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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第23节

郑国栋体格高大,面上风霜不少,穿着一件没有环臂铁手的扎甲;艾国彬则比郑国栋看起来年龄再大一些,体型也要富态不少。

这二位军爷,正在惬意的用着下午茶,茶点是三道精致的小菜。

头一道是小碗的炖羊肉,用一块纱布裹着八角、桂皮、香叶、花椒等香料,反复熬煮,汤色泛黄,肉色嫩红,上头热气腾腾,看着便让人暖了几分;第二道是汁明芡亮的鱼肉切片,将时鲜的鱼肉切成芙蓉片状,与蛋清和在一起下入油锅中,再加笋片、清瓜片一起滑溜出锅,口感软烂、色泽清丽;第三道则简单些,是将火腿精肉和黄芪、党参、山药、当归、红枣、藕节同炖,极为滋补,也很适合这个初冬季节食用。

郑国栋用小勺先喝了两口羊肉汤,口里哈出热气,感叹道:“秦军将士一日两餐,有时都不能俱全,怎么能把饷银都花费在这些小菜上面呢?”

“哈哈,郑大人,您追剿流贼,已有数日未解甲了,滋补滋补,也是应当的。”艾国彬用筷子夹起两片剔透明亮的鱼片,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何况这些菜色,都是本地良绅犒军送来的,与饷银无干涉啊!”

“艾都司说的也是,”郑国栋郑大人想到本地良绅如此懂事,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咱们追剿流贼,是解君父之忧,良绅们犒军,那也是为大明的君父着想啊!”

“是极、是极,郑大人处处思及圣上,实乃我辈所不能及也。”艾国彬官位毕竟比郑国栋低了些,话里话外,都用一种近乎肉麻的态度套着近乎。

他们同为延绥镇边军出身,互相其实都知根知底。郑国栋对艾国彬印象还好,知道他这个人,吃相虽然是难看了些,但手底下颇有一支战斗力不错的劲旅——此前扫荡商州和兴安一带流贼的时候,艾国彬手下这营人马的表现,就很不错。

也因此,郑国栋也总是照应着艾国彬一点。对于艾国彬贪墨饷银、大吃空额的做法,他没有兴趣管,而且要是有谁多管闲事,想去管一管的话,他作为秦军的同袍,肯定还会设法捞上艾都司一把,再怎么说,大家伙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嘛。

正吃饭说话间,郑国栋的一名家丁送来了丹水南岸流贼最新的军情。

郑国栋点点头,示意他的家丁汇报一下情况。这名家丁体格威猛,只是说话很不通顺流利,也没有陕北口音,而是带着很明显的蒙古人口音——这一点也不奇怪,明军之中,特别是九边边军当中,蒙古人的数量极多,边军将领更是有专门收蒙古人做家丁、打造所谓“夷丁突骑”部队的爱好。

“河对岸新到的那股流贼,看动向正往东面疾行,应当是要往商南,和劫取富水堡的那股流贼汇合。”

“嗯……”参将郑国栋听得蒙古家丁的汇报后,颔首沉思,他此次出兵,首要的目标就是擒斩商南那股流寇,至于从漫川里渡口新近涌入商州的这股流贼,他还没考虑好怎么处置。

那边艾国彬却信心满满,他自恃兵强,对新到流贼完全不以为意,大咧咧说道:“郑大人,我看我们干脆便先行渡过河去,将这股新到流贼全部擒斩后,再去攻灭商南之寇。”

“两股流寇,相互之间或有联系。”郑国栋则比艾国彬想的深一些,他感到从漫川里北上的这股流寇,很可能本来目的就是要同商南寇汇合的,“郧西寇与商南寇,分据龙驹寨东西两面,颇成犄角夹攻之势,若流贼以此兵法攻我,那还有点棘手。”

“郑大人过虑了,我看按家丁所说,自郧西而来的这股新流贼,兵不过五六百人,而商南流寇,兵力也不过四五百而已。”艾国彬还是信心满满,这次杨嗣昌征调各路援剿兵马南下围堵献贼,自己却被留在商州,错过了立功的好机会,可不能再放过这股流贼的军功了,“以我官军千余精兵之威,不过狮子搏兔,流寇岂有反手之力?”

