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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第85节

李来亨则想到了某位诗人的作品,“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延安确实是一块用武之地。想要打碎镣铐的人,似乎冥冥之中,总会走上这样一条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的道路。他知道,如果闯军就像历史上那样发展的话,他们终究会从南方走回北方,而后也会再度从北方回到南方。

只是这一次再从北走到南的时候,李来亨希望那是一场胜利的大进军,而不是一次仓惶的逃亡。

飘散的月光显得愈发柔和起来了,它和淡黄色的夜灯光亮混在一起,绕着罗颜清周身,显出点点的光斑,让李来亨看得很不真切。罗颜清骑在马上,歪斜着头,她的长发从肩膀上滑落,垂在半空,显得那张在时人看来棱角过硬的面庞,也温柔了许多。她不知道李来亨为什么要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罗颜清对自己丑陋的相貌很有自知之明,便想着李来亨是在取笑自己的容貌吗?她心里有些气愤起来,可又不愿对李来亨发怒,不想破坏此时静谧的氛围。

“管队的!我们抓到人啦!”

郝摇旗那打雷般的大嗓门,最终打破了无言的静谧。他连连挥动马鞭,乘着快马奔入南津口小城之内。另外还有六七名士兵跟在郝摇旗的身后,他们每人都牵着好几名俘虏,其中张皮绠最特别,他只抓着一名俘虏,但那名俘虏却打扮像个书生,还内衬华贵的锦袍,一看便知道是个大人物。

“管队。”郝摇旗骑术过人,他不必等战马停下,便能轻松下马,比李来亨可厉害多了。郝摇旗下马后,就叫张皮绠赶紧拉着那名特殊的俘虏过来,给李来亨介绍道,“管队,我们捉到一条大鱼!”

李来亨有几分气恼郝摇旗的不知趣,但他见到张皮绠抓着的俘虏后,也心生好奇。毕竟自从他投入闯营以后,日日与一群粗人为伍,只有和幼辞相处时,才能让他感受到几分文气。突然见到一名文人书生打扮的俘虏,自然觉得十分特别。

“摇旗、皮绠,这是什么人?你们在哪里抓到的?还有抓到什么官军的大将吗?”

郝摇旗解释说:“我的大管队,您可别提啦!不是管队你说要我们多捉活的嘛?我就管住自己的手,没有乱杀人,我还特地吩咐张皮绠他们也要优先捉活的。”

他指着张皮绠,又说道:“我们出了夷陵城,到处追击官兵,但一个大将模样的人也没逮到。只有张皮绠这小子眼尖,他拿着短刀,在一片又密、又阔、又深的冬麦麦稞里撞见了两个大将。一个瘸了腿的大将,还不安分,想拿剑插死张皮绠。这小子一急,就没记住我的吩咐,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就把那官军的瘸腿大将砍死了。”

张皮绠听郝摇旗说的话十分“片面”,赶忙将那书生模样的俘虏往前推了一把,向李来亨解释道:“管队,您不要听郝头领胡说呀。我是一心想抓活的,可那个叫什么谭诣的大官,本来就快死了,我一刀砍的很浅,谁知道他就没命了呢?”

罗颜清在一旁看郝摇旗和张皮绠两人争论,忍不住捂住嘴轻笑了一声。她也问道:“闯营的小兄弟,那你抓住的这个书生又是什么人?”

“对,罗小姐问的是。”李来亨也跳下马来,他走到俘虏跟前,问郝摇旗和张皮绠两个人,“这家伙是什么人?看着像文官,莫不是什么监军道之类的大官?”

郝摇旗和张皮绠还没回答,那名俘虏的头就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了,他急急反驳说:“不敢、不敢!鄙人、鄙人……学生不是做官的,学生只是给谭将军赞画文书的书办而已!”

