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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131节

第二四四章 二人的孤岛

轰的一下,响如雷声。

人影被击入雨幕,飞过街道,撞烂了街道那边的一张破木桌,无数水花在如帘的雨幕里“哗”的溅开,那人影滚倒在地,鲜血已经染红了地上的水流。阴沉的长街上、雨幕中,原本是两拨对峙的人群,眼见这一幕发生,其中一边的人跑了过来,试图将伤者扶起,另一边的十几人却是冷眼看着,毫无动静,只是静静看着一旁酒楼中的情况。

地上的伤者被扶起来,已经是浑身瘫软,奄奄一息。这边还未发作,酒楼当中又是轰的几声,木片飞溅,一名中年男子捂着胸口踉踉跄跄退出来,连退了十几步才被人扶住,这人眼瞳充血,睚眦欲裂,似是憋了一口气,好久方才吼出来:“陈凡……你好——”

酒楼之中,打斗声还在混乱成一片。

那本就是一栋在地震中受了灾的旧楼,这时候在街头两拨人的对峙中,楼里隐约可见身影腾挪,也不知有些什么人在打得激烈。那旧楼壁侧受到猛烈撞击时,便能看见一些灰尘木片簌簌而下。到得某一刻,只听得楼内有人“啊——”的一声吼,随后便是巨响爆开,酒楼侧面的墙壁上,一截海碗碗口粗的柱子轰然冲出,土石飞碎,那柱子大抵是房屋中的某根梁柱,此时竟被人硬生生地抡了起来。

柱子在墙外的雨中嵌了片刻,酒楼里仍旧是打斗不停,然后那柱子又轰的抡了回去,只在墙壁上留下一片巨大的豁口。几次呼吸之后,那柱子砸破了酒楼仅剩的几扇门,飞出街道上。楼内有人狂喝:“陈凡!我要你的命——”

“好!”一个年轻的声音大赞,“——好!好!好!”

两边的大喝声中,交手的声音“砰”的一下,随后又是“砰”的一下,巨响如雷,街道上都清晰可闻,然后又是一道身影砸破了侧面的墙壁,倒在大片的砖瓦与雨水当中,楼内年轻人在大笑。

“好!哈哈哈哈!就是这样!痛快!久闻樟山奔雷劲发力无穷,果然名不虚传。我只是小败。来来来,我们再来!”

随着那笑声,一道半身染血的张狂身影自那破口大踏步地走出。这人身材看来只是匀称,不是什么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壮硕大汉,面容也并不怎么粗犷,只是方才一番打斗,一头长发完全乱掉,配合此时的气势,带血的大笑,颇有一种癫狂的感觉。这便是最近半个多月以来杭州城里令许多人都为之头痛的陈凡。

他一路过去,“哈哈”几声,双手揪起地上那人的衣服,让对方在雨里站起来。他朝后走了两步,手一指:“我们再来!”转身一个步子扎好,右拳挥出,破风碎雨。他这一拳几乎将周围的暴雨都卷起来,看起来如同一道鞭子,然而拳风还未到,前方那人已经如同稻草人一般的再度倒了下去,拳锋卷过那人头顶的空气,然后有些尴尬地停住。

年轻人愣了半晌,然后收了拳势,站直了,抓抓头发:“呃,你不要这个样子啊……”

他过去将人的衣襟揪起来,看了几眼,然后拍拍对方的脸颊,探探对方的鼻息,发觉这样的雨天里探不到什么鼻息之后,才又捶捶对方的胸口。倒下去那人显然也是街道上一拨人的统领,但此时却没有人敢上去,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年轻人在雨里把那人的尸体折腾一番。

“太可惜了……”

终于到确定那人已经没气时,年轻人有些惋惜地站起来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望向街道上的人,其中比较安静、秩序也比较好的十几人原本就是他带着的,另一拨人面上容色则各有不安。双方对望了一会儿,陈凡身侧不远,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旧楼在雨中轰然倒塌。灰尘被雨雾压下去,陈凡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

“我早就说过,我人笨,不会当官,脾气又不好,你们这帮杀才不要闹事,闹了事也不要跟我吵。这下好了?”他回头看看废墟里的死人,“不过……我跟陈师父今天是公平切磋。他现在受了伤,我也受了伤,以后没必要再计较。好了,我去疗伤了,你们也把陈师父背去看看大夫吧,要快一点。各位樟山的好汉,陈凡告辞,以后不要再闹事……不要跟我吵……”

