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 第74节
“是啊，已经是孟春时节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站在陈顼身后开口说话的正是尚书左仆射徐陵。这几天陛下心情不太好是众所周知的，而个中原因也是众说纷纭，甚至就连后宫之中的妃嫔都开始约束子女，免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平白遭受重罚。
敢以这样平平淡淡、更近乎朋友的语气和陈顼说话的，恐怕也就只有徐陵这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臣了。
这个从小就被誉为“天上石麒麟”、“当世颜回”的yi代学大家，在经历了从南梁到南陈的风风雨雨之后，整个人站在这里有如yi根苍松，哪怕是嫩绿的枝叶越来越少，也不妨碍他在陈顼面前挺直腰杆。yi如当年那个朝堂上yi己之力、力排众议扶持陈顼登基的身影。
对于陈顼，徐陵与其说是yi名臣子，倒不如说是亦师亦友，而这亦师亦友之中甚至师要更多yi些。可以说没有当初徐陵的鼎力相助，就没有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陈顼。而没有徐陵坚持立场支持吴明彻挂帅，可能也没有现在南陈的淮南。
而偏偏就是这yi位伺候了南陈历代皇帝、任劳任怨的老人，对于陈顼授予他的官职都是yi推再推，最后这个尚书左仆射甚至可以说是陈顼强行加上去的，知道自己再推脱就辜负了君王信任之情，所以徐陵方才勉为其难接受。
也正因为此，陈顼在徐陵面前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气，yi般都不会发泄出来，这样yi位yi身浩气、孤傲如松柏的老臣，值得陈顼的恭敬相对。
“今天他们回来了。”陈顼没头没尾的接着说道。
徐陵微微yi笑：“陛下既然想见的话，现在传就是了，之前陛下也已经派出了好几名官员前往迎接，给足了司空面子，想来陛下召见他，他也不会多加推辞的。”
“你至始至终都在向着吴明彻说话啊。”陈顼眉毛yi挑。
徐陵声音随之沉下来：“至少老臣这yi双浊眼看出来的人，还没有给陛下丢过脸。”
似乎是已经熟悉了徐陵这种深沉凝重、根本不允许反驳的语气，陈顼反倒是自己的声音弱下来：“孝穆公作者按：徐陵，表字孝穆yi向眼里容不得沙子，赏识人才之能耐乃是天下第yi，朕如何会怀疑孝穆公。”
徐陵的脸色也是随之缓和下来，yi拱手：“陛下无须如此，老臣承受不起。”
顿了yi下，徐陵显然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的意思：“这吴司空既然回来了，陛下还是早早见的为好，若是陛下不嫌弃的话，老臣倒是想和陛下yi起见见吴通昭吴明彻表字”
眯了眯眼，徐陵抬头看着缓缓飘落的桃花：“还有那位萧摩诃萧将军。”
陈顼微笑道：“孝穆公主要还是想要见萧摩诃吧。那便随朕yi起。”
徐陵并没有多解释，反而郑重的点了点头：“老臣虽然眼睛浑浊，但是也想见识见识，司空选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毕竟这之后他要保护的，是咱们大陈的万里江山啊！”
第一百零九章 裴忌
“无畏贤弟，好久不见啊！”吴明彻微笑着yi拱手。
站在迎接队列最前面的汉子须发已经发白，看上去比萧摩诃还要大上不少，但是yi举yi动之中都带强劲的姿态，yi看便知应当是军旅出身。这人正是南陈都官尚书裴忌，表字无畏。
听到这样的表字，李荩忱也不由得眉毛yi挑。忌者，显然是祖父辈希望此人能够审时度势、量力而行，对世间有所忌讳，但是偏偏他的字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再联系上裴忌出身闻喜裴家的身份，有这样深沉内敛之中暗带霸气的名字和表字倒也在情理之中。
看到吴明彻，裴忌急忙上前yi步：“上yi次与明公相见还是收复淮南的时候，现在想来已经过去四年，四年未见，明公yi如往昔，身子骨健朗的很啊！”
“无畏你就别开口嘲笑我这yi把老骨头了。”吴明彻微笑着说道，轻轻咳嗽yi声，“老了，不中用了！”
当初吴明彻挂帅北伐，其中就有裴忌举荐的功劳，之后裴忌更是率领偏师进攻豫州，帮助吴明彻扫清侧翼的阻碍，可以说两人有朝廷同流之交情，又有战场并肩作战之情谊，有这么深的交情在，即使是在这码头上说话也没有什么好客客气气的。
裴忌侧身让开yi步，做了yi个请的手势：“码头上风大，明公还是先上马车吧，下官既然是奉陛下的旨意前来迎接明公还有左卫将军，自然不能让明公出什么好歹。”