“哈?只是一个书办啊。”李来亨耸了耸肩,很无奈的说道,“皮绠,你杀的那个谭将军才是大将。活捉的这个书生,只是个打杂的书办罢了……”

李来亨背着手,想了想,又问书生说:“对了,书生,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义军并不滥杀无辜,只要你告诉我们官军之中的炮兵,是哪员大将指挥的,我们便将你放走,还给你几两盘缠做路费。”

郝摇旗和张皮绠听到他们费尽心思才活捉到的人物,并不是他们预料之中的显贵大将,而只是一个打杂的书办,都大感失望。张皮绠更是连连叹气,他悔恨自己手贱,一不小心就将谭诣给砍死了。

那个书办倒是听到李来亨的问话后,更加怯懦,不敢看着李来亨作答。而是低下头来,两眼盯着自己脚尖,他不想叫义军知道自己的真名真姓,眼珠子转了两转,便小声说道:“学生、学生……学生叫做方从哲,是襄阳人士。谭诣将军发给学生月俸八两,让学生帮忙写些文书而已,军国大事,学生就不清楚了。”

李来亨听到书办的回答后,便眯起了眼睛。他走近书办,低下头来,从下向上盯着书办的脸上,玩味笑道:“方从哲是吗?”

“是、是,学生……不,小人,小人名叫方从哲,字中涵。”

“你小子耍滑头,在逗我呢?”李来亨脸色骤变,面上突然就扑了一层寒霜,连罗颜清都被吓到一跳。

他站起身后,指着书办痛骂道:“臭小子,真当我们闯营都是文盲了?你当我不知道方从哲是明朝的首辅大臣,早就死了十几年了吗!”

“我看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郝摇旗、张皮绠,你们去把这家伙吊起来,先打五十鞭再说。这小子满嘴瞎话,没有一句真的,十有八九是官军中的一个要人,一定要给我好好拷掠一番!打完鞭子以后,他再不说实话,你们就去找谷可成,借一借以前刘总哨最爱用的夹棍,将这家伙夹一顿再说。”

第92章 弹道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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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皮绠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倒是郝摇旗在李来亨身边待久了,他虽然也不懂这劳什子的方从哲是什么意思,但早从李来亨的话里,听出了自己一干人等被耍了的意思。郝摇旗心想自己逮不到大将就算了,还让这个打杂的书办摆了一道,虽然不懂是什么地方被摆了,但总之先把他抓起来,狠狠整治一番再说。

那书办听到李来亨的命令,又被如狼似虎的大块头郝摇旗一把扑倒后,才连连求饶,改了口风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学生确实不叫方从哲,学生是怕连累家人,才不敢说出真名,实在不是有心想要欺瞒大王啊!”

“学生、学生……学生真名叫做任以方,确实是襄阳人啊!学生在官军里,只是写写文书,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万请大王网开一面,放学生一条生路吧!”那书办声泪俱下,痛哭道,“学生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还有尚未过门的未婚幼妻,学生从未参与官军围剿义军之事,就请大王绕我一命吧!”

书办的哭声真是情深意至,连罗颜清都有些动容,她劝李来亨说:“小李头领,这个书生如果既然不曾和我们为难,放他一条生路也无妨吧?”

“呵呵,罗小姐你还不懂,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书生的嘴更加会骗人。”李来亨对罗颜清语重心长解释道,“评话里的才子佳人,那才子书生总是满口瞎话,尽是一帮薄情郎。罗小姐今后可要多加小心,不要被什么负心汉骗了才是。”

郝摇旗和张皮绠均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两人心下都感叹管队不愧是管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为常人所不能为,如此擅长说话。对着罗颜清这么一张脸,还能扯什么有人去骗她,谁会发了晕看上罗颜清呢?

李来亨又转头盯住书办说:“方从哲?任以方?我看你不会是姓方吧?我听说这次杨嗣昌布置三省会剿,主持前线战事的湖广巡抚,就叫做方孔炤。你小子总不会和方孔炤有什么关系吧?”

书办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慌了,汗如雨下,他苦着一张脸,难看至极地笑道:“怎……怎么会呢,潜翁这般封疆大吏,学生仰望都不能见之,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呢?大王真是爱开玩笑了。”

郝摇旗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看样子似乎像朝廷官员传抄的邸报。郝摇旗将这张邸钞递给李来亨,说道:“管队,我们这两天散开去抓俘虏的时候,在接近宜都附近的时候,搜到这张告示。我寻思着这是不是什么官军围剿的指示,就特地收了起来,带回来给管队看。”

张皮绠也在旁边连连点头,他指着邸报说:“郝头领把那张告示拿给识几个字的人看过,好像上面写的就是那啥子湖广巡抚方孔钱!”

