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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第53节

只是李来亨想到,高夫人此前虽然送来了一套新衣服,但却是件貉子皮的厚绒衣服。他知道自己在闯营中升迁飞速,特别是这次改编营制以后,更和许多老资格具备了等夷的地位,肯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来,便不愿穿着太过招摇。

“不知道阿辞在老营过得如何……”

他心中又有些挂念幼辞,这个女孩子突然被自己带入到闯营之中,“从了贼”,必定对一切都感到非常陌生。而且他也记得高夫人和高一功都说过好几次,幼辞在老营学了一手很好的女红手艺,或许可以让她帮忙缝制一件衣服。

但是李来亨两手空空,直接去找幼辞,叫人家帮他做一件衣服,是不是太过分了?他眼睛转了转,马上想到了郝摇旗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那些腌肉和烧鸡,心中就有了主意——这个郝摇旗屡屡败事坑我,我拿他几块肉去送礼又怎么了?

正好郝摇旗还在老营外的校场带兵演练军阵,他自以为巧妙藏匿的那些东西,其实早都落在了李来亨眼中。李来亨一回到营房,马上便掀翻了郝摇旗的床铺,他还担心幼辞吃不了太油腻或者太难嚼的肉食,特地从郝摇旗的“收藏”中,精心挑选了些肉质鲜嫩而不肥腻的食物出来。

“摇旗啊摇旗,你平常害我不浅,屡屡坏事。我不用军法处置你,只拿你两块腌肉,实在是闯营的头号带善人了。”

闯营平日里作战的时候,总是将行军打仗的老本劲兵和家眷老弱所在的老营,分开扎寨。但此时闯营已在夷陵山区扎营数日,周边也没用官军活动,李自成便将老本劲兵和妇孺老营的营房修在一处。

在漫长的流动作战生涯中,闯营将士和他们的家眷,难得有了一段清闲安定的时光——难道“流寇”不想过安定的生活吗?只是时势所迫,唯有“以走致敌”才能生存下去。当有了安定的条件后,“流寇”们自然也不会执着继续执着于“流”了。

女儿营的营房处在老营营寨最内侧,边上则是袁宗第、白鸠鹤负责的军需各队营房。李来亨手提一串美食,肉香扑鼻,还没走到女儿营营房那边,便引起了军需队中许多人的侧目。

袁宗第是闯营二哨爷田见秀的副手,事务繁忙,一般不在军需队中处理杂务。代替袁宗第办理军需杂务的是右标三队的管队白鸠鹤——他唇上挂着一把很有师爷气质的八字胡,神色精明,一望便知是个办理杂务的能手。

白鸠鹤挥挥手,让那些不务正业,盯着李来亨手中肉食流口水的工匠们,赶紧回去干正事去。他用手指将唇边的八字胡绕起几根,露出一副很是八卦的表情,笑问道:“诶呦,这不是小老虎吗。怎么,不跟你刘师傅练武了,带这么一份厚礼,上女儿营是要做什么。”

“嘿嘿,鹤爷精神不错啊。”李来亨讪笑两声,挠了挠头,“这个、这个……高夫人对我多有照顾,我总也要去谢谢人家吧。”

“是嘛?”白鸠鹤将两根胡须缠绕在食指上,从上到下审视了李来亨两遍,毫不留情地吐槽道,“高夫人今日在山下采摘野蔬,你要答谢夫人,我看就不必去女儿营了,直接到山下找夫人便好。”

“扼……”白鸠鹤这句话一下抓住了李来亨的痛脚,让他无法反驳,分外尴尬。他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又抓了两把下巴,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好了。

“鹤爷……您就不要为难我了,我这不就是去看看我照看的那位小妹嘛!”

李来亨实在是顶不住白鸠鹤的盘问了,立时败下阵来,将他的一番小心思如数交代出来。

白鸠鹤轻抚胡须,露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了然于心的表情,笑道:“好、好、好,小老虎你忙、你忙,不要管我嘛,我就是看看,就是看两眼。你们小年轻的事情嘛,我就不管了,就是看上那么两眼。”

李来亨心下喘了口气,提紧手上的一袋肉食,赶忙转身走人。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大可以直接回答白鸠鹤,来女儿营就是找幼辞帮忙缝制一件冬衣的,又何必躲躲闪闪呢?大概还是李来亨自己心底小心思太多,才难以做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来。

他又想起了在龙驹寨第一次见到幼辞时的场景——在小虎队营寨的篝火堆旁,那个俏生生的小女孩,在寒夜之中,蜷缩着瘦小而细微的身体,瑟瑟发抖、胆怯懦弱,可眼中却有一种很温柔、很清明的光芒。

“阿辞!”

李来亨心中一动,他在女儿营营房门前看到了那道久违的身影。幼辞的身形还是那样如扶风细柳一般瘦弱婀娜,她蹲在大门旁,穿着一袭浅色衣裳,活像一只红着眼睛的小兔子躲在角落里。

幼辞端了一个大木盆,正用白皙纤细的手指,用力搓洗着老营妇孺们的脏衣裳。她本出身于中等小康以上的人家,但却很快适应了闯营的生活,没有半分娇贵的模样。洗衣服的动作虽然笨拙,但分外用力,足显真诚。

“唔……”幼辞听到李来亨叫她名字的声音,螓首微抬、娥眉舒展,脸上表情放松了许多。幼辞本不是哑巴,但双亲被乱兵杀害的惊吓,还是让她到现在都讲不出话来,口中只能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眼来。

