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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236节

在江宁的那个……不大、又没有多少名气的豫山书院,曾经有那样的一群孩子,在或阴或晴的春夏秋冬里,他们会来听课。他们或许并不全都长得可爱,或者有点傻里傻气又或者顽劣不堪。他们原本都会有一个明天……

豫山书院更多的还是教授家里的孩子,有那样的一个孩子,六岁了,被宁毅叫过去上学,小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多半乖巧,宁毅教他讲礼貌什么的。那场暴雨之后,那孩子整个人变成了两截。在整理出来的尸首里,还有好几个孩子,他是认识的……

人在这个世界上,会遇上老虎。这句看起来光棍的话,可以安慰一些人,包括他在内,或许可以将自己塑造得不那么无辜,可以为自己遭遇的坏事多少做点解释,让一个人……不至于会沉湎于痛苦和质问。但这样的话,原本是不该放在那些孩子身上的。

慧极易伤,情深不寿。走过那样的一条路,他或许可以压下心中的同情、怜悯,但总会有一些东西,会在心里积累,在某些时候,喷涌出来,撩拨他的情绪……

虽然做事的时候,是不该有情绪的,但事情毕竟是告一段落了……

黑暗中,血腥的气息萦绕鼻腔,杀戮声传过来时,手链像是念珠一般的,一颗颗在手里转动着。

远远在那边喊的,是李逵,但他喊的东西,宁毅并不想理。

有些情绪,从钢刀刺进宋江身体的那一刻,就在从心里涌上来,松动了心中的理智基石,但毕竟是无所谓了。他静静地感受着这些,伤感与愤怒交叠在一起,这是他原本压在心中的东西。

从三月底细雨里他意识到整个事态的那一刻起,这些情绪,他一曾表现出来半点。看那些尸首时没有,见到梁山上的人时没有,将梁山人一个一个地杀,一个一个地威逼时没有,哪怕有些时候他表现得仿佛令人恐惧般的冷澈和疯狂,在实际的情绪层面上,他从来就不曾有过动摇,甚至于不愿意让任何愤怒主导他的行动。

如果他真的表现出任何愤怒,宋江等人感受到的,或许就不是恐惧了。在所有事情完成之前,他只是要将恐惧和绝望,完全而高效地撒播出去。但在这个时候,那些东西终于能够从心里涌上来,缠绕住他的整个思绪。

齐新勇、王山月等人护在他旁边,注意着变故或是流矢,也只有他们隔得近了,能够清楚这附近的事情。也能够听到此时在这奇怪年轻人口中哼着的古怪腔调,就像是他那晚在独龙岗外的山坡上哼的那样,缓慢而空灵,数着念珠,有一种与战场杀伐格格不入的气氛。

李逵的吼声还在传来。

“杀了你——”

“宁立恒!你出来……”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杀你全家—”

“哈哈哈哈,我们那天杀到你家里,都不知道有没有碰过你的女人——”

“有种看着老子——”

与他一道杀来的人数已经越来越少,孙二娘与花荣在中途战死,李逵挥舞双斧,一路前行:“谁敢挡我——”他此时挥舞双斧犹如浴血的魔神,已经杀到近处,旁边长矛刺来,钩锁缚在他身上,他发力挥、拽,旁边的士卒便被拉倒在地,但他的身上毕竟也已插上好些箭矢,几根勾索飞来,嵌进他的胸腹间,几乎将他的肚子撕拉开,他双手拽着,奋力向前,终于双腿被刺,整个人跪在了地上,他却还在吼着向前走。

不远处的盾阵后方,宁毅睁开眼睛,揉了揉额头,片刻,提着一根狼牙铁棒走出来。李逵这边整个肚子都几乎被拉开了,凶相狰狞,看着宁毅:“你这……贼厮鸟,有种……看着老子的眼睛,老子下辈子……还要……”

宁毅看着他的眼睛,举起了铁棒:“看一辈子都可以……”

铁棒全力打在李逵的面门上,他脑袋朝后仰了仰,然后,半个战场上陡然听见一声怒吼:“一群王八蛋!”第二棒打下去,将李逵的整个脖子都打断,脑袋朝后方仰过去。

生命逐渐流逝,战场上的杀戮渐至尾声,宁毅回到后方军营当中,擦拭着身上的血渍,然后预备开始做善后的事情。

正安排时,祝虎从帐外进来,他赶得似乎也是风尘仆仆,为着梁山众人终于落到这一步,颇为兴奋,但首先还是将一张纸条交给了宁毅。

宁毅展开那纸条看了看,片刻,目光望向祝虎,祝虎道:“十二那天负责打听情报的拿到这消息就在赶了,其实……江湖情报,难免会不准的……”

宁毅点了点头,随后又点了点头,看看帐篷里的人,终于道:“刚才说……宋江他们的尸首,脑袋拿去给武瑞营,其余的,随便吧,喂狗喂狼又或者是烧掉,怎么方便……我……我有点事。祝彪,你陪我去一趟……济州,可以吗?”

