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路人过于冷静 第173节

可惜……

梁老师看着陈默憨憨摸着脑袋的样子出神，仿佛看到曾经自己带在身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样子。那少年也总是抓着他的袖子，老师老师的叫着，每次解出来一道难题，攻克一个项目，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对他说：“老师我说的吧，我一定可以解出来的！老师我解出来了！！”那些光影仿佛还在昨日。

恍然间多少年过去了，那个倾尽他中年到老年大半心血培育的少年的虚影裂开，化成一个个破碎的碎片纷飞不见。化成了那孩子毅然放弃种花家的国籍，对着M国国旗和自由女神像宣誓，自愿加入M国国籍那种刺眼虔诚的样子。

老人眼眶有些发红，取下老花镜，揉了揉被岁月侵蚀下，有些苍老浑浊的眼睛。

抬眼看向陈默，眼前倒映的是少年那发着光的眼睛。不同于那时那个少年的刺目，淳朴而淡然，就像是一块置于清澈流水中的璞玉，散发着浅淡而不灼人的微光。

这孩子终归还是和那孩子是不一样的。

结果也许也是不一样的。

“老师？”

陈默看着老师出神的样子疑惑的轻声喊了一声。梁老师听着耳边温润的青年声音回过神来，自然的重新带回眼镜，笑着道：

“啊，没事。你小子怎么不早和我说？你要是早和我说，我就给你争取一个大一些的报告厅了，我想那些老家伙们肯定对这个感兴趣。”

陈默微愣，他想到老师会有些惊喜，没想到老师的反应这么大。随即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他到是真没觉得自己这个发现有什么，加上这两天一直在忙着跟拍剧组的事情，以及想着怎么和D国这边的警察解释事情经过，还有他为什么会每次都恰巧的在现场。以至于就没来得及和老师说这件事，他本来还想着自己的报告结束，在结尾的时候，将这个发现抛出来，作抛砖引玉的作用。

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趣的回应，能给在这条难题上艰难前行的同行们一些不同的解题的思路也是好的。

“算了，现在也不是来不及，走走，你跟我出去，我找一下我的那些老伙计去，他们肯定对你这个发现很感兴趣，我一定给你换一个报告厅！”

“老师不用了吧，我不是真的解出来了啊，我就是有个发现而已啊……”

“别废话了，走吧走吧！给你换个报告厅去，还有换一个时间，我就说他们给你安排的什么时间啊，十二点到一点，这都是大家在吃饭的时候，谁这时候会来听报告啊，就是看你资历浅。走走走，给你换一个去，不然那些老家伙要是知道自己因为吃饭耽误了听这次的报告一定会郁闷死。”

陈默笔帽都没有来得及扣好，只来得及把一沓A4纸拿上，就哭笑不得的被精力旺盛的老人拉走了。

但两人刚从阶梯教室的后门出去，就迎面撞上了想要进阶梯教室的两人。

“抱歉……”

“小心点……老师？老师真的是你？”

梁老师正想说声道歉，对面就传来了一声有些惊讶的青年男声。听着言语中的意思，陈默诧异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头乌黑的头发用发蜡打理成整齐的大背头的男人，因为打理着装的映衬，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有一米八出头，看起来挺高的，但是在陈默面前还是差点。以至于他都能清楚地看到他发梢被发蜡凝结起来的块块，一绺一绺打起结没有梳开的样子。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满头金黄色卷发，白皮肤脸上带着些雀斑，看起来和年龄陈默差不多的外国青年男生。

“嗯？”

梁瑞教授听到这声音先是诧异了一瞬，但抬头看到来人的时候，整个人僵了一瞬，之前拉着陈默时脸上的喜悦都消减了许多。看到真的是那道曾经想过很多次的熟悉的身影，梁瑞教授嘴唇抖动了下，脸上肌肉缓缓的绷了起来，没有说话，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但一瞬也收了回去，瞥了男人身边的外国小孩一眼，公式化的和青年男人点了点头，就默不作声的要拉着陈默侧身绕过两人离开。

但是男人并没有就此让开的意思，稍微拦了下陈默两人。

“老师，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好久不见了。您，您也来参加这次会议了，早知道我就……”

青年男人低头看着眼前曾经的恩师，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挽回什么，低声说道。

“别叫我老师。”

“老师……”

“说了，不要叫我老师！”

陈默印象中一直温和从来没有和学生急过眼的梁老师，第一次摆出了怒容。在男人伸手的时候，后退一步，脸上冷漠的冷声说道。没有讲一点情面的意思。

“你这老头，怎么和我老师说话的？！”

青年男人旁边同样高大的外国男学生，虽然听不懂眼前的老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感觉出了老人对自己老师的不友好，顿时升起几分怒气。他老师一直是他眼中很优秀很优秀的人，不论是国内外，那次学术会议，别人对他老师不是毕恭毕敬，或者是欣赏的态度，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老师收到这种待遇。

