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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芳华 第5节

多看一会儿他的脸、张氏竟然有一种让人舒适自然的感觉,倒不是因为二郎的脸长得挺英俊,而是某种心神气息能感染人。张氏越看越觉得二郎确实长大了,已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不可靠的少年儿郎。

“写文章,有那么大的作用,能请动镇北将军?”张氏有点困惑地问夫君。

秦胜微笑道:“敢情不是?”

夕阳西下,驿道上腾起的尘土在光中如雾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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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八章 无中生有

吕巽把秦亮的文章送入洛阳,很快就名扬京城了。此事主要得益于一个人,便是吕巽的好友钟会。

钟会是一个太学生,但他出身颍川士族,父亲是朝中颇有名望的钟繇。在钟会五岁时,当今的领军将军(禁军统帅)蒋济就给出了评语,“非常人也”。钟会要想传播一篇文章,自是相当容易,他还亲自给加了一个提名《请吕公止争界书》。

大将军曹爽很快知晓了此事,立刻决定亲自遣使者去冀州,征辟这位出名的年轻士人、曹操继子的亲戚。

方不出半个时辰,司马师亦已知道了曹爽决定的事。他自然有他的办法。

如今司马师还做着散骑常侍的官,平素没有多少公务,三十来岁的他精力充沛,步履如风。回到城东的东阳门附近的府邸,司马师便拿着誊抄的《请吕公止争界书》去见了父亲司马懿。

司马懿接过简牍,瞅了儿子一眼,缓缓转身走到案前,盘腿坐下来看文章。

他的发鬓已经斑白,背有点弓,但个子很高,仪态毫无佝偻之感,在儿子眼里倒像是岩上青松的身姿。他没有说话,目光在简牍上逗留。那张长脸上的小眼时而浑浊、时而锐利,即便是没有被他注视着,别人也有被盯着的错觉。

这间屋子是后房,采光稍差,光线不明亮,头上便是裸露的“人”字梁架,让人觉得阴暗中透着粗犷。司马懿身穿麻衣、头戴白洽,乍看就像穿着孝服一样,更添阴森之气。司马师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司马懿才终于开口了,他用随意的口气说道:“士族多不愿附于爽,宗室怨其背叛。秦朗族中之人,身份暗合爽意。”

司马师听罢点头称是,一脸敬意道:“阿父直切要害,一语中的。”稍作停顿,司马师又有点感慨:“儿听说了此事曲折之后,却有些佩服秦亮。”

司马懿也露出了些许好奇之色,“此人与吕公(吕昭)素不相识,又是从河东迁到冀州的人,无甚根基,仅凭一篇文章就得吕公相助,实非易事。”

“确实是奇了。没有机会的事,愣是给他无中生有、找到了着手之处。”司马师轻轻干笑了一声,“儿还问清了更多细节。据说,秦亮主要靠的是吕公之子吕巽从中尽心出力。或许吕公本不会看重此事,吕巽却想展现能耐、讨其父欢心。亮应是利用了这一点。”

“小小年纪,有点意思。”司马懿点头道。

司马师又道:“对于文章,洛阳有几个名士的评语是‘刚正直率、深明大义’。此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矣。”

他稍作停顿,沉吟道,“听说何晏派人征辟过亮,亮以守孝为由谢绝,似乎并不愿意依附于大将军一党?今是大将军(爽)派人下去,亮会不会又装病?”

司马懿先是摇头,马上又有点疑惑的样子:“要看他(亮)是怎么样的人,怎么看待世人。是宁可我负天下人,还是天下人负我。”

司马师不解:“亮拒绝何晏征辟的缘由,不是怨大将军等人背叛宗室么?”

司马懿淡淡地说道:“不管他出于什么缘由,那也是之前。现在为了自保,形势已变。”

司马师想了想:“阿父言下之意,仲长家的人或许不念亮宽恕之恩、反生仇怨?”

“仲长家将怎么样并不重要,但秦亮会怎么想仲长家、如何猜忌?”司马懿冷冷道。

司马师顿时一脸恍然大悟,弯腰揖拜:“阿父明察秋毫。此番亮宽恕仲长柯,也可能并非出于仁厚、实是不能深究而已。”接着他轻叹一声,“儿先前还想着,亮若不愿投大将军门下,阿父或可辟为掾属。”

司马懿摇头,“如今有爽征辟,他更不愿投我了。秦朗族中之人,天生与我等有间隙,不易信任。”

司马师直起腰道,“儿忽然想起正好有个人闲着,要不干脆送给亮算了。不管有用没用,现在总是最容易。”

司马懿的身体轻轻歪在垫子上,随口道,“随你去罢。”

……

最近何骏夫妇也回到洛阳了。

今天刚到傍晚时分,何骏就回了家,早得有点反常。卢氏迎上来见礼时,见夫君满脸不悦,便柔声问道:“谁如此胆大,竟敢惹夫君生气?”她没有笑,眼睛里却带着一分若有似无的笑意,抬起手做手势的时候,身段也轻轻随之摇曳,恰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媚气。

但何骏的语气仍是阴晴难辨,“还不是我们的那位好同窗,秦亮。”

卢氏诧异道:“秦亮在洛阳?”

