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要支棱起来呀 第281节

　　现在耐住性子：“首先这是我的工作证，经过五机部认证的三线工厂副厂长，其次我无意打听你们厂或者项目负责什么，那我就只能提出几条没有针对性的建议。”

　　对方依旧把他的工作证拿过去认真翻看了，很严谨细致。

　　但主要还是认真听他说：“我去年到平京参加了经济改革会议，我不知道你们分属哪个部门，西山厂是五机部，从会议从工作中我们得到的感受是，三线工厂一定会全面叫停，不光是国际形势不需要三线模式，更重要是没钱了。”

　　让卫东还觉得自己是就事论事的实话实说，没想到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对面有人脸色陡变，更有人激动的站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国家需要我们8……”

　　后面真是用了莫大的自我约束力才把项目名号给咽下去。

　　耿指挥长的脸上也是绷紧了的扭曲。

　　让卫东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捅了心窝子，可以说是在颠覆对方的三观，摧毁所有信念，付出了几十年甚至是一生的信念。

　　这一步……西山厂的老程他们在让卫东去到厂里搞廉价相机前估计就经历了，老赵他们还没掉进最惨的境地又被让卫东偶然遇上开始销售糊弄过去。

　　只有这帮去年才被停工的家伙，断崖式的停工……

　　让卫东尽量诚恳些：“改革开放的原因就是经济结构支撑不下去，得换个方式，很多三线厂应该从几年前就开始要求自谋生路。”

　　老赵连忙点头证实：“对，我们从81年就接到文件，82年提醒确认，83年就正式断奶了，当时老耿你还安慰过我们……”

　　看着对方更加痛苦的表情，这尼玛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可以想象那时候还有点没有被裁掉的优越感，其实放到后来的下岗潮，再后来的电商下店铺倒闭潮，口罩时代的餐饮倒闭潮，让卫东忽然领悟到这一茬茬的都是在重演！

　　所以他伸手在对方手背摁住，再把诚恳倾注进去：“就像家里的孩子，要永远相信母亲，但每个孩子也要尽量自己长大去谋生，支撑起家庭，而不是都只呆在家里喝奶，我这么说的意思只有一条，放弃幻想，努力寻找出路。”

　　明明他才二十岁，说得却老气横秋。

　　也不等对方回应，拿过桌面上包里的小食品分发：“刚才我从渡口过来，看到那里停放了不少工程车辆，如果可以，应该全部组织起来，出去组建运输公司揽活儿赚钱，而不是全都停在那白白报废，司机们还闲得打牌坐吃山空，政策改变不是可以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理由。”

　　“其次就是我给红光厂本来提出的，利用这边野生环境较好的情况，大面积养殖，搞食品厂做麻辣鸡块之类产品，甚至养猪都行。”

　　后面又有人跳起来不屑：“怎么可能，我们是搞……搞科研技术的，怎么可能去养猪！”

　　让卫东无奈：“运行了这些年的经济模式，现在卡住了，明白吗，就像大卡车走进狭窄山路里进退两难，如果拓宽道路可能前行，但拓宽这个过程，整辆车可能就锈蚀报废了，这时候应该整辆车都赶紧自救，拆开来自己能干嘛干嘛，等到能够再组装运行的时候，才没失去自己的价值。”

　　说着自己撕开个小包装开始嚼：“都可以试试，我说的运输公司，一般人可能很难组织起来到市场上找不到活儿，但我们能保证，红光厂的几辆车之前也在参与……怪不得这俩月不声不响的没跑长途，生存压力没了，你们就又开始懒散了啊。”

　　国营厂真的不能苛求干劲冲天，尤其是那股艰苦奋斗的精气神被市场经济的现实打破之后，只会觉得自己被欺负欺骗了。

　　眼前这帮人大多就这个反应。

　　红光厂的反而讪讪的又带点庆幸。

　　让卫东忍不住吓唬他们：“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去年卖不出去，只有低价的时候忘了？要是回头卖不掉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这时候那位耿指挥长也撕开一片开始嚼，慢慢嚼：“这个养鸡、养猪的食品厂又是什么做法，怎么才能换成经济效益？”