陈默皱眉，下意识挡在了梁老师面前，这外国男生听不懂他将讲中文，但是他们却能听懂他讲英文。

“麦克，你别说了！老师抱歉，老师抱歉，是我学生不懂事。”

“老师，您还在生我的气？”

第218章 他今年好像才十八岁

梁瑞教授看了眼男人身旁的那个跟在他老师身边学习这么久，连Z文都听不懂的白人学生，撇过眼，不再看两人，冷声轻呵一声。

“不敢。”

淡淡的话语，带着说不出的讽刺。说完再次拉过陈默，就想从两人身旁绕开。

“老师您这话说的，您还是……”在怪我。

男人看着梁瑞老师的反应，愣了愣，眼底有些受伤，但闭了闭眼，睁开后那种受伤的神色敛去，化为了一种坚定，还有种偏执。他并不觉得自己今天的一切做错了，科学并无国界，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想要一个更好的科研环境，他只是想要研究出来更多的东西，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老师们的反应早些年还让他有些狼狈和不甘，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那份狼狈也逐渐被成就感弥补代替，他不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做错了。如果说唯一可能做错的，就是当初为了进研究局，提高身价，他把那份和老师共同研究的一份半成品的课题也带过去了……

心底就像是打翻了的五味瓶酸涩异常，一时间各种情绪蔓延。

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梁老师抓握在陈默胳膊上的手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那么些刺眼。越看越有些刺眼。梁老师他清楚，他几乎从少年班就跟着梁老师了，他很了解梁老师，说是科研工作者的封闭和内敛也好，梁老师对学生虽然也很友善，但是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除非是对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学生。当初老师门下的师兄师姐，除了自己之外就没有谁都没有这份优待。

自己虽然好些年没有回国了，但是这些年在国外也听到消息，说老师在自己离开之后，虽然没有放出话，但也大概透露自己不会再收学生了。

老师身边这青年是怎么回事？这青年的面孔很是年轻，也很是陌生，曾经自己是老师最小的弟子，也是关门弟子，那些师兄师姐他都是见过的，可是眼前的年轻人他却是极其的陌生。

“老师我给您介绍下，这是我的学生兼助理杰克，我这些年一直在MIT任教，这孩子特地从H大考我的研究生，您知道我一直在研究光刻机这块，这些年专业内有了些许成就，这孩子一直很崇敬我，所以刚刚失礼了些。我替他的无理向您道歉。”

卢文轩下意识的纵向在老师面前不经意的表现着自己，阐述自己这些年在国外优秀的履历。但说着说着，看到梁老师完全不想听，淡漠甚至有些不耐的神情，卢文轩话语微顿，呐呐的止住了话头，直接抬眼看向陈默，问出了声：

“老师，您身边这位是您新收的学生吗？我是不是该喊一声师弟？”

“我说了，不要叫我老师，他也不是你的师弟。”

果然，卢文轩闻言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哪怕走了，他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代替的，见过了珠玉，怎么还可能忍受劣质的顽石。他对自己的天赋很有认知，也很有自信。

“我从你当初毅然改换国籍那刻起，就说过了，你不再是我的学生，我也不再是你的老师。而他是我的关门弟子。”

卢文轩瞳孔微微紧缩，顿在原地许久。

“呵呵……呵……”

随即扯动嘴角僵笑出声，怎么可能？老师难道认为眼前这青年的天赋能比得上当初的他？开什么玩笑？但矜持和自尊也不允许他来自降身份和一个孩子比。

关门弟子？不是他吗？还可以随意更换的吗？这年轻的小屁孩有什么资格顶替他的位置？！

但是心下再复杂，卢文轩的面上还是一副冷静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冷漠了许多。

他叫一声老师是尊重，正如他学生的态度，其实就现在而言，他在学术界的地位根本不比梁老师差，甚至比老师还要高上不少。他喊一声老师，是他的让步和尊重，既然不接，就算了。

面上神情冷淡下来，脸上扯出一抹假笑，淡淡的道：

“是吗？那恭喜梁教授了。既然这位小同学能被您带在身边来参加会议，一定是天赋很好了，或者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些放在手里的学术成就了？这位看起来还挺年轻的，跟我学生杰克看起来差不多，杰克比不得我当年，但跟在我身边这两年，也发了几篇学术论文，跟了不少大项目。两个年轻人肯定有很多可以交流的东西。杰克……”

“可以让开下吗，您没看出来梁老师不想和你们说话吗？借过一下，你们高抬贵脚，挡着出口的路了。”

看着接连几次伸手拦住他们的男人，看着梁老师刚才蓦然黑沉下去的神色，他真的关心一个人的话，其实对那人的情绪感知挺敏锐的，刚刚他就感觉出来了，老师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是似乎心情波动很大，因为他握着他手臂的手紧了紧。

他也猜出眼前这男人是谁了，之前老师收徒的时候，实验室的师兄师姐讨论过这个人。既然知道他是谁了，陈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护着梁老师直接从两人中间走出了阶梯教室。

至于怎么走出去的……

“嘶——！”

