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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27节

“总有愿娶的吧,花魁呢,娶回去吹牛也好啊……”

“锦儿莫非还未找到愿心甘情愿嫁掉之人么?”

云竹笑着问道。元锦儿皱了皱眉,随后将嘴巴差点拧成猪嘴,走到桌边气呼呼地坐下,伸手要去抓果盘,又被云竹伸手打开。

“云竹姐就喜欢说这些让人气馁的话,男人……哼,反正云竹姐总有好男人喜欢。对了,前些天我还听说了,三月时那顾燕桢回来了,追求云竹姐还帮云竹姐卖松花蛋来着,可是被云竹姐当街打了一耳光,颜面尽失……顾燕桢呢,高中了,有了官职,衣锦还乡,还有钱,锦儿可想嫁这种男人了,云竹姐身在福中不知福。”

云竹笑起来:“锦儿你也说了,男人……这样一来我不是也一样,找不到心甘情愿嫁掉之人么,锦儿若真愿嫁,似顾燕桢一般的男子莫非真找不到?”

“可是我不喜欢啊,说不定顾燕桢是个好男人……”元锦儿本是玩笑,这时小小的耸了耸肩,在桌角发现一颗瓜子,偷偷地剥掉扔嘴里,“那……云竹姐的立恒大才子呢,莫非也不愿意嫁吗?”

云竹拿了一件外衣扔她脸上,笑道:“这事可不许乱说,我或可不要这名节,立恒乃有家室之人,莫要污人清白。”

“知道了,知道云竹姐你回护他。”元锦儿将衣服从脸上扒下来,嘟囔着:“今天晚上云竹姐你不是说他也会去么,待引荐了,锦儿便去勾引他,看看他到底是何等人物。哼哼,待到他那妻子知道了,尽管叫人来金风楼将我乱棒打死好了,锦儿跟她拼了,倒看谁打得过谁……说不定云竹姐以后便能跟他远走高飞、双宿双栖了……”

“满嘴瞎掰……”

“嘻嘻。”元锦儿笑着,“话说回来,当日云竹姐为何要打那顾燕桢啊,锦儿只是听说了有这事,可不知道具体如何发生的。”

聂云竹想了想,深吸一口气:“他原本确也是谦和君子,只是那时太过孟浪,我才打了他……他不是什么坏人,这事,大概也难分对错,莫再说了。”

回想起来,三月做了决定那天,再见到顾燕桢的时候便跟他摊了牌,自然没说宁毅什么的,然而这次拒绝得确实非常彻底。顾燕桢大概也有些慌神,说了好些露骨的话,也问她是否有相好的什么,到最后竟过来抓她的手,她当时下意识地扇了一耳光,后来洗了好多次手,感觉还是有些厌恶。

当时正处街头,行人不少,顾燕桢也有个朋友在,这一巴掌不算重,但也将他打懵了,此后未再过来纠缠。只是之前顾燕桢的宣传太高调,后来这一巴掌的事情便也在一定范围内传开,想不到连锦儿也知道了,这种事情,是聂云竹不愿意看到的,她虽然有些恼那孟浪的一拉,但君子绝交,不出恶语,她此时自然也不愿看这传言加深,污了对方声名。

元锦儿大概明白她这想法,此时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今天晚上那顾公子也会去,云竹姐……不,云竹哥哥要是被他看见了怎么办啊?”

云竹笑了笑:“我一身全黑,到时只躲在暗处,谁又能真认出我来,这次去只为锦儿你助威,其他人等,皆不欲接触。”

“呃?那宁公子呢?”

微微的沉默,片刻之后……

“锦儿错了!云竹姐饶命啊——”

求饶声自院子里隐隐传出来,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夕阳的黄色渐渐自西方泛起。

另一边,秦淮河畔,秦老收起了棋摊,在宁毅与小婵的帮忙下,每人摆件东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秦老邀了宁毅在家吃饭,大家反正也熟了,无需推辞太多。待到晚餐吃完,秦老与他家中两位夫人、宁毅与小婵五人一同散步往大道那边过去,夕阳的颜色壮丽,宁毅与秦老在前面交谈,后方看来却像是一家三代的三名女子,小婵年纪还小,那以前作为名妓出身的二夫人芸娘说些话逗弄她,弄得小丫头面红耳赤的,秦家大夫人则慈祥地在一边看着。

