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收容专家 第517节
苏薇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的视野一片血红,鼻孔、喉咙、眼睛都黏糊糊的,而身体却空荡荡的。
人体里的血本来就只有几升,而苏薇雨刚才流失的血液,早就远远超出了危险值,她现在的脉搏无比虚弱,残存的血流量连完成最基本的大循环都勉强。
但这种空虚却令她感到舒适,就像在重感冒后睡了一整天醒来,睡前的鼻塞头疼全部消失,身体轻飘飘的,但视力却变得无比清晰,像重新出生了一遍,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大脑清清楚楚,仿佛之前像在做梦。
伊雷盯着苏薇雨喷出的满地的血,整个人愣在原地,因为他从这血液里感受到了强烈的欲望。
她把那部分欲望……剥离了?
这怎么可能做到!
“清醒多了,这样就能继续战斗了。”苏薇雨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慢慢弯下腰。
伊雷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苏月。
他完全对苏薇雨失去兴趣了,如果公爵之女没有诞下子嗣的想法,那么公爵之女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
“真遗憾,薇雨,你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伊雷弯腰,一个瞬步来到苏薇雨跟前。
在这场战斗中,这是他第一次全力以赴的攻击。
从开始到现在,每一秒钟他都能杀死这两姐妹,但他从来没有给予过超出对方限度的伤害,而是用旗鼓相当的实力不断激发对方的战斗本能。
身为不败之兽与红公爵之女的后裔,对胜利的渴望与繁衍的欲望一样,是超越岁月烙印在血脉深处的东西。
而他要做的,就是激发这份欲望,让她们看清楚自己的真面目,接受真正的自己,拥抱宿命,超脱那虚伪的认知牢笼,击碎世俗的条条框框。
但现在,苏薇雨已经丧失了价值,她比苏月更具“悟性”,但却剥离了这份欲望,尽管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已经无法唱响红洞之歌。
“再见了。”伊雷冷冷道。
轰!
针对生命本质打出的一拳,结结实实落在了柔软的掌心,苏月徒手挡住了伊雷的拳头。
“嗯?”伊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可能吗?
伊雷抬头看向苏月,却发现苏月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而草地上,从苏薇雨身体里溅出的血水,仿佛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滚动着向苏月身边汇聚……
古老的月亮高悬天穹,血色的磨盘转动不休。
无数身穿红袍的身影在环形的高台上高声欢呼,苏月听不清他们在呼喊什么,那是她所不知道的语言。
她没有自身存在的感觉,但又清楚地感受到自身的存在,她看到一个巨大的洞窟,斜斜深入地下。
洞窟弥漫着腐烂的臭味,一阵一阵的呼吸像是山间的风,从里面吹出,浓重的臭味中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
苏月非常清醒地知道,她现在应该正在和伊雷战斗,但她同样不担心此刻自己的处境,因为她知道这只是一瞬。
有些东西,她的血要告诉她,而这并不需要多久。
“红洞之歌吗?”苏月充满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顺着败者尸骸铺就的台阶看去,在尽头处看到了一片宽广的广场,那里欢腾声犹如雷鸣。
她的视角像天空上的飞鸟俯冲,瞬间拉进地面,来到了广场之上,只见一个身穿华美红裙的人高举着斧头,而旁边巨大的木桩上,一个穿着尊贵的人静静趴着,英俊的男仆正用血水清洗他布满脓疮的脖颈。
当看清这两人时,苏月心中一震。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丑陋的人?
