“那是个很美的地方。”
燕舒娴有些欣慰,至少知道这十多年来,梁书榕过的并不苦。
“丫头你呢?”
“我已经不是丫头了。”
“也是……”
雕栏小阁内二人沉默了许久。
燕舒娴看着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公子’,回想起当初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大江是美的,山河也是美的。
梁书榕捏紧了手中的玉箫,他扭头看向了燕舒娴,说起来,他这一生还有些放不下的东西,便只有这丫头了。
“我这次来,只是想与你道个别。”梁书榕道。
燕舒娴听到这话愣了许久,叹了口气,开口道:“我还以为梁大哥又会像那次一般。”
“这次不一样。”梁书榕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我,我时日不多了……活不了多久了。”
燕舒娴沉默了,她很清楚梁书榕这句话的意思。
她虽不是江湖中人,但却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当年洛溪山上发生的事情。
引天地之势如体,曾经的翩翩公子变的满头白发,那白发并不是假象,他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丫头……”梁书榕叹了口气,“你怪我吗?”
燕舒娴摇了摇头,说到:“舒娴看遍了生死离别,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怪谁。”
梁书榕笑了笑,看着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如今已经这般坚强,他也没什么好挂记了。
他本该做个了无牵挂的人,到头来却因为当初的一个小丫头留下了些念想。
不过他不曾后悔,这辈子算是活够了。
“梁公子。”燕舒娴柔声喊道。
梁书榕愣了愣,他看着燕舒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声称呼。
“舒娴当年跟着公子去过很多地方,自公子离去后,舒娴又重新走了一遍,那曲谱上该是我弹的地方舒娴都弹了,唯独差了公子这后半段。”
“公子可愿与舒娴奏完这一曲?”
燕舒娴强颜欢笑,说什么看惯了生死离别,到头来,心中却还是阵阵刺痛,或许要让公子失望了,舒娴从未像公子想的那般坚强。
梁书榕沉默了许久,见燕舒娴已经坐在了长琴前。
那长琴依旧是当初梁书榕送她的那架长琴。
“好。”
……
“铮……”
楼外,大雨哗啦下着,狂风呼啸,而这玉琼楼的雕栏小阁内,却突然响起了琴声。
琴声戛然而止,悠扬的箫声涌入这雨夜之中。
“呜……”
这一曲名为《浮光山河》,琴箫合奏。
浮光是当初那个大雪夜里哭了一夜的小丫头,唤做燕舒娴。
而那山河,便是当初爱遍了山河江川的公子哥,唤做梁书榕。
第67章 :此术之大成者,七情绝断
梁书榕手举着玉箫。
他盯着那窗外的逐渐萧索的细雨,回想起当初的一幕幕。
打他记事的时候起,玉箫宫弟子选取法门,他是最后一个选的,梁书榕不知眼前的这本功法是什么,只是听那教习说这叫《七情乐术》,是本没人肯要的功法。
那教习告诉他,那是本无用的功法,练了也没用,梁书榕拿着那本功法,有些迷茫。
无用的功法?可是……他也没得选了。
那些人看着他,眼里没用一丝怜悯,他独自一人回到了住处,翻开了那本《七情乐术》。
——此术之大成者,七情绝断。
他认得那字,只是看了一眼,觉得无所谓。
照着那书上练,十年如一日,他依旧是一个人。
没人问他过的好不好,教场里的所有人好像都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梁书榕不在乎,早也习惯了。
十年时间,他从七八岁便开始练习箫艺,那功法只练到了小成。
那一夜,他于后山的山谷之中练习箫艺,催动那功法。
当群山的野兽都对他屈膝匍匐的时候,他愣住了,那时候才明白,当初这本没人要的功法,到底是何等事物。
如此功法为何会没人练,就连教习都会提醒他们,那就是本没有用的功法。
自玉箫宫建成以来,功法无数,而这本七情乐术却从来没有人练成过,甚至连小成都达不到。
练了这七情乐术的人,学无所成,觉得那首页写着的大字估计也是唬人的,便扔了去,宫主也曾看过这本功法,觉得那是一塌糊涂,便扔了去。
而这本功法,最后落入了梁书榕手中。
他思索着,为什么自己能练道小成,而别人连入门都达不到,或许,这也是人的原因。
‘此术之大成者,七情绝断’这句话根本就不是这功法的后果,而是练就此法的前提。
而恰好的是,梁书榕从小便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知有什么感情,这一切都好像是误打误撞一般。
若不是像他一般,或许真就无法练就这功法。
功法小成之后,慢慢的梁书榕也明白了这功法的后果,越是练到后面,他的情感波动便越少,整个人都变的冷冰冰的。
梁书榕忽然有些害怕了,他想起自己当初选择这本功法时想的是能够早日学成,离开这个地方,去看看那世间的繁华。
当他被众人推为刑子的时候,他也并未反对,他想着,或许这是自己的唯一的机会。
梁书榕还是舍不得那七情六欲。
还未看过外面的繁华,心中还有许多夙愿未曾达成,他什么都还没有做。
他虽是最为无情,心中却又有情,也是因此,那功法是没办法练到大成。
大雪夜里,他见了那放声痛哭的丫头,忽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那控制不住的情绪又在作乱,梁书榕没办法压制,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收留了那丫头。
那洛溪山上翻天一战,他最终也未能成为一个断绝七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