“什么方孔钱,那是方孔炤。”李来亨挑了挑眉毛,接过邸报仔细看了两眼后,微微一惊,转而将邸报抖在书办的面前说道,“我是不知道你和方巡抚是什么关系,不过看来我们的督师阁部大人,并不在意你们方氏如何。”

书办听得心惊,隐隐感到一阵不安。直到李来亨将那张邸钞抖开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看清楚,上面赫然写着湖广巡抚方孔炤“明系玩寇失机,著革了职,锦衣卫拿解来京究问,员缺即日就近推补”,下面又补充有一行小字,写着方孔炤“故纵取咎,居然畏罪自杀,其署官如确查有失援先逃者,立斩军前”。

他一瞬间几乎站立不住,要昏倒在地,还是被张皮绠给一把扶住。张皮绠扶住书办一只手,疑惑问道:“你这打杂的,还能和巡抚大官有什么关系?”

“哼!”李来亨冷哼一声,将邸钞收起,说道,“你实话实说吧,你究竟是方巡抚的什么人?我看放你回襄阳也毫无益处了,邸钞里杨嗣昌明白写着‘其署官如确查有失援先逃者,立斩军前’。你就是方巡抚的署官吧?这次香油坪官军大败,责任分明在杨嗣昌身上,这份邸钞里却千方百计将责任归结到方巡抚一人身上。显然杨督师是要你们做替罪羔羊,他有尚方宝剑在手,可以便宜行事。你觉得你回到襄阳,杨督师还会放过你吗?”

书办浑身颤抖,哪怕张皮绠扶着他,他也终于站立不住,整个人瘫软坐到了地上。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口中喃喃道:“不、不可能……皇上岂会如此不念前功,杨督师和我们方家是世交,他岂会这样不念旧情……

但过了一会儿,书办似乎还是认清了现实,彻底绝望,“学生……我叫方以仁,是巡抚的侄子。你们要找的统带炮兵之人,就是我。”

他将衣领向下一抓,亮出脖子来,木然说道:“我与义军为难至此,早知道没有生路了。伯父既死于杨嗣昌之手,他深怀圣眷,我哪里斗得过他?回到襄阳,一定会被杨嗣昌借口阵前逃亡杀死。你们要杀便干脆杀了我吧,被你们这些流寇杀掉,好歹也是死于王事,不负我一生抱负了!”

“哦?”李来亨更加饶有兴味地看着方以仁了,他笑道,“你若想死于王事,一开始便说出真名实姓便可,何必躲躲藏藏?”

方以仁面上一红,有些尴尬。毕竟若非他的靠山方孔炤死了,方以仁自然想的还是忍辱求生,忍一时之辱,等海阔天空。

李来亨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捡起一根树枝,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边问道:“你就是统带炮兵之人?文人却统带官兵,而且炮击如此神准,你是否懂得数学?”

方以仁愣了一下,答道:“大王是说算学吗?我确曾与泰西天父教之人,学过律算之学。”

“那这个你懂吗?”李来亨在地上画出几个三角和抛物线的图案来,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清楚炮兵的弹道学与三角函数之类数学的关系。只是凭借后世的道听途说,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知而已。

反倒是方以仁看到李来亨描绘出的抛物线和象限图案后,两眼一亮,说道:“大王所画倒接近泰西律算学问,我在军中校正炮击时,亦是以勾股尺矩测量,方器可量敌营之远近,圆器可量铳头之高低。获得高下远近几何后,便可校正炮击,故任所处而百变不穷,一成不误。”

罗颜清、郝摇旗、张皮绠几人对于方以仁满口的律算术语,全部都听得一头雾水。李来亨对这种半文半白的数学理论,虽然也不大听得懂,但他却明白方以仁恐怕确实有点东西,方以仁似乎掌握着接轨欧洲的弹道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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