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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第272节

金声桓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感,他看到马进忠走进船舱后,几乎是哭丧着脸对他说:“我们还有出路吗?现在除了给左大帅尽最后一份忠,尚能何为?”

马进忠和金声桓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他看到金声桓这种惨淡破败的神情,心中不忍,还是想说服金声桓尽早弃暗投明,到闯军这边谋求一条生路:

“虎臣,我给你带来的就是一条出路。这位是闯军的威武将军马宝,小李王已经答应下来,只要水师愿降,咱们的将士绝不会遭到闯军报复和杀戮……虎臣,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兄弟们考虑啊!”

马进忠开门见山,直接在金声桓面前说出了投降一事。这种突兀的做法让马宝心中略微感到几分的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向船舱大门后退了半步,将右手手掌按在刀柄之上,一旦金声桓面露不豫,他就要做好杀或逃的准备。

只是马宝却没想到,金声桓似乎对于投降一事,早就有所预料。金声桓没有怎样怒斥马进忠的“变节”,只是先回忆起了往事,说:

“我年少时是东江镇军将,我的家人、乡亲,还有皮岛上的同袍战友们,几乎人人都和东虏有血仇。我们跟着毛大帅,和东虏死拼了一场又一场,可怜败多胜少,大明官兵越死越多,东虏反而越来越强大……”

马进忠沉默不语,他知道金声桓出身于东江镇。但对于金声桓这一段往事的具体情况,他了解的其实并不是很深。

“东虏劲兵如虎,铁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若累卵……东江镇已经是一等一的强兵,远非平贼镇可比,但比之东虏犹且不如,是以草木击锋锐。后来毛大帅死了,东江镇也覆灭了,皮岛俱为东虏屠戮,民十不余一,我也一路颠沛流转到了平贼镇军中。”

金声桓回忆起往事,眼神都变得飘离了起来。马进忠心中感到不安,生怕金声桓冲动之下干出什么事情坏掉他的计划,便劝说道: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将军确实待我们不薄,可是如今大将军都已经被闯军生擒,咱们只有一起投降闯军,小李王看在你我二人率部投降反正的面子上,或许将留大将军一条性命,这也未尝不可能啊!虎臣,你既然那么恨东虏,那更要留下有用之身,将来总有报仇雪恨的时候。”

金声桓摇摇头,没有和马进忠说话,而是直接看向马宝说:“足下就是闯军的马宝将军吧?东虏屠戮辽东,我至今深恨之。可是我跟着左镇,一样屠戮了河南、屠戮了湖广,你们是不是也是同样的仇恨?”

马宝默然一会儿后,回答说:“是。”

“唉,我跟随大将军杀戮无数平民百姓,确实罪不可恕。”金声桓长叹一声,他挥了挥手,叫来一队水手船夫,说道,“这些船只尽数移交给闯军,不许官兵趁乱有所毁坏。”

这句话让马进忠脸上一喜,感到大事已成,自己和老哥们儿金声桓一起带着近万兵马投降,即便今后不能再率领本部部众,可在闯军中也势必拥有一席地位。

可没想到接着金声桓便对马宝笑道:

“将军,朝廷以全盛之天下尚且不能制服东虏。如今中原已失,三楚又丧,朝廷以此残破天下,能否抵抗东虏?足下……贵军又能否制服东虏?”

马宝不明其意,眯起眼睛回答说:“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隋唐时杨广三伐高句丽不成,可李氏得天下后,物阜民丰,自然可以将高句丽灭国。金总兵在东江吃过东虏的败仗,心存疑虑也很正常,可是闯军并非暮气深沉的官军,我们的实力一天比一天壮大起来,难道还会怕关外的胡人吗?”

“不……不一样,你们没有和东虏交过手,你们怎么会明白?”金声桓为之苦笑,他转过头去最后对马进忠说道,“葵宇,左镇覆灭已成定数,而且平贼镇这些年来杀戮太盛,我们血仇太多,我把全部战船交给闯军,只能算是一种补偿。唯独闯军从未和东虏交过手,我只怕他们骄而易折,最后倒了大霉。”

马进忠看金声桓眼中流露出的绝望,心生不安,赶紧说道:“你不要担心那么多事情了!闯军跨越豫、楚,争鼎大势已成,东虏只是癣疥之疾,你干嘛在意那么多呢!咱们现在赶紧把投降的事情安排好,赶紧把水师的事情移交好,总归不会少了你的一份富贵!”

“这样说吧……葵宇,看在我们几年兄弟的份上,我再送你一份大功,也助你在闯营里今后可以步步高升!”

金声桓最后笑了一声,便突然冲到马进忠的身边,他瞬间抽出马进忠腰间的佩剑,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金声桓就把剑锋倒过来指向自己,噗嗤一声贯入腹中。马进忠惊呼一声,两手合十握住剑刃,佩剑的锋刃把马进忠十指全部割出鲜血,他也还是死死抓住不放。

船舱中金声桓一方的卫兵和马进忠、马宝带来的家丁亲卫,全都大为震惊,大家还闹不明白形势和敌我,全都把兵器出鞘,剑拔弩张,气氛肃杀。

金声桓口含鲜血,看着马进忠被宝剑割伤的十指,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道:“我从来只道你是个油滑鬼,今日才知道你这样讲义气!”