“你！老师，他们太过分了……”

杰克甩了甩自己下意识想要去拦住，却被撞的生疼的手。有些愤怒的说道，但是说着其实还有些后怕，他在学校里面是校橄榄球校队的自由位，一般的队员都拦不住他，他对自己手上的力气很清楚，没想到这人居然能这么轻易的从他手下走过去。哪怕他没有用十足的力气，但这把子力气也有些恐怖，这人明明看起来跟学校里面那些不善运动的Y裔学生一样的瘦弱。

卢文轩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很久，许久没有说话，低低的冷哼了一声。

……

“您是说，我老师的一个学生下午在这边有个学术报告会？”

卢文轩微微诧异，今天他来参加交流会的时候大致的扫了扫名录单子，没看到熟悉的名字啊？

“是你老师新收的学生，听说年纪还很轻，说是天赋很好，你老师喜欢他喜欢的不行。这不，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我们吹自己收了个好学生呢。不过说来，那孩子和卢你很像，都是小变态，如果继续努力下去，以后的成就应该不次于你。我看了他发表在SCI上的那篇论文了，观点很有趣。”

卢文轩闻言笑笑但笑不语，没有反驳。但是眼底还是隐藏着些许不屑。一开始的微微诧异后，他慢慢也接受了，但是说要是赶上他就是天方夜谭了，就是说和爱因斯坦智商一样的，就能一定成为下一个爱因斯坦了吗？

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和位置，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少不了，这小孩想走到他这一步还远着呢。更何况天赋和学习能力方面，他一向自信，这孩子比不比得上他还另当别论呢，一篇核心SCI算什么？他研究生时已经有好几篇了，就算是他学生杰克也已经有四五篇了。

“不过，我感觉他似乎比起卢你还要变态些，他今年似乎才十八岁……”

“什么？！！”

PS：除夕快乐呀！！！大家新年好，新年好！！

第219章 学术报告会开始

……

下午一点多钟，学术报告会准时召开。

因着陈默卢文轩两人的关系，梁老师走出阶梯教室就有些神思不属，看得出来心绪有很大的波动，老人气的嘴唇都在有些发抖。陈默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安慰道老师，也不好让老师这样子再去忙活其他事，他便主动开口推辞了梁老师改时间和地点的提议。

报告会准时召开，正如所料，这个时间段来听报告会的人真的很少，偌大的教室，只坐着零星几个人。说是小报告厅，但其实还是挺大的，有正常大学半间大教室那么的空间了……但此时越大空间，对比着这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才愈发显得冷清。隔着几个房间的隔壁楼层，食堂招待室里面的人，可比此时多多了。毕竟陈默的名声确实不显，比起那些名声显赫的大牛，陈默的名字太陌生了，年龄还不大的样子。

但还是有几个冲着陈默研究的光纤领域，过来听一听演讲的，但很少，少到一眼就能数出来。毕竟今天讲这个领域的大牛不少，与其在这个饭点，听一个毛头小子的演讲，还不如养足了精力去听下午大牛的学术报告。

于是陈默准点打开投影仪，把白板准备好的时候，教室里面才只有二十个人不到。几位位此时有时间的老师的友人，老师本人，还有几个学长学姐，十多个M大的学生，这几个学生有几个是老师友人的弟子。

emmm……

这个开场确实可怜了些。

陈默倒没怎么在意，这次主要目的就是讲给老师的几位老友听，听一下他们的意见。之前来门口接他的温科夫学长也过来了，陈默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便按下按钮打开幕布，正式做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始报告了。

“老师们同学们好，我今天报告的主题是：‘基于表面等离子体共振的新型超宽带微结构光纤传感器研究’，之前出过一个小插曲，之前我的演讲主题是‘基于无芯光纤的多参数测量传感器’的研究，但因为测量出来的参数给了我一些启发，让我发现了一些其它东西。

如果时间足够，我把今天的报告讲解结束后，还有时间的话，我会将这个发现和在座的老师同学们分享探讨一下，希望有这个机会……好的，我们今天的演讲正式开始……”

刚开始讲的时候，又进来了四个M大的学生，来的四人不是旁人，正是李疏影和她的舍友几人。几人从后门走进来的时候屈着身子，小步挪到倒数第二排坐下。

“嘘，小声点，快过来。我打听到摄影师在这边。”

“咱们要坐这么远吗？能看清吗？要不要往前面去一点，这个报告厅的人好少啊，我刚刚看了眼好像是讲‘光纤’题材的。感觉这场报告会人还挺少的。”

“我知道，但是你瞅一瞅前面的那几位是谁？就是坐在温科夫学长前面的那几位。”

几人下意识抬头顺着李疏影的话望了过去，看到几位熟悉的老人的一瞬间下意识也缩了下脑袋。

“我去，查理德教授？契诃夫教授？保罗教授？……嘶，卡特教授居然也在？天，他的学科作业我到现在还没有交给他，保佑，他千万不要看到我，这个魔鬼怎么在这里？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先别走。”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