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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373节

铁天鹰冷冷笑笑,他举起手指来,伸手缓缓的在宁毅肩膀上敲了敲:“宁立恒,我知道你是个狠人,所以右相府还在的时候,我不动你。但右相府要完了,我看你挡得住几次。你个书生,还是去写诗吧!”

宁毅偏头看了看他的手,然后举起手令,往他的手里放:“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世间万物有起有落,铁总捕,我不想惹事,拿上东西走吧。”

铁天鹰这才终于拿了那手令:“那如今我起你落,我们之间有梁子,我会记得你的。”

“总捕手下留情。”宁毅疲倦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手往旁边一摊,“刑部在那边。”

“哼。”铁天鹰笑着哼了一句,这才朝种师道那边一拱手,带着捕快们离开。

秦绍谦出事,相府之中众人出动,尧祖年找的是种师道,宁毅去找李纲,闻人不二则去找了唐恪,同时也找下狱后的秦嗣源。此时宁毅终于赶过来解了围,一种秦家子弟、加上种师道等人便护着秦老夫人进府。宁毅站在那儿,看着周围的人群,随后成舟海也过来找他说话。附近围观者眼见事情就此揭过,这才如潮水般的散去。

人群散去之后,留下一地狼藉,方才双方拔刀剑拔弩张之时,有些围观者转身就跑,终究碰到些东西,有买菜路过的人篮子被撞翻的,此时蹲在地上捡菜叶。一些人家已经开始掌灯了,师师从这边看过去,但觉夜风萧索,站在那边的宁毅虽然还是一身青衫挺拔,方才又面对了刑部的大捕头,但背影深处,终究还显得有几分疲惫了。

师师原本觉得,竹记开始转移南下,京城中的产业被闹的闹、抵的抵、卖的卖,包括整个立恒一家,恐怕也要离京南下了,他却未曾过来告知一声,心中还有些难受。此时见到宁毅的身影,这感觉才变成另一种难受了。

有时候有些人,总要担起比别人更多的东西的……

她在这边这样想着。那一边,宁毅与一众竹记人在秦府门外站了一会儿,见围观者走得差不多了,方才进去询问老夫人的情况。

相对于先前那段时日的刺激,秦老夫人此时倒没有大碍,只是在门口挡着,又大喊大叫。情绪激动,体力透支了而已。从老夫人的房间出来,秦绍谦坐在外面的院子里,宁毅与成舟海便也过去。在石桌旁各自坐下了。

“今日之事,多谢立恒与成兄弟了。”坐了片刻,秦绍谦首先开口,语气平静,是压抑着情绪的。

宁毅一只手握拳放在石桌上。此时砰的打了一下,他也没说话,只是目光不豫。成舟海道:“李相大概也不敢说什么话了吧?”

“躲了这次,还有下次。”秦绍谦道,“总有躲不过去的时候,我已有心理准备了。”

“话不是这样说,多躲几次,就能躲过去。”宁毅这才开口,“就算要秦家垮到起不来的程度,二少你也不是非入罪不可。”

“能够下去。总要好些,否则等我来报仇么。”秦绍谦道。

宁毅摇头不答:“秦相之外的,都只是添头,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如此说了几句,宁毅与尧祖年打了个招呼,方才离开相府。此时天色已晚,才出去不远,有人拦下了马车,着他过去。

右相府所在,距离皇城不远。人其实是不多的,道路也宽。过来拦他的是广阳郡王府的管事,进了前方一处院子,上了二楼平台。却见前方站了一人,是曾经任了枢密使,如今在掌兵部的谭稹。前一次见到童贯时,谭稹便在一旁跟着,此次上来,只见到他一人。脸色却并不好,背负双手,瞥了他一眼。

“这些时日,你事情干得不错啊。”

“见过谭大人……”

“见过我?宁先生左右逢源,怕是连广阳郡王都未放在眼里了吧。小小谭某见不见的又有何妨?”

“呃,谭大人这是……”

“王爷跟你说过些什么你还记得吗?”谭稹的语气愈发严厉起来,“你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小小商人,当自己得了尚方宝剑,死不了了是吧!?”

以他眼下执掌兵部的身份,对着宁毅发了这样的脾气,状况实在罕见。宁毅还未说话,另一道身影从旁边出来了,那身影高大沉稳,拿棉布擦着手。

“谭大人哪,注意你的身份,说这些话,有些过了。”童贯沉声警告,谭稹便退了一步,拱手道歉:“……实在是见不得这等妄人。”宁毅也拱手行礼。从这二楼上小小平台望出去,能看到下方民居的灯火,远远的,也有街道车水马龙的景象。