锣鼓与乐声其实已经在街上响起来,街上不时有些队伍经过。秦老笑着跟宁毅说话:“若见到明允,且跟他问声好。”他今日虽不去,到得初五的龙舟赛,花魁决选,大抵还是会带着家人去凑凑热闹,随后路上有一支队伍过来,众人站在路边,那是知府大人的依仗,一大批军士随行着,浩浩荡荡,当先的江宁知府骑在马上,从这边过去时大概是看见了秦老,竟还朝这边行了一礼,秦老此时算是庶民身份,也以礼相答,随后倒是向宁毅偏了偏头,笑着示意:

“前些日子,你问那都尉宋宪,此时那武烈军指挥使程勇,都尉宋宪,便都在这了,喏。”

队伍之中,骑马行走在知府后方的两人,无意间似乎也在朝这边望来,程勇身材微胖,看着道路两旁的群众,面带笑容。那宋宪则是目光冷峻严肃,颇有气势。宁毅笑了笑,其实前段时间打听一番,这宋宪早已与他在街头“遇见”过几次,于他来说,早已认识了。不过元夕已过,再认识他长什么样子,也没什么用了。

一行人在前方道口分开,秦老回家,宁毅则与小婵在漫天壮丽的夕阳中朝城外走去。此时江宁城中丝竹之声、锣鼓鞭炮之声已经响起来,秦淮河上画舫上彩绸招展,排成长列,城中道路上一辆辆花车在众人和锣鼓的簇拥下前行,随着火把与灯盏在城市间浩浩荡荡地汇集,朝着这边蔓延而来了……

第五十四章 震慑(上)

砰的一声,烟花亮起在白鹭洲附近的天空中。汇集在下方的人流里,小婵一边牵着宁毅的衣角往前走一边抬头看,偶尔脚下被石子绊一下,脑袋便撞在宁毅的后背上。

花魁大赛的会场说是在白鹭洲,其实是在白鹭洲与江宁之间的一处驿站附近,这一处地方背山靠水,绿地广阔,巨大的集会场早已被围了起来,附近的河面上楼船画舫连成一片。随着花车的陆续抵达,外面的绿地上此时也已是人群汇集,各种小吃杂耍在草地间摆开,火光延绵间敲敲打打的非常热闹。

想要进去会场中看表演其实也简单,费用就是一朵花,进去后看见喜欢的姑娘,就能往上献,而一朵花是一两银子,记一千文。尽管武朝江宁一带富庶,对于普通人家也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款项。这次过来的人数近万,能进去的大概是三千人左右,其余人大概会在会场外娱乐一番,等待比试结束,或者中途便回家睡觉。

如果按照宁毅的眼光来解构一番,这是一个贫富差距相当大的社会,比之千年后其实要大得多。不过尽管也有人抱怨不满,大家却也已经习惯了太多的事情,思想中,这样的情况才是理所当然的,有拖家带口的,在外面热闹的草地、河滩上与家人一同乘凉休闲,花上几十文上百文算是奢侈一番,也有没钱的,单纯过来看看杂耍表演,听着会场里传出来的乐声,某个姑娘得了花魁之后,也一同的欢天喜地。

进去的三千人,大半也都不是有钱人,穷一点的才子们想要附庸一下风雅,认识一些人,也有许多咬牙掏钱不想错过这类事情的。真正的有钱人大抵是最顶端的数百人,估计到不了一天,他们会贡献这场盛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收入,从几十两、数百两、上千两不等,甚至也有破万的,每每让人津津乐道好一阵子。而在扬州、东京两地,每回花魁比赛之时,据说盛况更是空前,还要超过江宁。

抵达之时花车都已经进去,门口那边凭票据入场,人群熙攘,堵得厉害。宁毅与小婵便跑去了旁边草地之上,找个稍微空闲点的小摊吃碗豆花,看着那边的盛况。拥挤的人群之中熟人挥手打招呼的声音不时响起,偶尔也有偷偷想要进去的人被赶出来的,双方骂骂桑桑,想要进去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小婵坐在那小桌子旁边买了豆花却不吃,从怀里拿几颗梅子之类的果脯放在豆花碗里做点缀。宁毅看得无奈。

“这样能吃么?”

