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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芳华 第10节

卷一 第十七章 无法心安理得

秦亮回城时步行。总共也就两三里路,走不了两刻时间。

这条路,应该是秦亮走的次数最多的一条。从建春门进城,向西直行,到一个十字路口,便能看到曹爽的大将军府。然后左转向南,西边便是曹爽府,东边是步广里、永和里。

此地的北面则有永安宫、太仓、武库。秦亮已经发现,若要从城里去太仓和武库,大将军府旁是必经之路。

因为靠近宫城和诸官府,这段路上的人很少,不时经过的人们多是乘坐马车。秦亮默默步行,大部分时间里,只能看到两边单调的土木里墙。正是这些墙把城市分割成了无数版块。

过了一会儿,秦亮看到左边的里墙上、有一段双坡檐顶坏了一截,他立刻就有了心理期待。果然刚过那段坏墙,马上就闻到了明显的桂花香气味。

从他到洛阳的当天就闻到了桂花香,短短两日,自然花期未过。

独自走路的时候,过程的枯燥无聊、让他想起了很多事。连那些时隔近两千年的前世往事,他也记得非常清楚,不知不觉中愈发有恍惚之感。

他能想起前世的挣扎与坚持,那些感受犹如发生在昨日。回不去的家乡,让他竭尽了全力供着城市的房,不过是为了在水土肥沃的地方扎下根,房子不被拍卖就是他苦苦坚持的希望。

起码还有点希望。但他来到了魏国之后,看到了那些附农每日劳作,却吃不饱穿不暖,土地不是他们的、劳动果实大部分被人拿走,一点灾祸就会家破人亡,他实在是想不出人们的希望在哪里、是怎么坚持活下来的。

据说人的共情能力是天生的本能,秦亮觉得有一定道理,估计他就是个天生比较容易产生共情的人。

其实他并不愿费那么多心神去想,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罢了。因为他一来就是庄园主、又不是附农,别人过得惨关自己什么事?所以秦亮在平原郡的两年里,确实有想过隐居当鸵鸟。但那不过是故意逃避罢了,他从来没有心安理得过。有段时间他经常亲自下地劳动,大概也是为了弥补这样的罪恶感吧……

这条街道比宫城甬道宽阔,两边的里墙也没甬道那么高|耸压抑。接下来的很多天里,秦亮几乎天天都走,不过之后他后来都是在马车上,便很少观察外面的景物了。

唯有那阵桂花香,每次都会扑鼻而来。

按照待事史陈安第一天的好心提醒,秦亮每天早上到大将军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孙长史那里拜见。每天如此,从未有例外。

然后他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六韬、尉缭、齐孙子等,正好补足前世的知识盲区,先把理论修炼成熟。当然他也会看一些朝廷官府的文书,在曹爽府就能看到各种奏章。

此时的豪强和士族通常都有家学,家里的藏书应该不少,古书是很多人都能看到的东西,并不算稀缺。但是,能看当朝的奏章和文书就是少数人的特|权了。

秦亮的官职是曹爽的辅佐和谋士,当然可以看各种文书。想来,做这个闲官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只要是把经书读通、古文底子打好了的人,读古书和奏章便没什么障碍,秦亮在太学修炼过,当然不存在问题。在他眼里,古书文书比代码简单太多了,基本没有难度。

不过奏章和文书的信息比较庞杂,经常有一些无关的信息、隐晦不直观的内容,所以想要真正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也需要一些综合信息能力和阅历,不是所有官员都有天分。

今日秦亮和往常一样,揣着腰牌进了大将军府。从前庭院的西侧回廊过去,便来到了长史的官署。

长史孙礼已经在堂上了,可能时间太早,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跪坐在上位,正在书写。秦亮在门口先说了一声:“亮请见孙公。”然后走进去揖拜行礼。

孙礼也起身还礼,随后重新跪坐于几案后面。秦亮在侧边找了一个垫子坐下,准备与孙礼说几句话,顺便听一下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差事没有。

这时孙礼手里的笔稍微停了一下,抬头打量秦亮一眼,忽然开口唤了一声:“仲明。”