“这也有一些道理……”郑国栋沉吟片刻,终于下令道,“来人呐,先将这几道菜撤了。然后传令下去,下面各营人马,收拾器械,咱们便先行渡河,剿灭新来之流寇,再携战胜之威,直捣商南,为我大明君父,扫靖此股流贼!”

“是!”

小小的龙驹寨城中,多达一千余名的明军官兵渐渐开始行动了起来。由于许多官兵在城内都是住在别人家的民房里,此时骤然要集结起来出兵,也颇为费事——更别说还有些官兵,正赖在某些百姓家中的温柔乡里咯。

这一番征调动员,还没打起仗呢,龙驹寨城里便出现了一派兵荒马乱的气象。一些士兵听说要过河打仗了,都很不耐烦,在城内又很是放肆了一番,甚至还有几十名官军士兵,成群结队、露刃抢劫的。

这样大动干戈之下,磨磨蹭蹭,从下午调遣到晚上,官军出城作战的事宜都还没安排好。眼看着月上柳梢头,夜色又到了,参将郑国栋也只能把即刻出兵的计划放一放、缓一缓,等到明日白天的时候,再行出征了。

不过即便如此,郑国栋和艾国彬两人还是信心满满。官军兵力优势这么大,而且甲仗器械胜于流寇不知道多少倍,这仗不用打,就已经知道胜负了。

艾国彬看今天出兵应当是没什么希望了,便在几名家丁的拥簇下,到城门处,解散已经聚集起来的本部兵马——从这点来看,艾国彬手下的秦兵,确实是一支比郑国栋所部更加厉害的劲旅,起码他们现在已经整顿好了队伍,随时可以出发了。

这支集结在城头的秦兵,阵列看起来倒十分整齐。他们人人手持长枪,似乎是一种纯阵队伍。明军之中,素有纯队与花队之分,像在南方山地作战的部队,例如戚家军,便是以灵活、繁复的多兵种花队为主,而在北方边军当中,相对来说器械、兵种就都要更单一、纯粹一些。

不过像艾国彬这支队伍,几乎都是长枪纯队的样子,即使在北方边军之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其实连艾国彬自己,对这支兵马的实力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支队伍本是米脂本地的乡勇,艾国彬看他们训练齐整、阵伍森严,便使了些手段,将乡勇的首领全部搞掉以后,把这支队伍夺到了自己手中。

这之前在渭南平原同流寇的几次作战中,艾都司手中的这支长枪纯队,都展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也因此,他才被参将郑国栋所看重,可以一边肆无忌惮地吃空额,一边升官发财。

他看着整齐列队成一排排的长枪纯队,再对比郑国栋手底下乱哄哄的那群兵马,面上笑意满满,心里头更是觉得,这次扫清商南流寇以后,自己也是时候去总兵那里好好整整郑国栋了。他郑国栋算个什么鸟东西,居然爬到老子的官帽之上。

他让家丁传令过去,命这支已经集结起来的兵马,再各回各屋去。今天夜色已黑,不便于出兵作战了,等到明日白天的时候,便是自己斩获军功的好日子了——在之后,便是跟郑参将斗上一斗的日子。

听到命令的官兵们,大感失望,这来来回回的调遣准备,简直像玩闹一般,成什么体统。那些米脂来的乡勇,又想起了以前将他们训练成伍的那个小少年,人家办事可比艾都司可靠多了。

解散的官兵们,三三两两的返回城内住处。这些原是乡勇的官兵,此时也渐渐浸染了官军的风气,入乡随俗,也强占了许多民宅,用于居住。

他们也沉醉在大明官军的威严里,更用这种威严,为自己的方便牟利。

只有在集结列阵的时候,他们出于身体上的本能反应,还表现出一种井然有序的气质来。此时一经解散,看起来便和其他官军,毫无区别了。

街道上还有许多由于自家房屋被官军士兵强占,而无家可归的百姓。他们流离失所在家乡的街头上,甚至流离失所在自家的门前——不过某种程度上他们也应该感谢,官军们起码没用这些老乡的脑袋去领一个军功,不是吗?