“好看嘛。”小婵说着拿勺子挖一勺带着梅粒的豆腐脑放进嘴里,含着慢慢回味许久,有些陶醉。宁毅对她这种一勺豆腐脑能吃出这么久的功夫感到钦佩,无意中倒也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曾经有过一朵棉花糖能舔出一小时的岁月。不由得看着小婵那表情笑了笑,放下调羹,看着周围悠闲等待着。

对于他来说,悠闲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其实是一种耐心。来到武朝之后多数情况也是如此,更多的是因耐心而养成的习惯,多年培养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一种定力。不过在此时喧嚣的人群中,他与小婵坐在这儿,所感受到的或许是真正的悠闲了。片刻之后,小婵指着人群那边:“咦,姑爷,文定少爷和文方少爷他们。”

那边人群里的果然是苏家的苏文定苏文方等人,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几个朋友,宁毅以前也听过,大抵是有些小名气的才子之类。这边望过去时,那边也已经看了过来,望见宁毅与小婵,却是微微有些尴尬。

这些人平日里与宁毅没什么话题,偶尔在苏家寒暄几句,他们最近每回到苏檀儿面前讹钱时宁毅倒是在的,用的理由是做各种生意,各种各样奋发向上的理由,苏檀儿每回都唠唠叨叨许久,还指点一番有关做生意的诀窍和意见。尽管他们或许也明白这个堂姊妹对他们做的事情都是心知肚明,但此时遇上宁毅,终究有些尴尬。

在苏文定苏文方等人来说,一方面宁毅是入赘的,另一方面他真有才华,在苏家已经传开了,没人敢真的小觑他。而就算没这事,他们也得给苏檀儿面子,这时候大概犹豫一阵,考虑该不该过来打招呼,宁毅只是冲他们点头笑笑,算是替他们解了烦恼,不再过来。

随后又看见了康贤家的仪仗,又过一阵,门口那边终于有了余裕,人流稍减,宁毅和慢吞吞的小婵也已经吃完豆花,往那边过去。随后,倒是遇上了李频,与李频同行的还有两名才子,双方互相介绍一番,小婵也乖巧地冲他们见了礼之后,方才一同进去。

◇◇◇◇

初三这天的会场其实比较宽,毕竟一百多位姑娘的献艺,若是在一个舞台上轮流来,要表演完都快到明天天亮了。

参与者自围好的门口进来,首先望见的会是修饰一新的驿店、酒楼等物,多数建筑是原本就有的。这里面也提供酒水茶饭,各种休憩的场所,附近山石、水滩、圆形舞台等各处布置都有不同,简直像是一个主题公园。

舞台一同设了五处,楼船水榭、茶楼舞场、河湾小楼、靠山的小栈、中央的圆形大鼓,哪位姑娘大概什么时候会在哪边表演也都有安排。通常顺序是抓阄的,但也有刻意的一些调整,譬如四大行首或是公认比较红的一些姑娘,表演时间都会错开,尽量避免出现同一时间四大行首在各处表演,让人不知道去看谁的情况。

楼船画舫上下自然是姑娘们休憩的场所,场地周围也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棚子,同样也是各个青楼的地盘,得到邀请才能进去与表演者见见面。周围几个酒楼大抵文墨飘香,比较好的诗词会挂出来,为某某姑娘助威造势。要往台上献花也并非是当场往上扔,旁边自然有人做登记。

“此次能得顾兄青睐,四大行首,渺渺姑娘想是得进无疑了。前次顾兄为渺渺姑娘所做怜幽一诗,便如佳肴珍馐,读过之后,留香数日,顾兄诗才令人钦佩,来,敬顾兄一杯。”

天已入夜,烟花放过了,各个舞台之上的表演其实已经开始,场地之中人群聚散,去往中意的舞台看表演。而在旁边的文墨楼上,顾燕桢正与几人暂作休憩。这几人中,以顾燕桢为首,主要是喜爱一位名叫骆渺渺的姑娘,这位姑娘出道不久,但名声已经很高,追求之人众多,这次比试中,前十六想无悬念,是争夺四大行首的热门人选,顾燕桢前几日为其作了几首诗词,助其声势。

