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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芳华 第223节

“哈!”李勇喝罢还舒服地叹出了一口气,“酒真不错,在这偏僻之地,蔡公从何处所得?”

蔡弘笑了笑,也把碗里的酒一口喝尽,“砰”地一声放在案上。

就在这时,李勇偶然间发现、后窗背后隐约有人影晃动,他脱口喝道:“谁?”

木案对面的蔡弘脸色一变,肩膀动了、似乎要拔剑。李勇不及多想,猛地从草席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先往房门口跑。

“唰!”一声剑出鞘的声音,蔡弘竟不去察看后门,却向李勇追了过来。

李勇心下一沉,立时仿佛掉入了冰窟。他没时间想前因后果,直觉却是蔡弘要对自己不利!

片刻间,李勇已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幸好察觉危险比较早,他发现自己的马还拴在原处、没来得及被人偷偷牵走!他奋力冲过去,一剑斩断了拴马的麻绳,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一脚踢到马腹上。

就在这时,蔡弘也紧追了上来,一剑刺向李勇。李勇挥剑格挡,“铛”地一声打开了攻击!但蔡弘位于马匹的左侧,李勇右手握剑有点够不着,随着马蹄向前迈动,蔡弘的第二击从侧后方刺来、李勇便没法拿剑格挡了。他睁眼看着明晃晃的剑捅过来,下意识甩了一下左臂,想把剑挡开,一剑立刻刺中了他的小臂。

“哎呀!”李勇痛叫了一声。

这时被踢的马匹终于倏然向前冲了出去。

“站住!”蔡弘的声音道,片刻后,他又喊道,“汝回来,我们有事好商量。屋后那两人只是防备官兵的人,汝是将杯弓当蛇影了。”

李勇听到这里,竟然还有些心动。因为前路一片茫然,他也不知道离开这里之后、该怎么办才好,而且家眷还在汉国!如同一个被家人殴打的孩童,无论如何总是想着回家。

但李勇看了一眼还在滴血的左臂,听到了茅屋后面传来的马嘶,心里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他一咬牙,没再理会蔡弘,急忙拉动缰绳、夹紧马腹,马匹立刻循着蜿蜒的土路往山下跑。

“为什么?为什么!”李勇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他心里又酸又担忧,只想大哭出来。

没一会他便骑马跑下了山坡,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条曲折的小路,有山丘挡着、此时还没看到追赶的人。

那山丘两侧仍能见到裸露的山石,远远看去,依旧像是石头上长着青苔。

山下便是一条稍宽的土路,通往北边的市集。李勇很快来到了岔路口,四下看了一眼,北面是市集、南面那条路过去是大河,只有往东西两边能跑得更远。

李勇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向东踢马而奔。

许久之后,李勇仍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秦、王两家是魏国最大的权臣,李勇行刺了秦亮,在魏国几无立足之地,不可能再背叛蔡弘等人,他们却为何要杀自己?

灭口也没必要。等到两人一起跑回汉国,他们在魏国干的事、根本不用担心被人知道。

李勇寻思了一阵,估摸着蔡弘是担心、带着他李勇回不到汉国!

因为魏国官府必定会拿着画像,在各处碍口、道路上搜查刺客。蔡弘可能怕李勇被认出来,连累他也无法走脱。多半就是这个缘故!不然李勇实在想不出、蔡弘为啥要杀自己。

此前蔡弘曾叮嘱过李勇,出手之后、不管是否成功,应立刻设法逃走,不要被捉住。

但蔡弘的部署显然不是为了保全李勇,只是为了阴谋顺利进展!李勇在王家的卧底身份败露之后,确实没有什么大用了,要牺牲他一点也不含糊。

那些人终究还是只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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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他乡遇故知

李勇循着一条山谷,好不容易穿过了河东郡境内的中条山。此时他的左臂受了伤,又饥又渴,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地势依旧起伏,但比中条山中的山势平缓了许多。李勇知道、如果继续往西边走,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一片平原;他以前来过这个地方,不过是多年以前。

他没有去平坦的地区,而是吊着一口气改道往北走,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寻找印象中的景象。如果没走错路,周阳邑应该就在北边那个方向。