幼辞站起身来,她身材本就比较娇小,和体格挺拔高大的李来亨相比,头顶还不到李来亨胸口的位置,更显得格外“袖珍”了。幼辞两手还沾染着草木灰和皂角的污渍,她低下头来,将两手藏在背后。见到李来亨越走越近,递过来一袋肉食,又赶忙将双手在衣裳上擦拭了两下,才接过李来亨送过来的郝摇旗“收藏品”。

“嗯……呜……”她口中发出很模糊的两个字眼,不知是什么意思。手上则轻轻接过李来亨递过来的肉食,第一下没有抓紧,还险些将腌肉掉在了地上。

李来亨走近到幼辞的身边,很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女儿营营房大门的门槛上。他坐下来后,伸手还能够到幼辞的肩膀,拍了拍幼辞,问道:“阿辞,你在这边过得怎么样?高夫人管束得严格吗?你要是觉得太过辛劳了,就直接跟我讲,我托人向高夫人求几个情。”

幼辞怯生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本来一直低着头,但现在李来亨坐得比她还低了,低下头来,反而成了直盯盯地看着李来亨,让她有点羞涩又恐慌。

她先往前靠了一步,然后又有点害怕地后退了半步。才站定,半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描出了一个“好”字来。

“好?你是说高夫人待你很好吗?还是说在女儿营里,生活过得很好呢?”

幼辞点了两下头,展露出放松又温柔的笑容。她放下紧张感,开开心心笑出声时眼睛是弯成月牙一般的,让李来亨觉得特别的恬静可爱。

第58章 问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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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营从来不白养一个闲口。”李来亨让幼辞坐下,可幼辞还是摇摇头,拘谨地站在一边。他便语重心长说道,“高夫人平日里可能对你管教严格一些,但她一定是出于好意。闯营中的兄弟们,都是些光明磊落的好汉子,你也不用太过拘谨,大可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中一样。”

“嗯……”

幼辞沉闷地嗯了一声,看她的模样,大约还是无法放下心防,彻底融入到闯营这个团体里。李来亨眉头微皱,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从李自成往下,李过、刘芳亮、李双喜这些人,哪一个又不是以至诚的热忱对待自己呢?可李来亨他自己却不能全心全意地真诚对待闯营的兄弟们,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忘不掉被艾都司迫害、全家灭门的往事,在待人处事时,总是不免产生种种戒心,处处显得过度圆滑,反而落了下乘。

李来亨伸出手来,他想摸摸幼辞的脸颊。但他看到幼辞眼中闪过几分恐慌,脖子向后紧张地缩了两下,便收回手来,只是眯起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他拍了拍屁股边上的一段门槛,微笑道:“阿辞,坐下来说吧。你可能埋怨我将你带到闯营的贼窝里,从此失去了安稳的生活。这确实是我做得不周到,将来若有机会到什么名城大郡去,我就给你些银两,帮你安个家,使你过回原先安定的日子,好不好?”

幼辞听到李来亨的说法,神情更加恐慌了。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那样,缩紧了脖子,连连摇头。虽然说不出清晰的语句来,但口中还是“呜呜”的表示着拒绝之意。

李来亨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可以理解幼辞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恐慌又紧张的心态,也在设法尝试帮助她融入到闯营之中。但这一切都很困难,何况某种程度上来说,若非李来亨促成闯营在军岭川之战大破官军,幼辞的家人也就不会被溃逃的乱兵所杀害了,或许她这时还在龙驹寨小城的家中,过着祥和平稳的日子。

自己就像一个巧取豪夺的大盗那样,将幼辞带进了看不到前途光明的贼窝里面。她想生存下去,就只能倚靠于李来亨的身旁——她的恐慌、她的紧张、她的怯懦,她的一切唯唯诺诺和讨好,都是建立于只有倚靠李来亨才能生存下去的基础上。

这种冷酷的现实让李来亨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温情,他对幼辞释放出的温情和善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廉价施舍吗?

“我……”李来亨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只是将沾着肉汁的右手,在衣裳上草草擦拭了两把,转移话题,问道:“阿辞,我听一功大哥说,你在女儿营里和高夫人学习女红,手艺精巧得很,是这样的吗?”

幼辞不知道李来亨问话的用意是什么,她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从腰间的第一个小囊中,取出了一块浅青色的云纹手帕,怯生生地塞到了李来亨的手中。

李来亨心中一暖,这块手帕缝补得不算精细,边缘处还能看到一些线头露了出来。他看到幼辞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上,都有练习针线活留下的小小伤口,知道她这段时间来,在高夫人的管教下,一定十分用心和勤奋。

这块浅青色云纹手帕,做工虽然尚属粗糙,但幼辞用心所在,李来亨握在手中,还是感到一阵的暖意。在这个苍莽的乱世里,他身边虽然有了庆叔这样的长辈,又有了李过这样的义父,还有闯营中从李自成、高夫人以下许许多多人物的照顾,可唯独幼辞,能让他想起幼娘尚在时,那段愉悦又轻松的时光。

“这块手帕缝制的真好,阿辞,你学得这样用心,高夫人一定会很高兴,我也不必日日担心了。”李来亨用那块浅青色云纹手帕擦了擦手,想将它交还给幼辞。但幼辞摇了摇头,又把李来亨伸出一半的手推了回去。

他愣神一会儿,随即意会,将手帕收入自己的怀中,放在胸口贴心的位置,想着今后一定要保管好幼辞的这份礼物才行。

“阿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帮忙,不知是否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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