说完这话,年轻人带着手下转身离开,至于废墟中的那陈师父,方才在楼内拼斗时已经耗尽心力,其实已然死得透了。略略走了几步,陈凡回头看看街道的另一头,一辆马车在那边已经停了许久,显然是看到了整个打斗的全过程的,他看了一会儿,便又走回去。到得马车旁,里面的人掀开了帘子。

“继新。”

“祖先生。”

继新便是陈凡的字。那马车之中是一名身材微胖,笑容和蔼的中年人。这人倒也算是陈凡的素识了,准确来说,该算是方七佛的素识才对。他名叫祖士远,并非武将,谋略也是平平,不过长于内政,虽说起义军不太讲究什么内政,到一处地方无非抢了就跑,但如果全没有,自然也不可能。军中这类人才不多,祖士远颇受器重,方腊称帝也就在最近几日,自然也是对方最为忙碌的时候。陈凡对此感同身受,因此言语之中也就相对恭敬。

“樟山陈大木……你又是这样乱来,当心佛帅回来后说你。”

“祖先生你也看到了,大家都是江湖人,性子不好,起了几句口角就收不住手,我也受伤了啊……老师他知道我的性格,把我放在这里就能料到的了,要不然……祖先生你随便指个人替一替我吧,湖州那边已经没什么事了,把安惜福叫回来……”

“哈哈哈哈。”微胖的中年笑了起来,顺手递出来一件蓑衣,“雨大,你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哪里受了伤?说起来,杭州这些天乱成一片,能整理好,我是要谢谢你的。陈大木他们是包道乙的人,这些天吃相确实是太差了,搜地产金银倒还罢了,阻了水运,到处收银子,再这样下去,杭州就维持不住了。只不过你做得太激烈,总是给自己树敌,陈大木死了就死了,但包道乙这人心机深沉,你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陈凡将蓑衣穿在身上:“啊?是这样吗?”

“呵,此事你心中有数便成。为着这事,楼家的大公子楼书望找了我多次,说包道乙等人若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快维持不住。听说他去找过你,吃了闭门羹,呵呵,这几日你做的这些事,我想他必定承情。楼家家主与这位大公子都颇有能力,那楼书望与你倒是同样年纪,你若有心,到时候也不妨结交一番。”

陈凡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无趣地点点头。

那祖士远也是有事,说完这些,准备离开,只是马车行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哦,对了,前些日子,有关那宁立恒的事情,此时如何了?”

“祖先生对这事也感兴趣?”

祖士远笑起来:“听说那人搅得湖州战局,我虽然未见,倒也有些佩服。前些日子你们在殿前打成一片,事情是暂时压下去了,可要杀他的人还是很多,各处都在找门路,我如今管着杭州这些琐事,自然也有人打听到我这边来。早几日厉天佑厉将军还专程找我,说他们厉家兄弟必杀此人……”

“那就等着被那疯婆娘找上门吧……”陈凡低声咕哝,随后道,“前些天殿前打架,我又没参与进去,我自己还有架要打呢。若让我说,那人心机深沉,重病之中还能将安惜福他们耍得团团转,如今竟然才二十岁出头,自然是早杀早好,我最讨厌聪明人。祖先生为何要来问我?”

“呵,虽然前些天为着那宁立恒之事,继新你并未参与,可殿前众人谁不知道继新你与刘家那位姑娘的关系,此等大事,刘家姑娘既然要拦下来,虽说主要还是说服了圣公,但若说你毫不知情,我是……”

祖士远话还没说完,那边陈凡已经瞪起了眼睛:“我我我……我跟那个女人的关系?祖先生,祖公,你开什么玩笑?我跟她打过好几架了,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不对,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祖士远看了他半晌:“不是说圣公有意做媒……”

“老人家都这样,我喜欢贤惠的,那女人是个疯子……”

“不过我与令师都觉得……继新与刘姑娘挺般配……”

“是啊,两个疯子,过不了日子。”陈凡撇了撇嘴,此时众人已经朝前方走了一阵,或许是想起些什么,他朝视野一侧望了望,随后微微示意,道:“好吧,那宁立恒的事情,我确实是知道,祖先生你既然在,又已经问起了……喏,那就是了……”