次日傍晚,李勇终于找到了一片村落。成片的粟呈现出土黄的颜色,还在田间的村民直起腰,毫不避讳地站在那里仔细打量着李勇。这里应该很少有外地人,那几个村民似乎想辨认、来人是哪家的。

李勇压低破烂的斗笠,用尽力气、快步往前赶路。

远处有一座低矮宽阔的山,山不大亦不陡,等他来到了山坡跟前、甚至觉得这里的平缓地势不像是一座山。

一座宅子就在半山腰上,大多房屋是草屋,但中间有几间板瓦房。宅子前面是一片夯土坝子,土坝下方有一条小溪;两侧是小松林。挨着松林不远,还能看到几处房屋。

推开藩篱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开口道:“关上,别把鸡放跑了。”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鸡知道自己回圈。”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黯淡,家禽也到了回圈的时辰。

李勇听到声音,心头一阵憿动,抱拳道:“陈石兄弟!”

陈石埋头观察了片刻,恍然道:“李……卿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李勇叹道:“说来话长。”接着又高兴道,“好在终于见到贤弟了!”

陈石立刻放下手里木筐,向周围了一眼,说道:“请兄进屋说。”

两人就近走进一道木门,里面是灶房,再进一道门,便能看到木案和草席。陈石请李勇入座,先去灶房盛了一大碗粟米饭、一晚菜汤进来。

李勇毫不客气,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他这几天完全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陈石与李勇其实有类似的经历,也是还没成人的时候、就因为战乱役疾等灾祸家破人亡了,而且家族中人丁稀少、没什么依靠;然后被司马家收留抚养,成为庄客。

不一样的是,陈石父母皆亡,李勇还有个母亲。而且陈石之前好像一直在司马家的庄园里,只是帮忙管理附农;而李勇则被选为了卧底。另外有些人还成为了司马家的私兵。

李勇还在河内郡庄园里时,有一段时间与陈石居住在同一个庄园,算起来、两人至少认识了十余年之久。

他乡遇故知,李勇刚见到陈石时,心里感觉那个亲切!

但半碗饭下肚后,李勇渐渐冷静下来,感觉陈石似乎没有那么热情。

兴许是李勇一副落魄的样子形同乞丐,被昔日好友嫌弃了?有时候自己把人当兄弟,人不一定就有多看重,只不过是多年不见、忽然见面有一种错觉罢了。

仔细一想,当年同在一个庄园的时候,两人也没有好到在同一个锅里吃饭,毕竟不是一家人。时间的流逝,会让人误以为、过了那么多年会让情意更深,就像酒一样,实际上可能并非那么回事。

主要还是因为现在是李勇有求于人,却不能给陈石带去什么好处。

陈石跪坐在对面的草席上,问道:“兄遇到了何事?”

李勇想起,刚才在坝子里时、陈石观察周围的动作,似乎担心被邻里发现似的。官府应该正在通缉刺客,陈石或许已经知道了李勇干的事?

但也可能是李勇想多了,他这些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确实疑心很重。

李勇道:“本来想去河内郡找个熟人,不料路上遇到几个汉子、起了口角,动起手来,我慌不择路跑到了中条山这边。想着贤弟在河东郡,便过来让贤弟接济一下。给贤弟添乱了。”

陈石摆手道:“无事无事,兄能想到我,我真心高兴。只是没料到,兄还记得我这个地方。”

李勇皮笑肉不笑道:“贤弟刚置办这块地不久、我便曾来过,确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先前我也寻思,贤弟可能已不在此地,没想到一来就寻见了人。”

陈石感慨道:“这地方有点偏僻,但挺好的。时至今日,我只想安生本分地找个地方过活。”

李勇点头道:“如此挺好。贤弟放心,我在这里呆不了太久,稍稍养一下伤,借一些干粮就走。”

陈石曾是司马家的人,躲到这么个地方就是怕被牵连;他与李勇也曾是好友故交,所以应该不敢对官府说什么。

而司马家亦已覆灭,只剩下司马师躲到了千里之外的汉国。司马师的人、比如蔡弘,很难找到此地,甚至记不记得有陈石这么个人也难说。

陈石也不是奸细卧底,与蔡弘那种人没多少关系,临时要联络也千难万难。蔡弘现在何处,谁知道?

