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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第4节

李重二手中紧紧捏着武器,汉水都浸湿了包裹手柄的茅草,在屋中之人动手的瞬间,他早就紧绷起来的整个身体,便向弹簧一般受到刺激,冲了出去。当啷一声,将流贼砍向白有财的一刀挡了下来,但那流贼手中力量极大,这倏忽一刀,便把李重二的武器击落在地了。

“误会、误会,我们也是杀官造反的!”李重二眼见屋中几人又要挥刀动手,连忙解释了起来,“盖老,快给他们看人头啊!”

被吓呆了的白有财,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中被茅草包裹起来的一颗人头抖落到了地上。人头脖颈尚滴淌着一串鲜血,赫然正是白天的时候,将那名被俘流贼虐杀了的官兵。

白旺见到那颗官兵的人头,再看着眼前被自己吓傻了的二大大白有财,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他挥手示意,让众人一起进到城隍庙的小破屋中。

屋中除白旺外,另有四人,其中一人便是那手劲极大、轻松击落李重二武器的精壮汉子。他体格魁梧,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眉间还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刀疤,那人望着李重二,带着点佩服的语气说道:“好小子,能挡得住老子一刀,是条好汉。”

“嘘,双喜哥,小声点。”白旺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众人先不要说话。倒是李重二听到白旺称呼的双喜哥,立刻便将眼前精壮魁梧的汉子,同历史上李自成的义子李双喜联系到了一起。

那边白有财则捧着官兵的脑袋,瘫软在了地上,近乎哭诉道:“你是认不到你二大大了吗,我也是快活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想跟着你们干杀头换米吃的买卖啊。”

白旺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是疯了吗?居然杀了明军官兵,这样便再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便没有退路罢了,谁又稀罕呢!”李重二一边揉着被李双喜震得酥麻的手腕,一边回道,“老子在竹溪活活饿死累死是死,杀官造反被崇祯皇帝活剐了也是死,既然都是死,那我为什么不选一个能吃饱饭的死法?”

“你也是米脂人?这么小的年纪,便敢跟着我二大大杀官了?”白旺看着面前的李重二,有点吃惊,眼前的这个小少年,一年狠辣,双眼神色灵动,丝毫没有那种被苦役折磨疯了的农民,呆滞麻木的气质。

“不是我跟着盖老杀官,是盖老跟着我杀官。”李重二亮了亮手中短刀上的血迹,他和白有财趁着夜色,将喝醉后毫无防备的官兵老爷一刀断了头,心里头甚至连一点恶心感都没产生。或许正如李重二告诉白有财的那样,乱世的人早已不是人了,这官兵不过是一头豺狼,他连人吃人的地狱景象都看得麻木了,又怎么会因为杀了一头豺狼,心里便产生波动呢?

白旺和李双喜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他们都以为主导这事的应该是和白旺有亲戚关系的白有财,却没想到竟是这年纪甚小的少年郎。

李双喜揉了揉了李重二的头,爽朗笑道:“好本事,你有这等好本事,确实不应该饿死在这里。白旺,便让他们二人跟着我们干大事,又有何妨?”

“这……事后你去跟老掌盘的解释,可别说是我包庇我二大大便好。”白旺点了点头,伸手将白有财扶了起来,算是默认了白有财和李重二两人加入队伍之中,“先说好,我们老八队养不起半张闲嘴,不管是老是少,都得能拼杀干活,才能跟着我们走。”

李重二和白有财同时点头,流贼……不,现在应该叫闯营或者八队了,他们在官军围剿下转战千里,苦则苦矣,可比起毫无希望的民夫苦役生涯,不知道来得快活多少倍!