这时候几人互相吹捧几句,过得片刻,也有一位美丽女子过来打个招呼。顾燕桢先前也曾为她写诗,她表演已完,这时候过来答谢一番,又陪了两杯酒。她显然对顾燕桢也有些意思,但也知道对方如今追求骆渺渺,过得片刻自感没什么希望,又有其它事情要做,告辞去了。

这文墨楼上偶尔便有妈妈桑陪着姑娘上来答谢的,也算得上热闹,第一波的热络过后,好友沈邈倒了酒过来:“让人羡慕啊,燕桢在哪儿都有佳人青睐。”

顾燕桢笑起来:“佳人青睐又如何,我青睐的佳人,可不曾青睐于我。”

旁边的人还以为他说的是骆渺渺,感兴趣地问起来,顾燕桢也是豁达,说起前些时日追求一女子,欲纳其为妾,同去乐平,倒还被其扇了一耳光。他这事说得自然,旁人纷纷钦佩,赞其拿得起放得下。沈邈倒是知他性格,片刻后笑着过来:“你心中可不是如此说的。”

“不如此又能如何?”顾燕桢淡然地与他碰了碰杯,一口喝完。

“那聂姑娘喜欢的到底是何人可是知道了么?”

“大抵是查不出来什么。”

“说不定聂姑娘真是心性淡泊,不欲嫁人呢?”

“哪有这等可能?”顾燕桢微微皱眉,压低声音,语速转快,“那松花蛋之时,背后必定有人操纵!可恨……可惜当日我追问德新,德新回护那人,口风一丝不漏。哼,我也是想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已,若真是惊才绝艳,我顾燕桢自然也是心服口服……”

“其他人那便问不出来?”

“你们所知,只是那人与朋友开个玩笑,打了个赌因此通过德新找人当托儿,还要求不能利用名声相助,此人或也是有名的才子……唉,以云竹心性,喜欢的自然也是此类人物。当日云竹的婢女胡桃曾暗示我追求她家小姐,隐隐透露她家小姐似有心仪之人,但此时纠缠还不深,而且对方于她家小姐也绝不适合。后来出了那件事,她知道我与她家小姐恐已无希望,自是回护小姐,不再透露对方身份……”顾燕桢摇摇头,“若在我想来,怕是云竹喜欢上了什么七老八十的老者名宿,爱慕其才华见识,倒被其冲昏了头脑……云竹不是势利之人,以她那淡泊心性,却不是没有此等可能。”

江宁一带,名人众多,若聂云竹真喜欢上什么有名的老头,便算他顾燕桢有钱如今又有了官,恐怕也是毫无办法。这类老头多半交游广阔,若云竹真心许之,绝不是他这样一个年轻才子可以对付得了的。此时两人议论一番,隐隐的,酒楼另一侧传来喧闹声,似是有些事情正在发生。

从这边看过去,却是两拨才子在互相嘲笑争吵的模样,一个上楼来答谢的姑娘此时也有些忙乱,想要居中劝说没有什么效果,其中一名年轻人似是已经被嘲弄得面红耳赤,颇为难堪。

随后自己这边也有人笑着过来,手上拿了一张纸,说明原委:“哈哈,那姑娘乃是柳叶楼的唐静,歌舞已毕,得到的声名也不错。这边这位公子出了百朵鲜花,她便上来答谢,后来赋诗一首,倒是出了丑了,呵呵,大家且看这诗算是什么?”

与顾燕桢在一起的多是有名的才子,学问非一般人可比,这时候将那诗作拿过来,随后便笑了出来,那诗作果真不行,仅仅应了平仄而已,斧凿痕迹过重,但若再差点,怕是要成打油诗了,亏这人做得出来,还想充才子。顾燕桢看了笑笑:“这等诗词……呵,此人怕是出身商贾之家吧。”

其实这年头写诗差却附庸风雅的人很多,只是得看对地方,一些商贾写些打油诗,固定场合也有人吹捧,但你若没有自知之明,去到耆老名宿云集的地方乱作,那就怪不得被笑了。这时候那人便被笑得够呛。顾燕桢这边一人也笑道:“燕桢果然慧眼,此人家中经营布行,叫苏文定,才学是没有什么的,对方的人当中怕是与他有宿怨,此时便让他下不来台了。”

“呵,文定,难。”顾燕桢摇摇头,笑着看戏,“不用理会,由他们去吧。”