　　让卫东苦口婆心：“先局部尝试，能行就大面积上量，我们照相机销售公司，能协助你们成立销售公司去卖产品。”

　　红光厂居然有人小声嘀咕：“我们也可以成立销售公司自己卖嘛。”

　　让卫东求之不得：“行行行，你们自己成立销售公司，正好承包合同到期我就不参与了。”

　　顿时让这边几人脸色骤变，老赵连忙和稀泥：“运输合同还在，还在，汽车队只想呆在市里面给工程运输，确实有点偷懒，我会批评他们，再把新的销售承包合同签了吧。”

　　去年就是春节前签下的承包门市合同，确实到期了，让卫东看了这帮家伙真的很想摆脱这份协议。

　　但是看看这边严肃又沧桑的指挥长，又有点不忍。

　　也许是看到了让卫东眼里的善意，这位指挥长忽然开口问：“工程运输？什么工程，我们是工程兵能做工程吗？”

　　让卫东都愣住了。

　　这年头转向最厉害的就是建筑工程吧！

第316章 独属的浪漫

　　这确实是让卫东来之前都没想到的情况。

　　他印象中的三线工厂，肯定都是生产各种军工产品。

　　哪怕这里特殊点，是生产各种特殊原材料，那也是生产部门。

　　改造肯定要围绕原本的生产条件和技术来想办法，搞养鸡养猪已经是很无奈的因地制宜了。

　　结果人家这里的主体是军转民的工程兵！

　　刚才让卫东也不好多问，现在仔细一盘，一百多台运输车辆，几十台推土、挖掘机械，大量的掘进设备，尤其以各种钢筋混凝土施工为最强项，甚至有自己的钢材加工厂！

　　这位指挥长其实在转制前是基建工程师改团的指挥。

　　麾下三千多人，加上部分家属，近五千人的规模突然停工没事做，压力可想而知。

　　这尼玛……才是抱着钻石饭碗讨口！

　　但反过来想又没啥问题。

　　除了这种超级工程，现在房地产市场还没开始，江州刚卖的房地产楼还是砖混结构，对技术含量较高，钢筋混凝土居多的框架剪力墙结构大厦基本没需求。

　　让卫东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建筑行家，内部几种工程项目都在搞，接触的专家、建筑公司也多。

　　一听就知道对方这技术含量。

　　刚才他这么开车行来，几乎所有看到的建筑都是最普通的砖混结构，甚至连三层以上的楼房都不多，尽可能低调朴实得不起眼。

　　这么大用料的钢筋混凝土去哪了？

　　答案肯定只有一个，全特么灌到地下去了！

　　这肯定在让卫东脑海里隐约唤起个旅游项目的小视频，就在这一带后来有个超级巨大的HE工业地下工程，多年以后才解秘开放层了旅游景点。

　　原来就是这帮人奋斗十八年的成果，虽然没成。

　　肃然起敬的同时也有些唏嘘。

　　后来常说我们国富民强的盛世，是有一群人在前赴后继的默默付出，后来接受的教育也是为他们扼腕击节。

　　可后来再惋惜也有个屁用。

　　现在有机会，何不让他们也有幸福的未来呢。

　　所以当机立断的转向：“你们先给上级申请汇报，询问能不能参加商业地产建设，如果可以我尽可能在江州接下来的一系列商业地产工程中，给你们争取到施工项目，应该能立刻解决燃眉之急。”

　　耿指挥长惊喜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真的吗？我们已经要求自负盈亏的转制，我们可以做项目，肯定能做好！”

　　让卫东很肯定：“只要政策上允许，手续上没有问题，我肯定能保证有项目，所以最好你们还是给上级申请汇报下，不要迈出这一步，再说犯了什么错误，那就有点折腾人不是？因为这是在全国都刚刚开始尝试的商业地产、房地产改革，我不希望你们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还是他的做事风格，一定要拿到个明确的回应。