那边祝彪正在包扎身上的轻伤,抬头道:“当然可以啊。”

“得马上走,你去……召集两百人,现在可以走的,也愿意跟我走的一起,其余的还是留在这里杀人善后吧。其实之前已经就安排好了,王兄弟你负责跟武瑞营、周边官府打交道,文昱也留下,三位齐兄随我过去。事情有点急,这边就拜托大家了,更多的……待我回来再说。”

见他这么着急的样子,王山月皱了皱眉:“莫非是令师……”

“呵。”宁毅点了点头,“应该不是太大的事情,大家还是先处理正事,我搞定就过来,或者你们搞定了,过去跟我汇合,都是一样。”

这边安排完毕,不久之后,宁毅出了营帐,走上马车,那边山坳间,杀戮正进行到最后的阶段,光芒倒是往周围山上延绵开去,是在清扫战斗中侥幸逃脱的一部分人了。马车驶离军营,后方祝彪领着两百人或骑马或奔跑地跟着,车厢之中,宁毅拿着那纸条再看了几遍,但事实上,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七月十二下午,陆红提于黑牛岗附近为林冲、史进、孙立、陈金霞、陆文虎以及新赶到的“万里独行”吞云和尚等人伏击围攻,传闻负伤后逃离,如今行踪不明,安平县附近绿林人士仍在展开大规模追捕。

七月十二,那已是一天半以前的事情了……

“我要睡一会儿,尽管赶路不用管我。”

他如此说道,整了整衣服,在马车一侧躺下。不久之后,陷入梦乡。

梦境之中,许有几个孩子过来,与他道了再见。

马车披星戴月,在崎岖颠簸的道路上一路奔行。

不久之后,天空下起雨来……

《水浒》一段小结

首先第四集应该会改个名字,从“盛宴开封”改成“野火”,这是小事。

然后说说水浒梁山这段。

就我来说,写文章会有个习惯,情节不是我的,我不写。但是情节如何成为“我的”,标准是能够理解某一个形象,然后在脑内可以塑造,可以代入,然后可以以我的方式将感觉任意传递出去,通常我写东西之前,都会有这样一个消化过程。

如果要打个比方,通常会有一些同人文—我以前看过一些,通常都不喜欢,因为动画片的痕迹太重了,作者为了心中属于动画的东西,放弃了自己的东西,例如列出一些什么“梗”之类的,读者看了以后,完全想起的是动画片,他们觉得有趣,但实际上,这不是写书的方式。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的个人好恶了。

我对水浒并没有个人的感受或者偏见,真的没有。因为在这之前,我根本没有完整地看过一遍水浒传,零零碎碎的观感当然会有,当通常也是正面的,我喜欢武松,喜欢鲁智深,喜欢林冲,喜欢扈三娘。在最初布下水浒的线索后,面对第三集的时候,我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出现一个会武艺的刘西瓜,因为在当时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当宁毅北上时,我或许可以写写扈三娘,而当时已经有了红提,如果再有西瓜,三娘就有点多余了。

最后我选择了西瓜。

然后在水浒的情节真的要写起来的时候,我恶补了一阵水浒,是为了将人物真正的消化,线索弄清楚。每一个角色的心理活动,我必须把握清楚,因为譬如说宁毅杀宋江,我不光要代入宁毅,还要代入宋江,我要把自己当成是宋江,确定他的心中有着最大的恐惧……宁毅的一番唠叨,很多人以为我是在对读者宣扬些什么,譬如虚无主义的善恶观,无善无恶什么的,其实不是的。其实宁毅所说的是:拿出善恶来,我杀你,抛开善恶,我今天也一定要杀你。他的神神叼叼,是为了给宋江以最大的恐惧感和践踏感。当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以理论去争,就是连话都没法说的时候,那是对那个人最大的践踏。“我杀你,请你理解。”

所以,在消化的过程里,我遇上很多心理障碍,秦明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感受到宋江的“义气”,然后纳头就拜的,扈三娘在全家被杀而后被逼婚的时候,书里写的是“感到头领义气深重……”她到底是怎么感到的。