那边被人嘲弄的正是苏文方苏文定等人,苏文方如今喜爱的姑娘便是那唐静,这次攒了钱过来支持唐静,再写了首诗,也算是发自内心,可惜文采确实不够,这时候被人揪住笑不停,不过他这边也有才学稍高于他的,当即出来说着:“你们又能写出什么歪诗来。”

那边笑着:“自比你作得好。”

双方随即开始斗起诗词来,只是两首过去,苏文方这边立即便捉襟见肘,对方那边,有一人诗才上佳,此时仅写了一首赞美那唐静的,立即便压倒众人。唐静虽有艺业,但平日名声不彰,对这等争风吃醋一时间也有些处理不好。随后也有人过来笑着跟苏文方等人说了顾燕桢这些人的评价,并且朝顾燕桢这边指指点点。

顾燕桢虽不想参与这事,但这边几人的评价终究还是传过去了,这事倒也平常,便在这边看戏。那边苏文方苏文定等人更是难堪,对方根本是当场以诗词追求唐静,偏偏他们自诩才子还没办法还击。

那边笑道:“季问兄的诗才,岂是尔等可以企及的,便是拿到止水诗会丽川诗会上,众人也得赞一声好字,尔等方才不说比诗也就罢了,这等诗才也敢献丑,我来教你写诗吧。”

说着,写下一首,倒也中规中矩,随后又有人写一首,一时间群情踊跃。那陈季问诗才是不错的,顾燕桢大概也听过名字,看着那边热闹,随意猜想着待会儿会不会打起来,在这里打起来的话多半会被赶出去。随后,将目光转向楼下。

一名熟人正朝这边酒楼过来。

那是李频李德新,以往两人熟悉,但挨了聂云竹一个耳光之后,他又去找对方问了聂云竹背后那人的消息。方才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李频不愿意说出对方身份,甚至说:“我知你性格,此时勿再多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已经决裂了。

因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与李频一道过来的还有一名从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双方正在交谈着什么,两人身后,一名穿着碎花白裙的清丽丫鬟正跟着,想是与那不认识的男子一同来的……

第五十五章 震慑(中)

“……诗词之事,不懂的话就不要在这里装了。这诗词传出去,丢了你的面子不要紧,人家还以为唐姑娘没有眼光……”

“没错,唐姑娘,这等不学无术之人,最好还是不要再多理会了。在下此言发自肺腑,对唐姑娘,我与庆亭兄等人也是仰慕多时,此时实在看不惯唐姑娘受此侮辱……”

文墨楼头,吵嚷喧嚣,占上上风的一方以自己的形式奚落着下风的几人。这类争吵从来就不是凭空而来的,事实上苏文方苏文定等人早与对方有怨。只是这样的时候被人抓住把柄就委实尴尬。

这边话说得看似漂亮,很顾那唐静的面子,实际上唐静何尝不知道对方是随口瞎掰,要拿自己给苏文定等人难堪,只是她如今也没什么名气,对方也有身份背景,她一个小小艺伶,根本惹不起这种人,不可能撕破了脸站在苏文方等人一边。而对方铁了心要给苏文定等人难堪,她想要温和圆场,也没这个身份跟手腕,几句话才出口,就也被对方巧妙地压了回去,一时间毫无办法。

在场的不止是他们双方,还有周围围观的许多人,这时候谁要是真抓了狂,以后才是真丢面子。因此苏文定本人此时虽然涨红了脸说不出什么话来,同行的倒还有人能强撑着说几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这等诗词,真觉得能高出多少来?”

“功底高下,一看便知,如今在场这么多位,要不要一个个问过去啊,用不用再重复一下方才那边沈邈沈兄等人的评价?”

“林子逸,能说出这等话来,摆明你是语无伦次,强自硬撑了,哈哈,也罢,传出去之后,也正好证明与苏文方苏文定这等俗物混在一起之人到底是怎样的货色!”

“不服气,那就继续比啊,来来来,大家一起写,写了拿出去让人评。苏文定,没话说了,还是在酝酿情绪,有什么佳作要出来?也好也好,季问兄,我们先来,借花献佛,待到写完,我便帮你磨墨,如何?”