童贯看了宁毅几眼,口中说道:“受人食禄,忠人之事,如今右相府处境不好,但立恒不离不弃,全力奔走,这也是好事。只是立恒啊,有时候好心未必不会办出坏事来。秦绍谦此次若是入罪,焉知不是躲过了下次的大祸。”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用多想,刑部的事情,主要管事的还是王黼,此事与我是没有关系的。我不欲把事情做绝,但也不想京城的水变得更浑。一个多月以前,本王找你说话时,事情尚还有些看不透,此时却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切恩眷荣宠,操之于上。秦府这次躲不过去,不说大局,你在其中,算是个什么?你一无功名、二无背景、不过是个商人身份,就算你有些才学,大风大浪,随随便便拍下来,你挡得住哪一点?现在也就是没人想动你而已。”

童贯目光严厉:“你这身份,比之尧祖年如何,比之觉明如何?就连相府的纪坤,根子都要比你厚得许多,你恰是因为无依无凭,躲过几劫。本王愿以为你能看得清这些,却想不到,你像是有些飘飘然了,不说这次,光是一个罗胜舟的事情,本王就该杀了你!”

这声音回荡在那平台上,谭稹沉默不言,目光睥睨,童贯抿着嘴唇,随后又稍稍放缓了语气:“谭大人何等身份,他对你发脾气,因为他惜你才学,将你当成自己人,本王是领兵之人,与你说这些重话,也是不想你自误。今日之事,你做得看起来漂亮,召你过来,不是因为你保秦绍谦。而是因为,你找的是李纲!”

他重重地指了指宁毅:“而今之事,你找蔡太师,你找本王。你去找王大人,都是化解之道,说明你看得清局势。你找李纲,要么你看不懂局势,要么你看懂了。却还心存侥幸,那就是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是取死之道!早些时日,你让你下面的那什么竹记,停了对秦家的吹捧,我还当你是聪明了,现在看来,你还不够聪明!”

童贯停顿了片刻,终于背负双手,叹了口气:“也罢,你还年轻。有些执拗,不是坏事。但你也是聪明人,静下来若还想不通本王的一番苦心,那也就不值得本王保你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哪,这个年纪上,本王可以护你走一程,本王去后,谭大人他们,也可以护你走一程。走得久了,你才慢慢的能护别人往前走。你的理想啊、抱负啊,也唯有到那个时候才能做成。这官场如此,世道如此,本王还是那句话。追风赶月别留情,留情太多,于事无补,也失了前程性命……你自己想吧,谭大人对你拳拳之意,你要领情。跟他道个歉。”

谭稹道:“我哪当得了这等大才子的道歉!”

童贯笑起来:“看,他这是拿你当自己人。”

不久之后,谭稹送了宁毅出来,宁毅的性情从善如流,对其道歉又道谢,谭稹只是微微点头,仍板着脸,口中却道:“王爷是说你,也是护你,你要体会王爷的一番苦心。这些话,蔡太师他们,是不会与你说的。”

随后谭稹回去二楼平台上,与童贯独处时,却道:“我看这小子颇为滑头,王爷一番苦心,也不知他领不领情。”

童贯背负双手,摇头微笑不语。其实他心中明明白白,谭稹哪里是爱护那宁毅,早先武瑞营的事情,罗胜舟重伤,灰头土脸地被赶出来,谭稹等若当场被打脸,雷霆大怒,差点要对疑似背后黑手的宁毅动手,是童贯压住了他,他心中憋着一肚子火气呢。

童贯也未必是真有多惜宁毅的才,这等年轻小辈,身上有冲劲,不知死活,却也不够老辣,可为先锋,难堪大用。只是秦嗣源去后,右相府的东西总得有人接手,他顺手敲打一番,不过是举手之劳。其实谭稹也好,宁毅也好,都不过是一般的性质,棋子而已,跳来跳去,他看着也只是觉得讽刺有趣,有时候还不免一声叹息。此时谭稹说起那宁毅的坏话,童贯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做评论。

宁毅从那院落里出来,夜风轻抚,他的目光也显得平静下来。

已经决定离开,也已经预料过了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会遭遇的事情,如果要叹息或者愤怒,倒也有其理由,但那些也都没有什么意义。

这些天来,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利益交换,他见得都是这样的东西。往下走,找竹记或者宁毅麻烦的官员小吏,或是铁天鹰这样的旧仇,往上走,蔡京也好童贯也罢,甚或是李纲,如今能够关心的,也是接下来的利益问题当然,宁毅又不是李纲的心腹,李纲也没必要跟他表现什么慷慨激昂,秦嗣源下狱,种师道心灰意冷之后,李纲或许还想要撑起一片天空,也只能从利益上来,尽量的拉人,尽量的自保。

宁毅却是要走的了。

忍气吞声,装个孙子,算不上什么大事,虽然很久没这样做了,但这也是他多年以前就已经熟练的技能。如果他真是个初出茅庐胸怀大志的年轻人,童贯、蔡京、李纲这些人或实际或理想的豪言壮语会给他带来一些触动,但放在现在,掩藏在这些话语背后的东西,他看得太清楚,无动于衷的背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当然,表面上的唯唯诺诺,他还是会的。