一般人评论水浒,会说扈三娘毫无个性,又或者说施耐庵对女性有轻视什么的。评可以这样评,但是我要写,心里不能这样过。每个人的心情必须是有因果而且尽量合理的,一旦写到了,我得自己代入这个角色去说话,我得看清楚他的性格是如何而来的。我只能尽量合理地脑补,譬如扈三娘,她家人被杀,未婚夫被杀,祝家庄被屠,她所认识的人在她面前全部被杀,她或许以前是一个比较张扬的女人,这个时候,她也被吓破胆了。我只有看到一个在诸多恶行面前被吓破了胆的古代女性,这条线才走得过去。

然后很多人的心情都必须脑补,努力地让这些人物被我“理解”,我最初还是有想过“收”一些人的。但是后来,当我真正去理解的时候,情节倒是发展成了这样。这中间倒是有不少书友将之归结于香蕉对水浒有偏见什么的,真没有,也有些人会衡量我的好恶,其实我的好恶固然有一部分在其中,但真没那么重要,我的脑子里有一个世界,我固然可以去推动他,加入一些东西,看它如何演变,找出有趣的演变方式,但我从不因为自己的好恶而乱变,水浒的这一段,更多的是在放任自流的推演下,让他们自己发展的过程。

然后,看一本书,代入一个角色,固然可以很爽,或许也可以很放松,如果代入宁毅,更可能有一种大杀四方的快感——如果让大多数人感觉到了,就是我的成功。

但在这其中,有些东西,是我在现在看到以后,想说一说的。

我们是弱者!

这句话很重要,所以我再度重复一遍:我们!是弱者!

我惯常去写一些美好的东西,但我所描写的世界、冲突,很残酷,因为我自己看到的,就是这么残酷的,残酷得不讲道理。宣扬世界的美好,对于我们做事,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是我们能够寻找到美好的东西。但美好的东西,都是脆弱的。宁毅的手段狠辣,因为有些好的东西,已经被打破了。

村上春树有一句话,是:当强壮本身成为道德,强壮必将被更强所打败。

有一些书友,信奉虚无主义的善恶观,以为这个世界就是没善没恶,只有利益和屁股的。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但事实上,虚无主义这种东西,当一个人接触到很多社会讯息,无力辨别也把持不住自己内心道德的时候,很容易出现,而且他还让人觉得自己很高明。但事实上,这个人生阶段通常与中二没什么区别。

我们是弱者。为什么,事实上书友当中有不少恐怕还是本身很有力量的,或者在社会上风生水起的,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也不是无敌的,终究会败。

第四三八章 升官发财 喜大普奔

秋日初临,夏天的气息在汴梁城中还没有完全敛去,黑云密布时,哗啦啦的下起雨来。

对于此时汴梁的百姓来说,忽如其来的暴雨掩盖不了城内热烈而沸腾的情绪。这段时间里,最令武朝震动和欢喜的消息,来自于北方。

北伐胜利,童贯二十万大军破燕京,燕云十六州收复大半,辽国将覆。消息传来之时,两百年来的屈辱和梦想,终于露出第一线曙光。对于汴梁民众尤其是儒家学子们来说,不啻是普天同庆的大喜。在这样的气氛里,相对来说东面水泊梁山匪人的落败,几乎便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国运昌隆,时来天地协同力,这等情况下,国朝兵锋所向,区区匪众自然望风而溃,不值一提。

由于破梁山的重要性远低于破燕京一事,消息传来之后,并没有大肆的宣扬开。事实上,梁山一事的消息传来,还在燕京事态之前,但由于其中的某些关节,处理它的程序暂时押后,再后来……就没有多少宣传的必要了,只要有燕京之胜,其余的事情都将是锦上添花,黯然失色。

也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苏檀儿领着一种苏家人,带着快三个月的孩子,来到汴梁。

一行人住进宁毅之前买下的院子里,稍作打点之后,首先拜访的还是右相秦嗣源一家。对于秦家人,她其实还没有云竹与秦家那般熟悉,但秦嗣源、秦夫人等人对宁毅本就重视,带来的孩子也成功地打开了“外交”的突破口,此时快三个月大的小宁曦身体健康,颇为可爱,秦夫人见了喜不自胜,又说这孩子聪慧,想收他做干孙儿,让苏檀儿多带孩子过来玩。

秦家人对宁曦的喜爱,自然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宁毅,这一点不言自明。但孩子的荣耀原本就与母亲是连在一起的,作为宁家长子,将来继承宁毅衣钵,挑起宁家、苏家的担子不在话下。对他的每一分赞誉,也都是夸在苏檀儿的心坎上。而在这些家常之后,由芸娘单独给苏檀儿说起宁毅的消息时,也进一步说明了秦家人为何会对宁毅如此重视的理由。

从这边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大破梁山,杀得梁山几万匪人授首、投降。对于谁来说,这都是梦幻一般的战绩,宁毅的这番复仇,既快又狠,仿佛一过去就伸出擎天巨手,将整个梁山拍翻在地。对于女子来说,这也是真正可以依靠的一家之主的气势,但同样作为务实之人,苏檀儿自然也能明白其中的凶险。屋外下起大雨,房间里馨黄的灯火中,她听着芸娘的说话,那些传来的那些情报,伸手捂住嘴唇的同时,也红了眼眶。

“他、他没有受伤吧?”