时间是下午,雨幕濛濛,祖士远顺着陈凡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处院落当中,有人披了蓑衣,正在屋顶上拿着一只砖头敲打着什么。想必是屋顶漏了,于是上去修补,雨中隐约传来小姑娘的喊声:“姑爷、姑爷,你下来啊……”

屋顶上那人看来倒是年轻,身材似乎也有些消瘦。祖士远本想问莫非这人便是宁立恒,以作确认,但是再看一眼,却见院门的屋檐下此时正坐着一名汉子,看来像是很无聊地守在门外,背后背刀。他目光望过去,那名汉子目光一厉,也望了过来,随后便又垂下眼帘。祖士远想了想,这人他倒是认识的,那字号刘大彪子的姑娘手下有八名厉害的刀手,这人是其中之一,他既然在,想必周围就有更多的人在了。

刘家姑娘性情古怪,常人难测。有关宁立恒的事情,他也只是随便问问,不愿过多涉足,这时候想不到陈凡就这样说了,他也就点了点头。也在此时,只听那边传来轰的一声,然后有女孩子的尖叫,两人正朝那院子方向看,却见那边屋顶上塌了一个大洞,正在修补屋顶的宁毅看来是从屋顶上掉了下去。背刀的侍卫立刻推门进去,两人看了半晌,有些目瞪口呆。

“咳,一介书生,纵然通晓谋略,过来为工匠之事,也难免如此……”马车渐渐驶过,祖士远随口说了句,然后压低了声音:“之前我在圣公那边,看见佛帅遣人送来讯息,嘉兴战局激烈,近期内胜负怕是难言,听说刘家姑娘负了伤,这几日恐怕会回来,那时候倒不知道她究竟会如何安置这人了……哦,这事继新知道了吧?”

“受伤?”陈凡皱起眉头,看了对方一眼,片刻之后,方才望向前方,将这件事作为一个事实给消化下去,“她也会受伤?”

◇◇◇◇

话分两头,当陈凡与祖士远两人走过了大雨中的街道时,作为此时的宁毅来说,并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曾经引起过方腊军队高层的一次群架。

他不是完全坐以待毙的人,但事情既然没有什么转机,暂时就只得随遇而安。一两个时辰以前,他便在为了漏雨的房间而苦恼头疼,水是从早上就开始漏的,他去前方的书院教了半天书,小丫鬟唯一做的事便是在房间里找了各种破破烂烂的器皿接水,然后忙忙碌碌地将雨水倒出去。待到宁毅回来,才微微找到了主心骨,两人在那儿检查了各种漏水的地方,宁毅自告奋勇地上去补漏,然后,发生了悲剧。

能够指导协调着许多人建起摩天大楼的工程师不见得是一个出色的泥瓦匠,宁毅此时身体本就没有痊愈,何况那房子原也已经朽了,修补到一半,房梁垮塌,破出一个大洞来。宁毅倒是没什么事,小婵的床却已经完全被弄湿了,好在修补的成果至少保住了一小半的地方,他们将另一张床挪了挪,保住相对干爽的半个房间。

然后整个下午的时间,宁毅拿着大铲子,小婵拿着小铲子,在房间里如同过家家一般的砌出一条小堤坝与排水沟来,让破洞的雨水能够从那边排出去。

本身便是随意安排的房间,房间里摆设不多,原本有两铺床一个柜子一只小板凳,这时候就变得更小了,外面的屋檐处处漏雨,隔壁的隔壁倒有半间厨房可以用,便成为了两人此时所能活动的狭窄天地。修那小堤坝的途中,两人还过去厨房稍稍抢救了一下可以用的干柴和湿柴。

临近傍晚时分,雨没有停,浓烟的烟柱从雨中升出去,然后被水滴不断地分解,压下来,厨房里传来两人手忙脚乱的生火做饭声,由于本身很无聊,宁毅便也过去帮了忙,说起来,对于煮饭做菜,小婵虽然懂,其实也是算不上擅长的。

随后,火把升起来,夜幕随着大雨,悄然无声地降临了。偌大的杭州城中,这个只有一个半房间的小院落,在小小火把的照耀下,仿佛被分割成了随时将要淹没的孤岛,在大雨之中,被整个世界,包围起来……