秦亮姿态甚躬,马上回应道:“亮在。”

孙礼道:“你不用如此殷勤,老夫在大将军府呆不了多久了。”

秦亮顿时一愣。这孙礼有时候说话确实非常直,一下子把秦亮给整得有点不会了。

若是回答不慎,那意思不就是、秦亮每天来拜见是为了拍上司的马屁?虽然现在的秦亮不再像以前的传闻那样清高,但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气氛整得太庸俗实在不太好。

或者意思是人走茶凉?只要孙礼不是上司了,今后秦亮就可以不尊重孙礼了?

秦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亮闻、公曾追随太祖南征北战,亮虽士人出身,志向却在行伍,故尤为敬重孙公。”

“哦?”果然孙礼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有点稀奇,拿在手里的毛笔也直接放到了砚台上,看样子有兴趣准备多说几句。

秦亮不仅没有顺着孙礼的话拍马屁,而且也不说诸如“孙礼不当长史也应该敬重”之类的话,秦亮只把理由放在从文从武的区别,至少表面上已经没了明显恭维的意思。

秦亮说志在行伍也不稀奇,这个时代文官武将并没有怎么区分,实际上很多带兵的人都是士族和读书人。诸葛亮不说,即便是当今大魏国最能打的司马懿,也是河内士族出身、从当文官开始的仕途。

孙礼问道:“你为何想带兵?”

秦亮发现,孙礼盯着自己问得郑重其事。其目光让秦亮顿时有点紧张。

之前见曹爽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紧张感,因为曹爽开局就说了一句秦亮很给面子,显然面试就过关了。反倒是此时,秦亮有了一种到公司面试答题的感觉。

秦亮便道:“华夏困顿,百姓疾苦,若要天下大治,必先结束战乱,方能降低兵祸破坏,减少内耗。今之大魏位居中原,地广人多,一统天下责无旁贷。只有兵才是解决之道,别的事在眼下都只能修补皮毛。”

孙礼听罢微微笑了一下,随口说了一句:“志向不小,不过仲明年少,理应如此。”

秦亮见状,觉得孙礼可能有点嫌弃他的话大而空。

孙礼的反应也很正常,此时的人们没有太多国家民族的观念,臣子的精神信仰无非忠孝二字。可是曹魏篡汉,并不宣扬忠;孝也不太讲究的,譬如曹丕死了出|殡的时候,他的儿子曹叡嫌天气太热、便干脆不去了,什么酒肉女色也毫无禁忌。

所以大魏国的臣子大多是比较缺乏信念的,做官也好、打仗也好,多半也是为了自己的权势,以及保住集团的利益,毕竟覆巢无完卵只是单纯的逻辑关系。士卒则大概是为了生存,以及被迫无奈。蜀汉兵少将寡,却经常能打得魏军抱头鼠窜,魏国将士的战斗意志可见一斑。

然而秦亮并没有说忠孝,只说疾苦。于是孙礼先是不以为然,随后又作沉思状,不知道在想什么。

厅堂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孙礼又看了秦亮两眼,仿佛在猜测秦亮的真实内心,孙礼接着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兵是什么?”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这是孙膑的定义。

秦亮并不想糊弄孙礼,也不想把孙礼这个古人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秦亮的态度至少是很认真的,他稍作寻思便道:“几天前我在街上看到有人打架,一壮一瘦先是意见不合争吵,后斗殴。壮者把瘦者打翻在地,正要离去,不料瘦者从背后捡起了一块石头,忽然把壮者砸得头破血流。”

孙礼没打断他,饶有兴致地听着。

秦亮又说道:“壮者返身,再次把瘦者打得遍体鳞伤、无法动弹,并要瘦者当众许诺今后都听他的,两人的意见也相同了。斗殴于是结束。”

孙礼发出一声笑声。

秦亮道:“兵,便是斗殴扩大,斗殴的人一多,若不讲究法度,便或成添油战术、或乱作一团。很多人组成行伍,进行有法度、令通上下的斗殴才能行之有效,目的是解除对方的抵抗,并强迫对方无条件遵从己方意愿。双方无法相商之时,此乃最终之道。”