何骏摇了摇头,不急着回答。他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刺绣荷包,把里面的瓶子拿出来,倒了一些粉末在手心里,仰头干吞了下去。这时他一屁|股坐在榻上,神情才渐渐好了一些。

卢氏眼睛里的那一丝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急着追问:“秦亮之兄困于清河郡,他已有办法?”

何骏转头,没好气地说道:“他是太有办法了!最近那篇《请吕公止争界书》传抄于太学,你没听说吗?”

卢氏一路车马劳顿,回到洛阳后身体不太舒服,有好一阵没出门,最近也没听到家里人说起过。她的目光从何骏脸上扫过,娇声道:“谁有兴趣打听秦亮的事?若非夫君生气,妾身才懒得过问。”

于是何骏将最近发生的事,在卢氏跟前说了一遍。

秦亮如何仅凭一篇文章、找到吕昭主持公道,如何让仲长柯认错受辱,以及文章传到洛阳之后,大受官场士人的赞誉,大将军曹爽也亲口提起了秦亮云云。

卢氏听得暗暗吃惊,她本来以为秦亮这回肯定没救了,没想到秦亮竟能化解,甚至因祸得福、声名大噪?当年与秦亮相识,卢氏真没看出秦亮还有这本事,那时她只觉秦亮就是个有点自卑、却很要脸面的儿郎,长得好看点而已。卢氏暗想,或是错看了他?

卢氏没有说出心中的疑窦,口上只道:“亮着实有些过分,去找吕将军便算了,同窗好友这边竟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何骏悻悻道:“可不是?我本满腔热忱,期待他在我面前匍匐流涕,无地自容苦苦哀求,没想到就这么不了了之,实在没劲。唉,无趣之至。不过真正让我恼火的是,大将军竟然要征辟秦亮!”

卢氏听得又是一惊。

何骏咬牙道:“阿父与我两番派人前去,如此诚意也请不动他,非得等大将军礼聘?他是看不起我何家!”

卢氏见状,心中愈发忐忑,只怕夫君与秦亮往后发生龌龊,在某种机缘之下,秦亮会一时冲动、把以前的丑事秘密拿出来攻讦耻笑夫君。

她现在实在不想夫君与秦亮再有什么干系,急忙好言劝道:“阿翁与大将军相善,亮若能受大将军征辟,将来同朝为官也是一样。夫君不必与之计较。”

何骏却是更加恼怒,声音从鼻子里先出来:“我计较?他算个什么东西?当初在太学时,若非为了与你来往,我会理他这种人物!”何骏说到这里,盯着卢氏道,“你还帮他说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妾身没有……”卢氏慌忙摆手。她顿时又一种百口莫辩的感受,好言相劝不行,跟着夫君骂似乎也不好。

而何骏已经满面通红,却不知是因为服用了那五石散、还是刚才情绪激动所致,他说着说着竟然揪住卢氏的衣领,把她按在了榻上。卢氏看着何骏怒气冲冲的脸,以为自己要被打,先是害怕地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卧房内的门窗紧闭,明暗不定的灯光却在晃荡着,卢氏偏过头去,看向门口的两根木柱子,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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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九章 逆水行舟

西出秦家庄园一里地,便能看见鸣犊河。

鸣犊河的水枯了又涨,今夏多雨,水势丰盈。河的两岸上,麦田过后又是豆田。乡间的风物无论如何变化,却仍会让人觉得一成不变,因为平常在田园之间能看到的人、总是那些劳作的附农。

今日不同,平原郡城的中正官等一行人来秦家寻访,同行还有秦胜以前在官寺中的同僚,宴席之间,庄园上终于渐渐有了兴盛热闹的迹象。

客人们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大将军已差遣好官吏,即将下来礼聘秦亮。来访的客人都送了贺礼,离别之时众人仍不忘道贺。庄园内外萦绕在喜庆的气氛之中,就像在过节一样。

秦家人送客到了庄园一里远,到了鸣犊河边才停下。因宾客中有女眷,连张氏也来了。主客相互拜揖,直到客人们的车马离开了,主人仍站在原地目送。殷勤不舍之意尽在其中。

张氏望着远处,脸颊微微泛红,头也不转地轻叹一声:“有多长时间没见过罗氏了,怕有两年吧?今天都没顾得上多说几句话。”

秦胜的声音道:“看天色快下雨了,回去罢。”

话音刚落,秦亮就感觉到了脸上点点冰凉,天上落下了雨点。不出所料,嫂子马上就抱怨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秦胜没有吭声。长兄虽在郡中做过武官,身材也是虎背熊腰,但为人持重,甚至有时候表现得过于息事宁人。或许这也是嫂子张氏的嘴挺厉害,夫妇俩却不怎么吵架的缘故。

正巧河边有一处草棚凉亭,几个人便急忙过去躲雨。不想雨却越下越大,渐渐变成了瓢泼一般,远处隐约传来了隆隆的闷雷。

张氏的声音道:“这么大的雨,今年应是最后一场。”

秦胜道:“等会,庄上的人会送伞来。”

夫妇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唯有秦亮一直没吭声,他看着河面流淌的河水怔怔出神,后来兄嫂说了些什么他也没留意。

“二郎。”嫂子叫他的声音,才让他回过神来。

“啊?”秦亮转头看向嫂子。

张氏的眼睛里笑吟吟的:“你不高兴?”她的模样有几分关切,又有一分讨好的意味。这在以前,秦亮简直不敢奢望。

她见秦亮摇头,马上又好言问道,“我瞧你最近心事重重,有什么事在家里不能说哩?”