第二四五章 濡沫

雨幕勾勒过街巷错落的城市,黑夜中,点点的光斑稀疏地蔓延而过。

“哔啵”的声音响起来,一团火星飞过了短短的屋檐,在坠落的大雨中归于黑暗。檐下滴雨成帘,水声在黑暗的院子里肆意流转。雨水与黑暗是这个夜晚的主题,墙上的火把只是这片小小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在风雨之中,照亮些许的地方。

大雨之中,除了那雨声,一切都显得很安静。没有月光与秋初的虫子,侧面医馆、书院的轮廓,都已经看不清楚。

之前的夜里,那医馆之中总显得嘈杂,大夫与伙计来去忙碌的声音、小厨房里熬药的声音、各种伤病导致的呻吟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声音汇成一片,另一边院门外的路上会有行人来去,此时敢走夜路的,多半是士兵或者江湖人,喝醉了酒或是打输了架,满口胡话,由远而近,之后又渐渐远去。

倒是在今天的夜里,一切都被隔离了开去。

少女在屋檐下换了一根火把。

新的火把嵌进了墙上。那被烧得只剩下小半截的火把掉在了地下,光影之中,少女的身影有几分忙乱,随后将那火把踢进了雨里,火光晃动,随后在水流中旋转着消没了。

那房屋墙壁是破的,火把嵌在破口处,照亮了屋外,也照亮屋内。穿着书生袍的年轻人在屋内看书,偶尔抬起头来说话,少女走过屋檐,有时候在门槛上托着下巴坐下。这是个简单的雨夜,房屋破了一半,主仆俩偶尔也只有简单的交谈。

“刚才洗了碗。”小婵掰着手指头,“然后洗了衣服,没地方挂了……”

“嗯?”

“所以还放在盆里……明天还会不会下这么大的雨呢……”

……

“前几天的时候,医馆的刘家爷爷说有种草药茶对姑爷你的伤有好处……”小婵坐在门槛上,忽然想起来的。

“草药茶?”

“嗯嗯,当时没注意,明天去跟刘家爷爷要,我也去医馆帮忙……”小丫鬟点头。

……

“姑爷,昨天医馆里进了好多断手断脚的人,你说是不是嘉兴那边运回来的伤兵啊?”压低了声音。

“应该不是吧,太远了。”

“喔,要是那边的就好了。”小婵仰起头,“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

时间就这样过去,让人掐不准,夜或许早已经深了,又或许还有许久才到深夜。小婵或许并不是真有说话的欲望于是开的口,只是藉着声响,确认自己与宁毅还以某种形式相处在一起而已。

当然,往日的夜里主仆俩有事没事地扯一堆是很寻常的事情,今天晚上则并不一样,小婵想要说,但出口的话语又微微显得勉强,给人没话找话却又不敢真的多说话的感觉。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坐在那门槛上看着宁毅,或者看着那破了一个大洞,雨滴不断落下的屋顶,或者自己去找些事情。作为一个丫鬟,她是不好打扰宁毅看书的时间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毅抬起头,看见那边少女望过来的目光,如此对望了片刻,才听见她轻声说道:“姑爷,你想小姐她们吗?”

在这样的局势、环境下相处在一起,许多的时候,其实是一件极其压抑的事情。战乱之中,人如蝼蚁,自被抓住,小婵就一直与宁毅相处在一起,最初的几日,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得握住宁毅的手才能安下心来,她心中甚至想过,不论任何事情,若有人要将她与姑爷分开,她或许就只得去死了。

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但周围有大夫,有伤者,也有那两名侍卫始终看着,暗地里或许还有这样那样的人盯梢着两人。纵然互相说过一些安慰的话语,但两人并没有真正为了眼前的局势谈太多,免得被别人看到这边的想法或是了解到心中的怯弱,小婵只是告诉自己,能跟姑爷在一起就好了,别的不该多问,问也无用,若姑爷有办法,需要自己的时候总会开口,若反之,自己就不过让姑爷惹上烦恼而已。

咫尺之内,人尽敌国。在仿佛随时都有人看着的气氛之下,两人都下意识地保持着安静。尽量如同往日一般的养伤、做事、生活,如此一来,或许才不至于崩溃。但也是在今天晚上这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离开的暂时的安全氛围中,小婵才能够小声地,问问这种问题。

宁毅看了她好一会儿,合上了书本:“我也想啊,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小姐跟娟儿杏儿姐她们应该回去湖州了吧?”