　　不然这事儿天晓得主管部门在这个进退维谷的时候是什么态度，要是真改头换面了会不会觉得不务正业，那就犯大错了。

　　军转民的工程兵本来就是种改革，又遇上房地产改革，两层探索碰到一起，危险系数加倍啊。

　　耿指挥长深深的看他一眼，敬了个礼：“那就请让卫东同志稍微停留些时间，我们尽快回复！”

　　说完起身走的时候，指派门口留下俩警卫给他！

　　双手端着五六冲的那种刚强严肃！

　　有这个必要吗？

　　这是要把人看押起来吗。

　　其实又没限制他，就无论去哪都跟着。

　　让卫东再跟红光厂开会都觉得没兴趣了：“那就随便你们，养鸡养猪不愿意，请你们保持生产规模，多囤点货也懒散，那就随意吧，我已经把我这两点正式表达给你们，成年人自己做选择。”

　　厂里面还是把他当财神爷，赶紧拉着去吃饭，这山里的鸡和猪肉，确实有特点，有嚼劲特别香，但比起这里的鱼就简直是小字辈。

　　鲜香嫩滑，稍微用滚汤一裹，搞个调味酱料碟蘸蘸，能把舌头都咬了去。

　　石头默默的给拉姆挟了好大一碗，高原小姐姐肯定有种人生怀疑，自己以前吃的都是什么啊。

　　但又反过来娴熟的给大哥小弟都盛上鱼汤。

　　所以如果撇开对灯红酒绿的繁华向往，真懒散的钓鱼打猎寄情山水间，这片三线厂确实很消磨斗志。

　　有点工资拿着，天天过这种神仙生活也不是不行。

　　总之想要把这做成产业很难。

　　这江里的鱼不少，但每天能捞起来也就那么多，自己这片人吃不愁，外运做买卖就够呛。

　　让卫东本想结合爸妈的酸汤锅，搞点酸汤鱼菜品，也只能作罢，就这么滴吧。

　　好不容易抢了两条牛仔裤给那俩工程兵战士，吃饭也拉着一起。

　　都不是套近乎，而是看着人家旧军装真觉得心酸。

　　脑海里已经琢磨的是先动哪块工程给这边，尽快见效益。

　　却没想到自己能被这里人都知道，已经是挂着名正言顺的国内改革先锋名头。

　　官方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宣传点他的名，但在相关部门，以及认识他这些单位肯定挂了号。

　　这位耿指挥长转头更拿他的名号去汇报，不然凭空说要拉了基建工程兵去接商业活儿，肯定能梳理出来小辫子。

　　就很快，晚上在红光厂招待所，两层小楼的七八个房间二十多个铺位就他们仨，后勤科长交代给他，就跟服务员一起下班回家了。

　　俩战士还想站岗，让卫东劝他们不用站着，更不用端着枪，歇歇吧。

　　正准备以身作则的早点休息，让大家都放松些。

　　老耿已经找过来：“上级同意改制要求，我们作为二机部四局下属某部工程团跟你成立股份制企业，探索基建工程兵改制新路线。”

　　让卫东吃惊：“跟我？我只是帮你们拉活儿，能够保证你们有活儿，我不跟部队做生意。”

　　老耿很正式：“是我们自己的公司，从去年开始要求必须转制，可工程都停了，完全没有活儿干，这一年就算想学习鹏圳基建师的模式，集体转业成为建设施工队伍，也没有施工项目，所以现在上级领导同意由你来带领。”

　　连人带马全部给！

　　让卫东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尤启立拼了命的都要出名。

　　在这种群雄并起都称不上的时候，这种标杆效应威力有多大：“他们知道我？”

　　老耿坚定的点头：“我汇报了你的名字，上级就知道你是江州市房地产改革的先锋，正在带领江州市地产改革，我们一定跟着你从头开始、不怕失败、迎接挑战、敢打硬拼、绝不服输！”

　　很明显，跟着他再出现的一堆人，随着这串四字语，整个气势都在一寸寸的昂扬。

　　之前被荒废，被遗忘的那种灰暗情绪瞬间消失殆空。

　　这是铁军啊！

　　有什么建筑公司打得过这种成建制的工程兵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