马进忠语带哭腔,还想再劝金声桓一句:“我是油滑鬼,从来只看自己的一己之私。可好说歹说,咱们在左大帅帐下也搭伙干了不少时日,你听我一句,何必为一个这样不仁不义的朝廷、为一个这样不忠不信的左良玉陪葬呢?”

第312章 随州的全面胜利

金声桓看着马进忠死死抓住的剑锋,看他十指全都伤痕累累、溅出鲜血,终于把佩剑松开。可他随即就用力推了马进忠一把,将他从自己身旁推开远远的,然后厉声道:

“我若投降,既不能复对于左帅,亦不能复对于湖广百姓。我本是辽东逃人,乡里皆为东虏所屠戮,可入关以后,被我所荼害的百姓又有多少人?如此天诛地灭、狼心狗肺之辈,如何见活于天地之间?”

他接着连退数步,将上半身靠在了船舱的窗户框边上,对马宝苦笑道:“东虏绝非高句丽那种癣疥之疾,将军,请听我一言,朝廷已失中原腹心之地,如今小李王又新得楚地,三分天下有其一,大势将成。但!自从万历以来辽东多事,朝廷精兵良将悉在辽东,百战不能制服东虏,连打败过闯王的洪督师都兵败东虏之手,闯军难道还要轻视之?但请自忧!”

金声桓说完最后的劝谏以后,就从窗户处翻身跳出,马进忠惊呼数声,不顾手上的伤势拼死抓住金声桓的一处衣角。可是金声桓动作太大,咔嚓一声衣角断裂,左良玉最后的死忠就这样跃入河中,马宝虽然立即命人营救,可是金声桓早已怀有死志,不等大家入水抢救,一具浮尸便漂浮到了水面上。

马进忠虽然是个油滑之人,可此时也难免流露几分真情出来。他看到金声桓的死,又想到左镇全军覆灭,自己投降闯军,将来的前途依旧未卜,金声桓对于东虏的预言也像黑云般压在他的心头上,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唉!

曾经战士四五万,部众二十万的左镇,终于走到今天这等地步了吗!

等水手们将金声桓的尸体打捞上来以后,马进忠才稳定住了情绪,马宝安慰他几句以后,便开始着手安排左镇残兵的投降事宜。

早已部署在大营四面的闯军将士,立即从四面八方开入营中。官兵们并无其他选择,只能放下手中的兵器,那些水手船夫也全都在军官的带领下,下了座船,排成队列,等待着闯军的清点接收。

李来亨对于金声桓的死倒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早就忘记了,大约三年前自己在竹溪县时,就是被金声桓所追杀,几乎陷入绝境。

时易世变,如今金声桓在李来亨的眼中却成为了不值一提的沙砾。他只记得这个人似乎在后世历史中,具备一定抗清战绩,曾和李成栋一同反正,给永历朝廷裱糊了一阵子局面。

但也仅限于此罢了,再更多的东西,李来亨也没有精力关心。

连那支水师都是如此,李来亨关心的是战船、是水手。至于金声桓这些左镇水师的将领,即便他们投降了,在李来亨看来,也不可能继续让他们统领原本的部队,而是必须要和马进忠一样,先和所部兵马脱离关系,然后进入随营学堂学习一段时间,毕业以后再择才录用,安排进新的部队里。

要知道这时候将领和部队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特别强大,不说左镇这种已经近乎于军阀的存在,即便一般部队,主将和家丁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也是很难打破的。

如果不采取兵将分离的安置办法,那么投降的官军将领,随时都可能发挥他们的社会关系和活动能量,重新把自己的部队拉走。这在后世历史上,就对大顺政权造成了近乎于致命一击的威胁。

“马宝,这一回解决围城大营你是立下了头功,我会先给你记住的。”

李来亨对马宝单骑入营劝降的收获极为满意,他亲自骑马到围城大营的辕门处迎接马宝,翻身下马双手把单膝跪地的马宝扶起后,又同马进忠寒暄了几声。

无论如何,未经苦战,便将围城大营近万人的官兵、水手、渔民招降,而且还令马进忠接受了相当苛刻的招降改编条件——这绝对是相当大的一份功劳。

马宝面上不敢流露出居功自傲的神色来,他知道李来亨虽然常常示人以开诚布公、大公无私的器量来,但实际上的心机城府和为人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哪怕马宝确实立有大功,也绝不敢轻易露出什么过分的样子来。

闯军之中也只有郭君镇完全不在意李来亨的种种权谋心术,他依旧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自得其乐,又大言不惭,一直在那里说什么接下来理应席卷三楚,扫灭丁启睿等等的废话。

以前郭君镇自己一个人说昏话、说天话,还是孤掌难鸣,确实只能自得其乐。

可是现在李来亨幕下的那个行军司马顾君恩,此人也是一大奇葩狂士,明明这次随州大战他制定的“剿左”之策,纰漏百出,险些就到了全盘失败的地步。

只是因为闯军战斗力确实已经高于左镇,左良玉又心怀自保的打算,根本不肯真正拼尽全力殊死搏斗,才让闯军奠定了大胜的局面。

可顾君恩不反思反思自己的筹谋赞画失策之处,反而是和郭君镇一起夸夸其谈、互相吹捧起来。这二位虽然都有一定才具,特别是郭君镇的战场组织能力确为闯军之首,可两个狂士的疯狂自我吹嘘,还是让城府较深的马宝大感奇葩。

他只能在心中感叹,此必为节帅独特的用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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