“你家小姐脾气太犟了,不过……”宁毅想了想,“她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不出意外的话,我想还是没事。”

小婵点了点头,抱住双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了,好半晌,才又望过来,轻声道:“姑爷,我们……还能回去吗?”

她这句话或许是憋了好久,知道问了也没多大意义,但女孩子终究还是希望有个主心骨的,宁毅点了点头,如上个问题一样,不愿敷衍:“有一个机会,他们抓了我们,没有处置,机会总是有的,另外……”宁毅顿了顿,随后则只是点点头,“放心吧,就跟我们逃走的路上一样,机会总会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我逮到破绽,狠狠咬他们一口。”

小婵抿了抿嘴:“那姑爷你可别再受伤了……”

“呵……”宁毅笑起来,然后目光却是冷了下来,“其实我们被抓,可能不止是方腊这边的人厉害,我们那边的人,其实也够厉害的。”

“嗯?”小婵瞪圆了眼睛。

“照小婵你说的,我们被冲散之前,那边就隐约有了方腊军中想要抓我的消息。那时候我昏迷不醒,不知道这件事,可那时方腊的军队已经重整旗鼓,他们一路上又是挨打。派了一大队人来保护我,后来竟然又会被发现的这种事,可能是汤修玄,也可能是陈兴都,这些人是把我当成诱饵了……”

“什、什么?”听到宁毅淡淡地说起这些,婵儿顿时握紧了小拳头,从那边站了起来,“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姑爷你都救了他们所有人了……”

宁毅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笑着放下了书,伸手过去握住了小婵的一只手,将她拉过来。方才还在发怒的小丫鬟顿时涨红了脸,宁毅却并没有就这样停止,他原本坐在房间唯一的一张凳子上,这时候却是抱着小婵坐在了自己大腿上,那动作太过自然,小婵缩了缩身子,不敢反抗,只听得宁毅在旁边说话。

“没什么奇怪的,一来,这些人弄权一辈子,我的功劳太大,或许就只能突出这帮人的无能,这中间的情况很复杂;二来,要抓我的那个刘大彪子背景应该很厚,他们锲而不舍地追过来,这边压力也大,把我当诱饵,也许只是一个未雨绸缪的想法而已,会成真,也是我倒霉了……我当时若没有病倒,是该提防的。”

宁毅笑了笑:“当然话说回来,如果我没病,他们也不敢顺手做出这样的事情。呵,那样的情况下,弄出一小队人来保护我,又不与军队在一起,一旦敌人冲杀过来,能有什么意义。他们现在回去,我不在,功劳便都是汤修玄、陈兴都这些人拿在手里,又免去了与我对比的可能,这才是真正的万全其美、皆大欢喜。这几天听你说起那时候的情况,我也就大概明白了。”

小婵压抑着脸红:“他们这样……要是我们回去了、要是回去了……”

“回去之后的事情,等回去之后再说,现在生气也没用。我其实有些担心你家小姐与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这几天应该会有人来找我聊天,我会跟他询问,应该……会有结果,其实我已经觉得有些晚了,但越晚也就越好一点。如果有可能,小婵,我会送你回去,但现在还不好说,更可能的是,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呆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宁毅的这番话说得有些乱,小婵这时候被他抱着,脑袋乱糟糟的,也很难分析什么聊天啊、早啊晚啊的问题,但最后一句总是能听懂的:“我、我……姑爷在哪里,小婵就在哪里……”

“嗯。”宁毅点了点头,“那么,时间不早了,其实也该睡觉了。”

“呃……”小婵身体猛地一紧,“但是……”

她话没说完,宁毅已经将她抱了起来。小婵的脑袋瞬间懵了,几乎要在宁毅的臂弯里缩成一团,但僵僵的不敢乱动,雨在外面下着。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她被放在了床上。

其实有些事情,倒未必真是毫无准备,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如此,自下午宁毅从房顶掉下,她的小床不能再睡,小丫鬟或许就已经想到某些事情。

一整个晚上,小婵没话找话却又不敢真的乱说话的情绪,大抵都是由此而来。她一个女孩子,不好跟宁毅说起这些事,提也不敢提。到后来宁毅说起他的想法,包括在这边大概不会有事,有一些机会,包括可能会在这边长住,包括自己被抓其实是受到了算计,要么让她的心神安定下来,要么让她想到其他的事情,成功地分散了注意力,也到了此时,他才有些强迫也有些自然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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