孙礼道:“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仲明的说法有些新奇,倒也实在。”

秦亮立刻说道:“亮曾习经于太学,并无家学相传,族中唯有秦公(秦朗)做过武将,效力于朝廷。今之士族多喜玄学,故亮说不上什么话,唯与孙公相见恨晚。”

孙礼也不是士族出身,听到这里便下意识地轻轻点头,似乎对秦亮的印象亲近了几分。

这时有小吏在外面等着送文书了,秦亮想起现在是早上、长史会有些公务,不便过多闲谈。秦亮遂起身,向孙礼辞别。孙礼也站了起来,两人相互揖拜。

又是寻常的一天,秦亮准备回自己那间办公房屋读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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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八章 乱我心者

秦亮在大将军府吃过午饭,下午没呆多久,到前面的庭院里溜达了一会儿,便默不声张地出了大将军府。

今天是王康赶车,他跟秦亮一样、好像大半天都在看书打发时间,见秦亮出了门楼,他才收起了一卷竹简。秦亮坐到车厢里,吁出一口气,便对着前面的草帘道:“回家。”

于是马车先往南行。过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发出了“吁”的一声吆喝,马车了颠簸了一下。秦亮掀开帘子往外看,看见一个短衣长裤的小子挡了一下道,此时刚让开、却还站在路边拱手弯着腰。秦亮道:“停,停下来看看。”

王康渐渐勒住了驽马,秦亮掀着帘子,打量那个小子。

小子直起腰,回头看向路口。秦亮顺着他的方向,见旁边那条东西走向的街道路口也停着一辆车。里面的人掀开了车厢尾端的帘子,一个女子正坐在里面。

秦亮愣了一下才认出来,里面的人正是刚来洛阳时、头天晚上认识的舞伎朝云,今天她换了一身完全不同的装束。她的头发梳成了飞天髻,插着一根步摇,穿着一件宽袖飘逸的桃红袿衣,衣摆尖尖,飘带坠地,与那晚简洁束身的英姿飒爽全然不同。

朝云的神态也像换了一个人,上次她好像有点清高,今日第一面却望着秦亮嫣然一笑。

她随后便放下了帘子,马车也缓缓开始向东行驶。秦亮便叫王康赶车跟着。

两辆车一前一后,先沿着永和里北街东行,接着右转南走,又经过了好几个里坊,终于再次转弯、进了其中一个里坊的街道。最后他们在一间名叫“洛闾”的馆前停下。

秦亮下了车,稍微观察了一下,觉得这里是一家伎馆。

朝云从车里出来,走进伎馆的时候,已经戴上了帷帽。秦亮循着她的身影,走了进去。杂裾飘过,胭脂水粉的香味扑面而来,秦亮被迫闻着这样的气味上楼。

阁楼上有四扇窗,此时的客人很少,秦亮暂时只看到另外还有一个人。

远远地他一眼就瞧出来那是个女子,皮肤很白。但他也没太在意,因为那人从远处乍看,似乎不怎么抢眼。何况她还女扮男装,梳着男人的发髻款式,带着纶巾,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布深衣。

但很快秦亮就发现,那个陌生女子不是凡俗相貌。朝云好死不死,偏偏还坐到了能看见陌生女子的位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亮也不例外,他对朝云还是挺有兴趣的。本来朝云长得很漂亮,身段尤其不错,但女子最怕比较,这一下子秦亮觉得朝云也就那样了。

有些本能的喜好、他是无法控制的,举止倒是可以注意。于是秦亮虽然有意无意想看那位陌生美人,但他表现得十分隐蔽,以免让朝云觉得不被尊重。

想来也奇怪,今天朝云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光是那一身胭脂水粉估计就花了不少时间,衣着服饰也算颜色艳丽。但她就是比不上旁边那个一身简朴的女子。