“放心,听说不曾受伤,此次全凭他在背后运筹帷幄,只是如今梁山一众匪首还在逃窜,不知道全数截下还需多久,但想来以立恒的手段,不久便会有捷报传来……”

“他手段凌厉,会被当成匪人的眼中钉的,宋江他们……迟早要盯上他。我只盼他无事了……”檀儿坐在那儿,笑着流眼泪。

芸娘在一旁笑着说了几句,又道:“最近啊,府内最振奋人心的事情,便是梁山之事了。我家老爷每每拍案称好,若非燕京局势紧张,许多事情迫在眉睫,这事情原本是要传开的……”

“终究是燕京之事比较重要吧……”

“燕京……”芸娘笑望着檀儿,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消息在外人听来或许可喜,不过我家老爷说,那就是一群混蛋做出的一堆混账事,哪里比得过立恒功绩半点。不过此事尚属机密,檀儿不是外人,但也不要与旁人多提便是……”

汴梁城普天同庆的气氛里,芸娘与檀儿随口提起此事,有些无奈。而在此时的秦府又或是整个都城当中,极少数知道内情之人说起此事,未必有着如旁人一般狂喜的情绪。如同秦府后书房一带,密侦司的内部。

此时成舟海已经离开,在这边处理事务的就是尧祖年、纪坤、觉明和尚、闻人不二等人。偶尔若有人给房间里中的尧祖年、觉明和尚送诗会的帖子,庆祝燕京归复,这两位汴梁文坛、社交圈都颇有名气地位的人却大多有点兴趣缺缺。事实上,在他们说起来时,都道若是成舟海还在,说不定要破口大骂,甚至于把房间里的茶具砸掉一半。

而其实在有关燕京最初的消息传来后,一向有涵养的觉明和尚就曾一拳砸在身前的茶具上,几乎将一套紫砂茶具全部砸碎,那碎片嵌进他的手里,鲜血一直往外流,身上与愤怒同时起来的,便是他以前身为皇族的气质。

出世也好、入世也好,对于这等人来说,总有些事情、有些情绪,无法摆脱。而在之后的各种消息陆续传来时,众人才能从中稳定住情绪,只是在偶尔叹息一声:“总是一件好事。”

大雨降下时,相隔千里之外的北方,也正有一人,在噩梦之中,重复着燕京事件的一切……

黑暗中,亮起在眼前的,是如同炼狱一般的光。夜色中古老而黑暗的城池,杀伐之声沸腾着传出来……

从床上忽然惊坐起来时,郭药师的额头上,已是一身冷汗,光芒昏暗,外面哗啦啦的下着雨。他从床上下来,披起衣服,咬着牙关,心中又经历了那天的一切。

五月中旬,郭药师终于获得童贯、刘延庆的首肯,率怨军之中的六千精锐,与刘延庆的直属配合,奇袭燕京。根据他对辽国的了解,整个计划认真而严谨,先头部队成功潜入城内,破开城门,在古都燕京之中,展开混乱的厮杀。

辽人与金国打到此时,军队已无心鏖战,特别是当武朝军队忽然杀入辽都,如天兵而降,给众人的信号便是辽国命数已至。最初的顺利当中,郭药师心中大喜,派人令萧太后速降。而刘延庆这边也是大喜,宣布待大军入城,不封刀。对于童贯、刘延庆等人来说,对辽战争的连番失败,需要一场大胜,而军中将士也需要更多的激励,这样的命令,出自刘延庆的口中,也出自童贯的豪迈。

“童某领兵,没有其它的,将士用命,舍身为我,我便绝不亏待众将士!”