秦亮没有吭声,不知从何说起。他想说跟着曹爽很危险,将来很可能会受牵连倒大霉,但说这样的话很怪异,只得作罢。毕竟如今曹爽的权势正盛,寻常人根本看不出危险,要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

何况秦亮现在已不能再拒绝曹爽的征辟。否则隔壁郡那名不见经传的仲长氏,可能就有办法让秦家吃不完兜着走。不管怎样,实力弱小、羽翼不丰的时候,任谁都容易阴沟里翻船。

“真有事哩?”张氏的声音再次说。秦亮抬头看时,见她笑容未消,目光全在秦亮的脸上。张氏虽不识字,眼睛却很有神,并无蒙昧之感,只要被她瞧着,秦亮就能感受到那宛若有形的眼神,偶尔甚至觉得有点不自在。

秦亮未与之对视,仍看着河面。他无法再沉默,只得沉吟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离岸上了船,便会身不由己,再也停不下来了。”

张氏转头看了一眼河面上漂流的树叶,道:“你尽会岔开话题,不想告诉嫂嫂便罢了。”

幸好是现在,要是几个月前秦亮这么个态度,嫂子少不得又会不高兴,挖苦几句在所难免。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等了一阵,果然见白茫茫的雨幕中走来了两个身影,大概是送雨具的人。待他们走近,秦亮这才看清来人,原来是董氏和她生病的丈夫王康。那王康面容清瘦,脸上无甚血色,但已能自己走路了。上次见到他还躺在床上。

俩人送上雨伞,弯腰拜见,王康对秦亮说道:“仆近日病状好转,前来道谢,听说二郎等已送客出门,遂在檐下等候。忽而下起大雨,仆便赶着送雨具来了。”

张氏道:“总算有个机灵些的人。”

“仆分内之事。”王康转身道。

秦亮点头道:“你能好转,可喜可贺。”

王康叹了一口气:“若非二郎救济,仆实在艰难,怕是熬不过来。”

虽然长兄是庄园之主,且年长,但王康与秦亮说的话更多,回去的路上他又不自觉地走在了秦亮的旁边。王康主动问起:“大将军遣使礼聘二郎,二郎打算何时起身进京?”

秦亮听到这句话,顿时意识到,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认为、他肯定会接受征辟,完全没有考虑过还有拒绝的选项。包括兄长和嫂子,听到消息后并未询问秦亮的意愿,便已做好了让他出仕的准备。

不过这阵子秦亮也再三考虑过,或许眼下确实只有这一条路了。想想这事,他甚至有点自嘲。失势的顾命大臣的同族、曹操继子的亲戚,秦亮这样的身份,环顾朝野只有曹爽还看得上。曹爽没有嫌弃他,他反倒有点嫌曹爽?

秦亮暗叹一声,随口回应道:“等使者到平原郡,接待之后,我即随行进京。”

王康又问:“使者何时到来?”

秦亮转头看了他一眼,“尚不知晓,不过地方上这么多人都有消息了,我看等不了几天。”

与此同时,秦亮看见了旁边的董氏,并察觉董氏的眼神甚是伤感,隐约还带着苦楚。王康在这里说着话,董氏几乎没有吭声,但她眼睛里流露的情绪十分明显。

王康道:“若二郎不弃,仆与拙荆愿随二郎进京。”

秦亮再次回头,他的脸对着王康,暗里却忍不住观察了一下董氏微妙的表情。这时她抬起了头,已是毫不掩饰地看着秦亮,期待的情绪似乎重新燃起了。

秦亮想了想道:“令堂怎么办?”

王康道:“请秦君定期支取一些粮食,并托邻居稍加照看。仆愿追随二郎左右,尽心侍奉,以报二郎之恩。”

“那行。”秦亮干脆地点头。

庄园上与秦亮关系最亲近的庄客,除了饶大山就是王康。饶大山虽然孔武有力,却目不识丁,而且有时候没什么耐心。王康则会识字算数,看起来也细致一些。将来到了洛阳人生地不熟,多个帮手或许不是坏事。

后边的董氏自是强忍着惊喜。但秦亮发现,王康也非常高兴,清瘦的脸上似乎也多了许多喜悦,只是报恩的话能有这么高兴?

一行人已走过了庄园的土墙,有一会儿没再说话。不过雨声“哗哗”笼罩着一切,沉默也不显得突兀。秦亮的木底牛皮面的鞋子上全是泥,硬邦邦的麻布衣服被飘来的雨水浸润了,反倒更舒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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