第24章 富水堡

商南富水堡地处南阳和西安的中轴线上,是陕西东南门,扼南北要冲,接三省八县,东连中原,南通湖广。楚汉争霸时,刘邦曾在此屯兵,时名“汉王城”,万历以来,富水堡更因坐落商路中段,人丁渐渐繁盛了起来,所谓“商山名利路,夜亦有行人”——自然,当地屯兵也不在少数。

田见秀和袁宗第能够轻取富水堡,主要还是由于张献忠在谷城举兵后,杨嗣昌大为慌乱、失了分寸,将过多的兵力抽调到南方追剿西营,才给田见秀、袁宗第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战机。

否则按照明军原本的部署,以当时田见秀、袁宗第手中搜集到的那股溃散部众,还是很难劫取富水堡这样一座府库积蓄十分丰厚的小城。

田见秀性格宽仁,能服众,但决断力就比较一般了。相较之下,袁宗第则沉稳有谋,关键时刻又能杀伐决断,只是在闯营中的资历、威望不及田见秀。轻兵劫取富水堡,缴获大批官军甲仗器械的这一战,就几乎都是袁宗第全盘谋划的手笔。

袁宗第从闯王处返回后,便赶回富水堡附近的田见秀所部驻地当中。此时田见秀这批人马,靠着富水堡中缴获的大批官军衣甲器械,真可谓人马一新,气势大振了。袁宗第还好,他离开前的时候,这支部队的装备成色就已经是焕然一新,但带夜不收一路保护袁宗第返回商南富水堡的李双喜,可就大为吃惊了。

毕竟李双喜在老营营寨的时候,闯营中只有刘宗敏一人有一匹老弱的瘦马。连破旧的布面甲,也只有李自成、刘宗敏、刘芳亮等很少数几个首领人物才有穿戴。哪像田见秀这营人马,光挺拔的战马便有十多匹,穿着鲜亮甲衣的战士,也有数十人之多。

田见秀见到袁宗第和李双喜后,身上披挂着一件红色的罩甲便迎了上去。他相貌慈善,看着和袁宗第岁齿相当,但实际年龄其实比李自成都稍大些,是闯营诸将中,岁数最高的一人。

“汉举,你可算回来了,老掌盘那边的情况,是怎么一个样子。”田见秀上前拥了袁宗第一把,又一脸惊喜地揽住了李双喜的肩膀,说道,“双喜!咱们爷俩儿好长时间不见了,你在掌盘那里过得可好?”

李双喜哈哈一笑,他初投闯营的时候,因为武勇过人,加之相貌端正,本来就差点被田见秀收为义子。只是因为田见秀自家本就有一个小闺女,而李自成家中不说男女,连个孩子都没有,才让李自成先将李双喜收成了义子——也因为这层关系,李双喜常管田见秀叫二爸,两人间的感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李双喜同义父李自成之间的关系。

李自成特地安排,让李双喜护送袁宗第回来,或许一定程度上,也是打算利用田见秀和李双喜之间胜似父子的关系,尽快稳定地接收这支实力发展到超乎他预料的部队。

只是李双喜自然想不到那么深的层次,他还在因见到自己的二爸而大感兴奋,更为眼前兵强马壮的这支兵马所震撼。

袁宗第在旁无奈的笑了一会儿,决定先让这对“父子”叙完感情,再和田见秀好好说一下,现在闯营整体上面临的局势。他自己则招呼来留在富水堡代理兵马的副手刘体纯,让他帮忙安置一下李双喜带来的这队夜不收,并嘱咐刘体纯,让他帮这队夜不收,更换一些新锐而精良的器械。

刘体纯是陕西砖坪滔河口人,生得虎头虎脑,十分壮实,再加上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因此常被闯营将士们呼为“二只虎”——也是称赞刘体纯的武勇,仅在一只虎李过之下。

二虎一边吩咐部下去库房取甲仗器械,一边同袁宗第问道:“老管队,咱们掌盘那边到底是个什么形势?”

袁宗第听到刘体纯的问话,面色变得更加严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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