第4章 闯营一小卒(中)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黎明将至前的一刻,夜色最为昏暗。暂居于城隍破庙中的闯营将士们都行动了起来,李双喜和白旺分带一队人马,人人都只穿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箭衣,没有穿戴铠甲,大概是为了防止造成过大的声响,手中则或持腰刀、或提长剑,尽是一些短兵。

李重二此时也不再使用他那把破铜烂铁了,手上握紧了李双喜送给他的一把长刃腰刀,腰刀锋锐逼人,刀柄上还有一个工匠细心雕刻而成的虎头雕饰,也不知是哪位游击、参将所用的兵器。李双喜对李重二的果敢积极很有好感,又见他虽然个头颇高,但饿了好长一段时间,体形消瘦,担心一会儿开仗,这年龄尚小的后生娃娃保不住性命,便将自己合手常用的腰刀送给李重二了,自己倒是只用一柄缺口繁多的雁翎刀。

白旺伸手示意了一下李重二,将一套生火的火折子工具丢给了他,“喏,拿好火折子,一旦办好之后,立即便到城门口跟我们汇合来。”

这是李重二主动向白旺和李双喜两人提出的策略,他认为自己和白有财饥饿多天,根本没有多少作战的体力。因此倒不如利用他们身为民夫,不容易引起官兵警惕的优势,潜到县衙附近纵火,吸引官兵的注意力——若能以此牵制几十名明军官兵,那起到的作用,就远比他和白有财在阵前厮杀,来得更为有效了。

他接过白旺递来的火折子,点了点头。李重二穿越到明朝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种火折子倒也会使用,何况白旺给他的这支,一看便知做工精良,应该是明朝边军夜不收所用的工具。

“小子,真遇上硬茬的,别太犟,尽早过来城门跟我们汇合吧。”李双喜手提雁翎刀,他本来就体格魁梧,此时手上长刀出鞘,一脸爽朗笑容的表情,尽数变成杀气沸腾的凶恶模样,气势逼人,不愧是李自成的义子、未来大顺政权的义侯。

“不成事,我跟盖老都有分寸。”李重二将火折子放进怀中,顺手又将那把腰刀,学着白旺和李双喜的样子,别在腰间,“那我们便先过去了,两位老爷若看到县衙方向有火光,便尽速行事,若超过半个时辰没火光亮起,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白旺和李双喜两人听到老爷的称呼,同时楞了一下,李双喜提起雁翎刀,敲了一下李重二的脑袋,“我们八队闯营里,有叫大王的,有叫管队的,还有我义父那样叫掌盘子的,就是没有叫老爷的人。”

白旺一手按住李双喜,叫他不要胡闹,给李重二解释道:“我们八队的老掌盘——就是官军说的闯将贼头,就是让米脂的一位艾老爷欺压到没有活路,才造反的。所以在八队里头,最忌讳叫老爷,你想喊个大气的称呼,可以叫大王。”

白旺又指了下身边的李双喜,说道:“你双喜哥就最喜欢人家喊他大王,你也可以直接喊他双喜哥,嫌麻烦的话,便称呼做老管队就好了。双喜哥在闯营里任的是老管队,我做的是老管队下面的管队,反正你一气都呼做老管队便是了。”

李重二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对明末历史了解不少,但具体到早期闯营内部的称呼,这些细节问题,就不是很清楚了。

“行了,大伙都该去办事了,”白旺看李双喜一副废话唠叨不完的样子,便一把将他拉走,“我们等你的火光,等黎明时分,天便亮了,八队闯营就来了!”

等黎明时分,天便亮了,八队闯营就来了!

李重二将这句话深深印刻在了脑海里面,只要事情顺利,黎明时分,一待天亮,闯营就将杀破竹溪县城。到时候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白旺和李双喜动作极快,这两人一个机敏警惕、一个爽朗恢廓,无论李重二的今生前世看来,都算得上是一时豪杰了。他们办事自然也是极利落,几个呼吸间,便将两队人马组织极好,往城门方向奔去了。

白有财心下还有点发慌,他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着,反复念叨着几句话,“老子今晚要开张了”、“老子今晚要开张了”,反反复复给自己壮着胆。李重二则毫无惧意,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一夜之间,杀人、放火,马上还要造反了,可他心中却只有一股改叫日月换新天的兴奋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和惧怕。或许真的是民夫苦役的生活,磨碎了他心中的一切软弱,与其做道旁饿殍,他宁愿做挡车螳螂!

他们两人动作一快一慢,李重二飞也似的奔走在前面,而心里又激动、又后怕的白有财则犹犹豫豫。好在这会儿都快黎明了,县衙周围虽然还有几个醉醺醺的官兵,但看起来也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不成威胁。

李重二便让白有财在外望风,他自己则将白旺早就准备好的茅草堆集到一起。可这个关键时刻,夜风却不断从破壁漏缝间吹了过来,令李重二手中的火折子迟迟不能点燃。

外面望风的白有财愈发后怕,连声催促,“后娃,你好了没,我看有几个官兵老爷,好像是要过来解手的模样啊!”