“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还会怕了这点儿小风？”吴明彻轻笑yi声，伸手yi指，“来，无畏，老夫给你介绍yi下，这位就是左卫将军。”
萧摩诃急忙上前yi步见礼，对于他来说，裴忌是当朝老臣、北伐名将，自然值得他恭敬行礼。
显然对于这老伙计亲自选出来的接班人相当好奇，裴忌将萧摩诃上上下下打量yi番，yi边还礼yi边说道：“当初某率领偏师走豫州，倒是没有和左卫将军打过照面，今日得见，左卫将军英姿魁梧，果不是平凡之人啊！”
“尚书过誉。”萧摩诃不卑不亢的微微低头。
裴忌怔了yi下，旋即哈哈大笑：“这yi股谦逊真是对某的胃口！”
不过裴忌紧接着伸手扯过萧摩诃的袖子，抓住他的手拍了拍：“不过咱们都是军中大老粗出身，用不着如此谦虚客气！这说话是挺麻烦，有些话应该说，有些话千万不能说，对不同的人也得不同的说法，在老夫这里，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老夫还是喜欢有话直说！”
萧摩诃点了点头：“末将受教！”
而吴明彻眯了眯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恭敬跟在吴明彻身后的裴子烈微微抬头，看向yi旁的李荩忱。李荩忱微微yi笑，裴忌在码头上和萧摩诃甫yi见面就说这么多弯弯绕，yi来有可能是赏识萧摩诃而真情流露，二来也有可能是在告诉萧摩诃还有吴明彻，这京城之中波谲云诡，该管住自己嘴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走漏yi点儿风声。
只是不知道裴忌的意思，萧摩诃又明白了多少？
裴忌这yi次又做了yi个请的手势，吴明彻没有再推辞，向着马车走去。而就在这时，马蹄声响起，yi名宦官在皇宫亲卫的簇拥下匆匆策马冲入码头。这建康府毕竟是天子脚下，码头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见过场面的，知道这些宫里出来的，在里面是奴才，在外面就是天王老子，最是不好招惹，急忙纷纷让开。
裴忌缓缓转身，目光之中带着难以名状的情绪看着这yi队飞驰过来的人马。那宦官显然也不是拿捏不了轻重的人，在平民百姓面前再怎么飞扬跋扈，站在这码头尽头的几个人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还不等马停下，那宦官便飞身下马，面向皇宫方向先是yi拜，然后转头说道：“陛下口谕，宣召司空、都官尚书和左卫将军yi齐入宫见驾。”
虽然是传陛下口谕，但是这宦官微微低头，语气之中也带着很容易察觉到的恭敬，对于吴明彻等人的尊重之情溢于言表，这既是这个宦官善于拿捏的体现，也能说明陛下并不是想要问罪。
裴忌轻轻松了yi口气，而吴明彻和萧摩诃下意识的对视yi眼，陛下让裴忌这个都官尚书前来迎接就已经算是不小的待遇了，现在还不等两人落脚歇yi口气就着急召见，恩宠之意不言而喻。
如此说来，陛下对于这yi次吕梁之战以及军中换代的重视甚至要超出吴明彻和萧摩诃原本的预料。
“伯清，你先带着其余人回去吧，世忠是客，莫要怠慢。”萧摩诃转身吩咐yi句，“大士，数月征战再加上yi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吧，别让裴侍郎担心，回去报个平安，顺便相烦送上萧某的问候。”
裴子烈神情yi凛，急忙yi拱手：“晚辈自当如此，还请将军放心。”
萧摩诃专门叮嘱他，自是有关怀和信任，裴子烈当然也不能怠慢。
有些好奇的看了yi眼萧摩诃和裴子烈，裴忌微微摇头。吴通昭这个老伙计，还真是铁了心要扶萧摩诃上位了，否则也不会允许自己最亲近的将领和萧摩诃走得如此近。
“速速入宫吧，莫让陛下久等。”吴明彻沉声说道，举步前行。
看着吴明彻几人的身影，李荩忱微微皱眉。吴明彻老狐狸yi样的努力置身之外，裴忌刚刚见面就着急说出的那yi串话，那宦官对于吴明彻和萧摩诃的尊重这京城的山，只是露出了yi隅，就已经高深莫测，不知道李荩忱没有看到的剩余，还有多少？
“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站在李荩忱yi侧的裴子烈喃喃说道，他久在吴明彻身边耳濡目染，权谋之术虽然并不擅长，但是并不代表他看不穿，“这水，超乎意料的浑啊！”
苦笑yi声，李荩忱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萧摩诃身上。
这个历史上战场得意、宦海失意的大将走入京城之后，不知道京城这yi潭水，是不是还会风平浪静？
现在站在这里的几个人都是yi根线上的蚂蚱，萧摩诃好，对于他们终究是有利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