秦亮一直都有好|色的毛病,不仅仅是因为而今血气方刚的身体,前世的他就是那副模样,所以因颜控娶了个漂亮女人做老婆、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好在两世为人,至少阅历的时间够长,现在他倒是能理性看待很多东西了,对待诸事大抵都能有顺其自然的心态,完全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毕竟人在世上有很多渴望,看到跑车想开、看到美人想亲、闻到美食香味想吃,却不是每一样都非得满足。

或许经历过,才能淡定罢。像今天这样、看到这个陌生女子的暗自不淡定,确实是极少发生的情况。

秦亮与朝云默契地面对面入座,馆中仆人走了上来。因为刚刚午后,朝云只要了一壶酒、一盘松子一盘胡桃。她说道:“那晚多亏秦君出手相助,妾不知如何报答。不管怎么说,今日我请秦君。”

“小事不足挂齿。”秦亮随口道。

他接着有点好奇地说道:“我在大将军府听说,女郎那晚到了王将军府上?我有点意外,没想到你与王将军家的人认识。”

朝云淡淡地说道:“王府中的白夫人曾教妾习习技艺,故而有授业之恩,白夫人心善,不愿见妾被人捉住,妾方又逃过一劫。”

秦亮故作很关切的样子,问道:“现在没事了罢?”

朝云轻笑道:“看在王将军家的面上,妾只要不经常抛头露面,应该没多大事。”

秦亮点头道:“那天几个人都喝了酒,实在让女郎笑话。”

“唉。”朝云轻叹一声,摇头苦笑,接着又轻声问道,“妾近来最好少出门,欲与秦君见面亦不太方便,可否登门叨扰?”

秦亮不好拒绝,便点头应允。

仆人把东西端上来,两盘干果分量很足,酒壶也不小。两人暂且停止了谈论,仆人在放东西,朝云先提起酒壶给秦亮斟酒。

沉默的时候,秦亮转头看向旁边的窗户,正好从余光里又能多看那女子几眼。

那女子相当耐看,乍看不是特别惹眼,是越看越美。饶是秦亮的心性已经修炼得很稳了,此刻还是有点心乱,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穿的麻布深衣又宽又粗,领子很大,把肌肤包得严严实实,但仅凭脸脖上洁白的肌肤、已能引人不断地遐想衣服下面究竟是何种模样,想探索那鼓囊|囊的麻布的内里藏了什么。很简单,光是脖子上那一小块皮肤就那么光彩美妙了,更多的肌肤该是如何难以想象的风景呢?那灰扑扑的衣裳,反而像是藏珠的匣子。

她的那双美目原本应该十分美艳妩媚的,却总让人觉得深藏着忧伤。那种忧伤应非闲愁,似乎只有真切长期的伤害,才能让人露出那样的神情。总之,秦亮自打看她第一眼起、就从没见她有过哪怕一丝微笑。

秦亮不禁怜惜,也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狠心。不过他的理智也清楚,若非是绝色美女,谁会对一个陌生人的什么忧伤感兴趣?

这时朝云抬头看秦亮,但秦亮神情自若,目光正盯着窗外。他还转头看了朝云一眼,很自然地缓缓扬了一下下颔,示意窗外的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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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九章 幸灾乐祸

王玄姬也用不经意的眼神向窗外看了一眼,但她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白马寺的齐云塔倒是隐约在望,那里虽然很有名、但洛阳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没觉得有多少意思。

这时秦亮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王玄姬侧耳用力倾听、才能大概听见。

他对朝云说:“洛阳的这些里墙挡视线,让人感觉很不开阔。我以为,住在有阁楼的地方会好一些,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总有更高的房屋阻隔。”

朝云的声音道:“这里还不够高。”

王玄姬稍加思索秦亮说的话,心里琢磨:他是在借物言志,想感慨目前的官职地位太低?

她一面想,一面瞅时机观察秦亮,见他神情沉静、却暗暗有点郁色。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有道理:他大概是一个有志向的人。

王玄姬想多看他一会儿,又怕太明显了、把事情弄得太难堪。今日她请朝云带自己出来,像这样在旁边偷看别人、已经是很难堪的事了,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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