李重二听着白有财的连番催促,手上动作却还是十分沉稳,他用短促、突然、有力的力量快速将火苗吹起。一片红褐色的光芒落在茅草堆中,风助火势,红褐色便由一点扩散为一片,再由一片扩散为汹涌澎湃的燎原之势。

但火光也引起了几名官兵的注意,他们本来只是出来解手或者醒醒酒的,突然见到县衙边上起了火,又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马上惊醒了过来。一名官兵立即大声呼喊了起来,“走水了、走水了!有贼人放火!”

“我透你娘,”李重二狠骂一句,手上用力推了白有财一把,“盖老,别愣着了,你快点跑去城门逃命!这里交给我了!”

“交给你?你一个后娃,我怎么能交给你!”白有财在李重二的猛推之下才惊醒了过来,但他却不愿将自己视若半个子侄的李重二一人丢在这里,手里抄起白旺交给他的一只短刀,便也冲了上来,帮着李重二从侧面挡住了官兵的一刀。

来这角落里解手的三名官兵,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那一人先是拔刀砍向李重二,但却被白有财挡了下来。李重二抓住这机会,便将别在腰间的那把锋锐利刃抽了出来,官兵酒后也没穿戴铠甲,腰刀直接划破了官兵的肚子,连带着牵扯出一根肠子,鲜血溅射了李重二满脸。

挨了一刀的官兵哭嚎惨叫地瘫倒在地,另两名官兵这下也清醒过来了,从两面迂回夹击过来。李重二顾不得沉浸体验一下杀人是什么感觉,甚至没时间抹一把脸上的鲜血,他自知刚刚是靠着趁敌不备和白有财的助攻,才让杀死一名武艺娴熟的官兵——真要让他们一对一单挑,李重二怎么都不是官兵的对手。

“走!我们一起跑!”

李重二和白有财两人同时转身逃跑,死亡的压力让李重二跑的飞快,他仿佛失去了对腿部的知觉一样,不疲不倦,像个疯子一样奔跑在黎明前的竹溪县城街道上。而在他身后,则是呈燎原之势,越烧越大的大火了,这把火,至少也得吸引了几十名官兵去救火,应该可以给准备进攻城门的八队闯营,分担不少压力。

而在城门附近待机的白旺和李双喜两队人马,此时看到县衙方向亮起的火光,心知李重二大功告成,便是一贯谨慎的白旺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小子办事有点靠谱!”

刷的一声,李双喜将雁翎刀抽了出来,大声喊道,“轮到咱们了,兄弟们,开城门、迎闯将!”

李双喜不愧是李自成看重的义子,骁勇异常,他虽然没穿戴铠甲,但也丝毫不惧怕城门士卒砍过来的刀刃。狭路相逢勇者胜,靠着巨大的勇气,李双喜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让守门的官兵先胆怯了半分,趁着这功夫,那把有好几个缺口的雁翎刀便狠劈了过来,从守门官兵的下颌角砍进去,再从太阳穴砍出来,鲜血和脑浆一起迸裂开来。

趁着李双喜一队人马牵制住城门士卒的功夫,白旺已经带人从城内将城门推开了。在竹溪县城城门外的荒野地里,苦苦守候一晚的闯营主力,终于等到了城门打开的战机了。只见城墙的影子下面,一群箭衣短打的身影站立了起来,排成三行队列,井然有序地冲进了县城当中。

仅靠看守城门的几十名官兵,实在是难以抵挡。可此时县衙周围起火,大批人跑去救火,根本没注意到城门已经受到流贼偷袭了,还是来竹溪县催派军需的董源最快反应了过来,他毕竟出身曾经的辽阳将门佟家,有点军事经验,当即便勒令李孔效别管火势,赶紧带兵去城门增援。

刚刚冲到城门附近的李重二和白有财两人,只差一点便能同闯营汇合了,却在这时被带兵增援的李孔效带人拦截了下来。这两个民夫饿殍,哪里是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对手?只一个照面,李重二便被人一刀砍翻,鲜血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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