因此李勇过来找陈石接济,只要别长期住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主要是李勇也没什么选择,他现在确实很需要别人的帮助。

这时陈石拉下脸道:“刚来兄弟这里,怎么就说要走?卿只管安心住着,兄弟家里条件不太好,山珍海味没有,粗茶淡饭、卿别嫌弃便是。”

他接着说道:“一会我为兄烧些热水,找一身干净衣裳,兄先沐浴更衣、好生歇息一晚。明早我再为兄寻药……臂上的伤便是歹人所伤?”

李勇点头道:“对方人多,寡不敌众,挨了一下,大概只是皮肉伤。”他立刻岔开话题,“贤弟打算就在这地方安家度日了?”

陈石道:“此山周围一大片地都是我的,还收了些附农。地方不错。”

李勇随口问道:“贤弟娶妻了?”

陈石笑着摇头道:“还没有。”

李勇比陈石大不了几岁,已经娶过两次妻了。李勇便用随意的口气道:“早该娶妻生子了,这样才能安生下来。”一边说,他一边还暗忖,安分一点好、安分的人不主动去找事。

陈石点头道:“乡间这些妇人,实在是言行粗鄙,我有点看不上。我看上的人,她又不愿意到乡间来踏实过日子,唉!”

李勇看了他一眼,说道:“娶妻后成天在一块,看久了是一个样,妇人能有多大的差别?不都是两个蛮头一碗粥?”

陈石“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差别还是挺大阿。”

这时李勇把粟米饭、菜汤都吃完了,陈石问了一声吃饱与否,便收了碗筷,去灶房烧水。李勇长吁一口气,借着油灯犹自察看手臂上的伤口。

……陈石提到的那个、不愿到乡间踏实过日子的妇人,便是朝云。

数日之后,朝云在卫将军府听到奴仆说,府门外有个老头指名要见自己。她只好去了府门口,果然在门楼里见到了个老头,但不认识此人。他的年龄似乎并不算太大,身体很好的样子,不过一看就是风吹日晒经常劳作之人、粗糙的皮肉与脸上的皱纹显得老。

老头也不认识朝云,见面后反复确认了一番,才将一卷竹简交到朝云手里。

朝云一看上面的字,马上就认出是陈石所写。两人以前几乎是一块长大的、常以姐弟相称,朝云当然熟悉陈石的笔迹。

陈石在信中写得挺简单,称有要紧的急事、欲与姐商议,但此时他走不开,不能来洛阳;遂请朝云尽快赶去河东郡周阳邑,见面相谈。

朝云问老头:“陈石为何要与我商议,他要娶妻了?”

老头摇摇头道:“仆不知,没听说婚事。”

朝云把竹简放进袖袋,忽然看到了卫将军府里的武将祁大也在门口,祁大发现屋子里有妇人、正往里探视。

朝云遂揖拜招呼道:“烦请祁将军帮忙,暂且安顿一个客人。”

祁大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头,点头道:“女郎放心,卫将军府的房屋多得是。”

朝云揣着竹简回到前厅,在走廊上慢慢走着。

陈石在信中说得很简单,好像朝云能随便离开洛阳、不需要解释似的。但也不怪陈石,他应该还不知道、秦将军早已得知朝云与司马家的关系。

别说擅自离开洛阳,便是今日的事、朝云也不敢太大意。她见了一个陌生人,收了一份密信,事情就发生在府门内,不止一个人看到了。

朝云权衡了一会,已走到了邸阁台基下方,她从这里回到家妓们住的庭院、要经过邸阁。

两个侍女端着木盘从石阶上下来了,朝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选择问侍女:“卫将军在前厅中?”

侍女答道:“将军正在会客。”

朝云抬头看了一眼台基上的邸阁,终于提了一下长裙,循着石阶往上走去。

她来到台基上,并未进去打搅秦亮,只在门外来回走了一遍。朝云几乎不来邸阁见秦亮,她到这里来,必然是有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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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好像牢笼

秦亮送客到前厅门外,傅嘏、秦胜、杨威、隐慈等几个人揖拜告辞。秦亮还礼道别之后,站在台基上,目送了一会,然后转头向右侧看了一眼。果然见到朝云还在西面的栏杆后面。

两人相见,朝云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卷竹简,抬起双手呈上:“此乃妾义弟遣人送来的书信,刚才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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