这样的命令之下武朝军队的秩序逐渐乱掉,开始在城内烧杀。郭药师心中大骇,与这边交涉,但随即被驳斥:“辽人百年来杀我武朝多少人,药师,你才归我武朝,不清楚这中间怨仇之深,此事你不好多言的,当心言多必失。总之事态已定,让将士们发泄一番又能如何嘛。哈哈哈哈……”

辽人虽然已属强弩之末,但北方一地男子多少还有尚武血性,第二天,燕京之内反抗逐渐变强。萧太后虽是女流但性情却也强悍,借此机会向城内豪族发血书哭陈,随后反夺城门,不是驱赶武朝军队出城,反倒关闭城门要与武朝军队同归于尽,一战到死。这样的战局中,郭药师等人事实上仍旧占据上风但原本预定率大军过来的刘兴世部队,却一直未至。

战事的第三天北院大王萧干率大军杀回燕京,挟着举城怨气,以哀兵之势将郭药师等人杀退出城。此时怨军尚有力量一战,郭药师本是名将,也一直等着刘兴世一部主力到来,他知道一旦溃败之势形成,必然万劫不复,劝刘延庆直属的几千人与他同抗萧干,哪怕且战且退,主力到来之后仍能一战。

那边点头答应,然后与萧干兵锋一触,整个军势便轰然垮塌。郭药师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武朝精锐争先恐后地逃亡,而这样的逃亡同时拖垮了怨军的士气。萧干一部当时也确实士气如虹,相当可怕,挡在前头的怨军便如同巨浪之下的沙堡,只抵抗了片刻,随即一败涂地。郭药师此时还试图组织起有序的溃退,以为自己保存下力量,然而零星的抵抗最终只是为武朝军队取得了溃散的些许时间。而在战阵之上,当他再度面对那位可怕的北院大王,几乎被对方斩于剑下,是众多老兄弟护着他一路逃亡,侥幸未曾被抓。

刘兴世的主力数万人此时才迟迟赶来,眼见着友军已经溃散,这几万人同样被一路追杀的萧干打散。再后方的童贯知道败势已呈,干净利落地没有选择顽抗,而是掉转军阵,一路回撤,保全了整个北伐军。

整个战事中,怨军的六千余人到回来时,仅余千人,加上守住本阵的两千余人,原本投诚武朝的八千兄弟,如今只剩三千了。武朝军中一片推诿、寻找责任,按照那帮文官的说法,战后寻找败阵之因,下次才能打胜。这样的喧嚣中,对怨军童贯则只是安抚了几句,搁置一旁。

郭药师原本以为这帮家伙将要拿怨军来背这黑锅,但童贯这边手段却是漂亮。大战一败,立即联系了女真人,也不知答应了什么条件,之后金人发兵,长驱直进,破燕京,烧杀劫掠之后,将一座残城转手交给武朝。当郭药师真正反应过来,童贯已将燕京大胜的消息发回南边,开始宣扬这不世之功了。

对于怨军的处置,这天大雨之中,方才有圣旨到来:“……有郭药师常胜军一部,于攻燕京一役,戮力向前,立下大功,今特封郭药师为武泰营节度使,另加封……恩赏……赐……钦此——”

大量的恩赐与头衔,此时摆在了郭药师的面前,在郭药师怔怔的眼神中,同样升官发财,揽了这封赏一职的刘兴世笑眯眯地过来,与郭药师亲近一番。这天晚上,常胜军中摆开宴席,刘兴世与郭药师喝得烂醉才走,对于大军北进之中自己的拖延,刘兴世表示一直很内疚,但也详细地解释,武朝军队就是没那么快。而此时大家都有封赏,升官发财,他才有脸过来见郭药师,并且道声抱歉,同时诚心诚意地说,武朝那边都将郭药师当成好汉子看的,打仗有一手,厉害!

对于刘兴世而言,这或许是对郭药师示好的最佳态度了。

送走了刘兴世以后,天空晦暗,雨还在下,郭药师拿着圣旨,站在帐篷之外,看着大雨降下来,淋在自己的身上。身边还幸存的两个老兄弟知道他最近一直为燕京之败耿耿于怀,过来安慰一番,又道:“这是好事嘛,总算放下一颗心了,接下来咱们可以再招兵了吧。”

“童枢密那边,还是有良心的,总算没有忘记咱们……”

两个人这样说着,喝醉了的郭药师红着眼睛看他们,拿着那圣旨逐渐抖起来,咬紧牙关,想要往雨里扔,但终于没敢。他重重地挥了挥手,看着雨幕中的黑暗,伸手指了好片刻。

“咱们五千多弟兄啊,我原本、我原本带着你们……”他口中喃喃地说着,终于在雨中落下泪来,压抑着吼了出来,“王!八!蛋!”

那声音回荡在雨幕里。

这一天,是武朝景翰年的七月十三。同样的时候,南方千里外的郓州战家坳,梁山的三千余人正冲下山坡,朝独龙岗人扎下的营地汹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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