那个身穿红色礼裙的人,应该是女人吧……应该是,至少她穿着裙子。
她的样貌完全配不上她那华美的衣着,这个人的一只眼睛像金鱼一样向外凸出,另一只眼睛像没有眼皮,细看眼球上疙疙瘩瘩。
她的鼻子几乎没有,嘴唇兔裂,牙齿腐朽歪斜,而且身上的皮肤布满脓疮和脱落的皮屑,握着斧头的两条胳膊也明显长短不一,十根手指像鸭蹼黏在在一起。
而另一个同样身穿尊贵服饰的人,正把自己畸形的脑袋放在木桩上,他的长相和女人一样一言难尽。
斧头落下,男人人头落地,一旁的英俊男仆用巨大的骨盘接住了男人的头颅,跪在地上恭敬地递给那个丑女,仿佛那女子的身份无比尊贵。
苏月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关于《红洞之歌》的描述迅速闪过——【公爵让自己最貌美的女儿穿上红色的礼裙,令女儿斩下他的头颅,放在狮子颅骨磨制而成的骨盘上,作为嫁妆,进献给那伟大的不败之兽。】
不会吧,不是说好最貌美吗?
文献出错了吗?
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流传了这么久,有这么一点纰漏也情有可原,但这个真相未免也太……
这是真的吗?
还是说,这是自己因血脉力量的影响,所出现的幻觉?
苏月就这样目送着那丑到无法形容的女人,端着自己父亲的头颅,在全城人民的欢呼下,踏着那累累的尸骸,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向那臭气熏天的猩红洞窟。
当公爵之女即将迈入红洞的刹那,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的景象都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犹如静止。
而下一秒,一阵朦胧的气雾不知从何而来,将苏月的视野完全遮蔽,而后雾气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尖涩难听。
苏月心中泛起一阵好奇,随后眼前雾气散开,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豪华的卧室,镶满玉石,以黄金勾边的床榻上,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虚弱地躺在那里,旁边的接生婆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苏月看到了刚刚在广场上见到的被砍头的男子,他长相仍旧丑得要命,但依旧能看出现在的他要年轻许多。
他是红公爵……谁能想到率领三万具勇士尸体攻陷银月城,结束那千年欢宴的男人,会是这幅尊容。
只见红公爵小心翼翼地从接生婆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这明明是刚出生的婴儿,但长大后的丑态已经可窥一二,大小眼、无鼻、兔唇,还有不忍直视的皮肤状态。
红公爵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依旧是苏月不知道的语言,但她却听懂了意思。
“女儿,你会与神明抗争吗?”
苏月全身一震,这一句话犹如惊雷在她脑海炸响,带给她前所未有的震撼。
不知为何,她似乎能理解这句话的沉重与绝望。
第752章 双苏VS伊雷(五)
当红公爵说完这句话后,和刚才一样的氤氲雾气再次浮现,遮蔽了视野。
很快,苏月的视线再度清晰,这次看到的是另一间截然不同的卧室,依旧有婴儿的哇哇啼哭声。
但这次躺在床上的是另一个女人,一个长相极度丑陋的女子,和之前的红公爵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次接生的产婆是另一个人,但苏月察觉到在一旁给产婆递水送毛巾的女子,和刚才她看到的上一名产婆很像,像那名产婆年轻时的模样。
随着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卧室的门被推开,身材魁梧高大的英俊男人急冲冲地闯了进来,走到床边看了床榻上的女人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又立刻看向襁褓中的婴儿。
那婴儿皮肤皱得和章鱼似的,小怪物般丑陋。
这时,苏月稍微有些明白了。
这是更早的过去!
现在刚刚出生的是红公爵。
英俊的丈夫将自己丑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捧到同样丑陋不堪的母亲身边,女子虚弱畸形的脸上流露出慈祥的怜爱:“孩子,你会与神明抗争吗?”