混乱的场面,争吵的双方,看热闹的、议论的、冷眼旁观的、谈笑的,将整个文墨楼二楼点缀得气氛热烈。顾燕桢看着这无聊的一幕,随后望向旁边的楼梯,方才见到的李频与那带着丫鬟的男子此时也自楼梯口走了上来。他在心中想着该如何跟李频打招呼,随后才发现李频与那男子稍稍停留了一阵之后,竟往争吵的那边过去了。

看起来,那带着丫鬟的男子像是与正被奚落的苏家兄弟认识,这男子看来年轻,不过二十出头,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些气度,倒不知才学如何,不过这样的年纪,以前自己也从未见过,想来学问也是有限。只是李频在旁边,看来情况便要变得复杂了。

旁边几人也有认识李频的,已经与周围众人说起来,随后顾燕桢也想起一件事来:“德新如今是在那名不见经传的豫山书院,这豫山书院,似乎便是那经营布行的苏家办的?”

有人想了想,方才点头:“如此说来,德新怕是与那苏氏兄弟也认识,这下,说不定倒是会为两人出头?”

“这下有好戏看了。”有人笑起来。

李频的学问与曹冠、顾燕桢齐名,他们都是见识过的,也相当佩服。但那陈季问才名也是不薄,以往比斗诗词,即便与曹冠、顾燕桢这等人也能交锋一二,就算名头上比不过,但若真正在文辞上斗一番,于他来说也只是更添名气。何况此时双方的火气看来都已经点上,怕是谁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李频若想以柔软手腕化解,怕也是很难,想来一场文墨大战一触即发,众人都是兴奋地准备看戏。

顾燕桢也是微笑地看着那边,他如今心中对李频已无好感,只觉得李频与那等不学无术之人相交实在自甘堕落。不过对他文才毕竟还是能肯定的,想想待会儿他与陈季问的比斗大概也没有太大悬念,徒然给双方都涨些名气而已,或许占了更大光的只是那青楼名妓,心下一阵无聊,表面上自然不表现出来,与众人说笑看着。

不过,就在众人的期待间,在这种双方的火气都涨到了最高点的情况下,随后的事态发展,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间,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

宁毅与小婵在会场之中走来走去,大概已经看了半个时辰的表演。

他们本是与李频等人一块儿进来的,只是进来之后便又分开,各自寻找喜欢的节目。宁毅对这些节目有些兴趣,只是实在没什么选择经验,于是选择权便都落在了小婵的身上,由着小丫头的喜欢带着他转来转去,看了最初的这批表演之后,又遇上单人行动的李频,双方聊了一阵,便决定到文墨楼上休息一阵,喝杯茶水之类的。

在楼下时便听到了上面的喧嚣,一路上来,本也没料到会遇上文定文方这两人。原本大家在门口就没怎么打招呼,这时候就算碰面了,也可以是点点头便罢。不过这时候不太一样,一上楼,小婵还在左瞧右瞧地寻找空桌子,宁毅则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苏文定,主要是因为对方也正往这边瞧过来,先是微微有些愕然,愣了半晌之后,目光才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要打招呼。

他看看旁边,觉得情况似乎有些奇怪,一眼也看不出多少来,总之与他无关也就是了。对方既然有了这样的表情,隔得又很近,只是点头就走怕也不太好,于是他随意点点头:“文定、文方,你们也在啊。”小婵则在后方有些苦恼地说着:“姑爷,好像没位子了。”

“呃,堂兄……”苏文方反应过来,在不远处点头道,神情似乎也有些奇怪。他与苏文定年龄比宁毅只稍小一点,因此称宁毅为兄。这时也不可能直接转身下楼,宁毅也只好与李频过去,小婵与他们打招呼:“文方少爷,文定少爷。”

宁毅看看几张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似还有写好的诗词,心想大概在以文会友,又看看旁边站了一名方才看过似是表演的青楼姑娘,一时间自然也只能理解成写诗泡妞之类的,当下笑了笑,随意开口寒暄。

“方才在下面转了几圈,有些累了,因此上来坐坐,真巧。哦……”他朝李频示意一下,互相介绍,“或许见过面的,文方、文定……这位李频……呵,不用管我们……”

一群才子什么的围着一个青楼姑娘,自然是要踊跃表现突出自己,李频此时也能看出局势来,这时也笑道:“不用理会我们,我们自去……”话音未落,另一边有人打起招呼来:“李频,德新兄,在下陈季问,久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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