雾气再度浮现,画面再次倒转,这次是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一个容貌寻常的村妇咬着木头忍痛独自一人生下了一个婴儿,这个婴儿的身体同样畸形难看。
在对方生产的过程中,苏月还能听到林外传来一大群人愤怒的喊杀声。
画面变幻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幅幅画面从苏月眼前闪过,他看到了一代代丑婴出生,许多片段穿插其中。
在成千上万次出生中,那些生来畸形丑陋的婴儿被抚养成人,有的沦为野兽,有的因天生的缺陷憎恨父母,从而弑父杀母,有的苟活于世,隐居山林孤独终老。
但总有这么一个人,他(她)会与异性成家,生下下一代,血脉绵延,世世代代。
岁月在画面的闪烁中倒转,闪烁的画面慢慢在苏月眼前变成了快进流淌的故事。
她看到眼前时光流逝,山峦迭起又被抹平,沧海汹涌却化作桑田,然后桑田变沧海,平地起山峦。
时光倒转中,那些本该非常丑陋的婴儿也在逐渐变得普通寻常,不知往上追溯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苏月所看到的婴儿和他们的父母,都变成了相貌平平的普通人。
而血脉的追溯依旧没有停止,时间依旧往回滚动,苏月很快看到那些男女变得英俊非常,他们生出的婴儿一个赛一个可爱,瞳眸犹如星光璀璨动人,皮肤嫩滑犹如鸡蛋。
她看到一对美丽得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男女,站在一座巨大的山峰前,一个全身被毛的巨人一边敲打着山峰上脆弱的石壳,一边对他们说:“生物的命运由自身的能力确定,而能力在出生那一刻便由血脉而定,这是兽王定下的法则。”
“不,靠自己的努力也能改变命运!生命不该是这样!”那对男女反驳道。
“那么便等待吧,兽王会告诉你们答案。”巨人说道。
从这一刻起,时间开始正向流淌,苏月感觉自己化作了一块亘古不移的石头,目睹了这一千年中所有的岁月变迁,风景在她眼前快速变化。
她看到那对美丽的夫妇一眨眼老死,在临终前告诉两个孩子要静心等待兽王的回答,于是小镇在这座山峰下出现,逐渐壮大,村中的祭祀十年如一日地记录山风的声音。
在第一百年,一座山峰的尖端从天空的云霄之上倒悬着出现以每年千米的速度慢慢下落,在八十年后终于与大地上的山峰相接。
往后的二十年,日月都被遮蔽,每天人们只能看到清晨的朝阳与傍晚的落日。
在第二百年,山峰再次上升,隐没于云霄之上,日月轮转再次恢复正常。
天上的山峰与地上的山峰触碰了十次,千年来此地风的声音都被祭祀刻印于石板上。
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便是兽王的一颗牙齿,天峰与地峰的触碰,便是嘴巴的一次开合,而山间的风便是兽王的喘息,那兽王的回应就在风中。
在千年的最后一个末尾,苍老的末代祭祀将一千年来的风声串联在一起,翻译为古老的神语——
【尝试吧,你们的后代永远只能遗传双亲的缺陷,若命运不由优越的血脉所定,那便试着抗争。】
当末代祭祀对村庄上的所有人,宣布这神明的回应后,全村人都陷入了死寂。
这一刻,苏月仿佛自己就站在这群先民中央,和所有人一样,一同接受了这无端的神之判罚。
苏月全身像过电一般,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公和委屈,但有更加震撼人心的东西压倒了这负面的感情,那没有名称的情感催动胸膛中的心脏,比平时更有力地跳动着。
这就是她在上古的祖先吗?
比红洞之歌更加遥远的故事,这时的人因为早已死去了一千年的祖先的一次悖神之言,受到了来自神明的惩罚。
不……在神明看来这根本不是惩罚吧,这甚至是一次仁慈的教导。
那对夫妇的观点对神而言并非冒犯,因为对神而言,真理没有错误的可能,那对夫妇只是愚昧渺小的信徒,而他浪费了一句话,为此族定制了窥见真相的“课程”。
虽然,对这一族的人而言,这验证真理的过程更像世世代代都要承受的诅咒。
他们承受这诅咒……甚至与己无关,只因为千年前祖先的一次愚昧的质疑。
从那以后,这一族无休无止的苦旅便开始了,一代又一代……不断地劣化,不断地虚弱,样貌愈加丑陋难堪,身体愈加孱弱不便,而即便如此,他们却仍维持在能繁衍族群的底线之上。
上一篇:怪猎:我能听到怪物心声
下一篇:深渊入侵,我有传奇道士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