就连嘲讽的心思,他都懒得去动了。“时局如此天下如此上意如此不得不为”,凡此种种,他放在心中时只是整个汴梁城沦陷时的景象。这时候的这些人,大抵都是要死的,男的被抓去北方做猪狗奴隶,女的被轮暴取乐,这种景象在眼下,连诅咒都不能算。

也是因此,许多时候看见那些想要一枪打爆的嘴脸,他也就都由他去了。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不能说苦衷,也不是说理解谅解就能解决的。理解得多了,有苦衷的人,就只配去死,这是冰冷的现实,从不照顾人的些许乡愿。

他心中已连叹息的想法都没有,一路前行,护卫们也将马车牵来了,正要上去,前方的路口,却又见到了一道认识的身影。

这几天里,一个个的人来,他也一个个的找过去,赶场也似,心中或多或少,也会觉得疲惫。但眼前这道身影,此时倒没有让他觉得麻烦,街道边微微的灯火之中,女子一身浅粉色的衣裙,衣袂在夜风里飘起来,灵动却不失端庄,多日未见,她也显得有些瘦了。

眼见她在那边有些小心地张望,宁毅笑了笑,举步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三七章 凌空半步 刀向何方(下)

“师师妹子,好久不见了。”

昏暗的长街,不远处是皇城的外墙,从另一侧的院落里浸出的灯光带着馨黄的迷离。宁毅走过去时,身边的护卫们也跟随在旁边,但即便人不少,这街道上仍旧显得安静。

师师一袭浅粉色的仕女衣裙,在那边的道旁,微笑而又带着些许的审慎:“那是……广阳郡王的别业吧,方才送你出来的……”

“嗯。”宁毅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院门,“王府的总管,还有一个是谭稹谭大人。”

“他们……未曾刁难你吧?”

进了这样的院子,最后由谭稹这样的高官和王府的总管送出来,放在别人身上,已是值得炫耀的大事了。但师师自非那般浅薄的女子,先前在秦府门前看过全程,此后广阳郡王这些人会截下宁毅是为了什么事情,她也就大概猜得懂了。

宁毅已经走得近了,笑了笑:“骂了一顿,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得轻松,师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转身随着宁毅前行,过了前方街角,那郡王别业便消失在背后了。前方长街依旧算不得明亮,离热闹的民宅、商区还有一段距离,附近多是大户人家的宅邸,一辆马车自前方缓缓驶来,宁毅、师师身后,一众护卫、车夫静静地跟着走。

“记得上次见面,还在说太原的事情吧。感觉过了很久了,最近这段时日师师如何?”

“也是一样,参加了几个诗会,见了这样那样的人。说起太原的事情……”

“变成说大话了。”宁毅轻声说了一句。

师师随着他缓缓前行,沉默了片刻:“旁人或许不清楚,我却是知道的。右相府做了多少事情。方才……方才在相府门前,二少爷被冤屈,我见到了……还好立恒你找了李相……”

宁毅摇了摇头:“只是开始而已,李相那边……也有点自身难保了,再有几次,很难指望得上。”

“谭稹他们便是幕后主谋吗?所以他们叫你过去?”

“只是一部分。”宁毅笑笑。“人群里喊话,抹黑绍谦的那帮人,是他们派的。我搅黄了事情,他们也有点生气。这次的案子,是王黼下的令,铁天鹰意会而已,弄得还不算大,下面几个人想先做了,然后再找王黼邀功。所以还能挡下来。”

他语气平淡,随后又笑:“这么久不见了,师师见到我,就要问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在立恒眼中,我怕是个包打听吧。”师师也笑了笑,然后道,“开心的事情……没什么很开心的,矾楼中倒是每日里都要笑。厉害的人也见到不少,见得多了。也不知道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见到于大哥陈大哥,见到立恒时,倒是挺开心的。”

“嗯。”宁毅点点头。

师师想了想,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说道:“立恒已经……准备走了吧?”

宁毅抿了抿嘴,随后耸肩:“其实要看的话。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李妈妈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其他人倒是只以为立恒你要与相府理清关系,妈妈也有些不确定……我却是看出来了。”两人缓缓前行,她低头回忆着,“与立恒在江宁再见时,是在几年前了呢?”

“呃。景翰……”宁毅皱着眉头。

“是景翰九年。”师师点点头,目光望着前方的道路,面上有笑容,“转眼间,五年了。其实,从那时再见立恒,到后来立恒也来了京城,我有时觉得,大家住的近了些,有时候又老是觉得,与立恒之间,其实始终没有拉近过,现在看来,我终究有能看懂立恒的地方了。我很高兴,立恒却要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高兴的事。”

微风吹来,师师捋了捋头发,将目光转向一边,宁毅倒觉得有些不好回答起来。他走出两步,才见师师在后方停下了,回过头去,不算明亮的夜色里,女子的脸上,有明显的哀戚情绪:“立恒,真的是……事不可为了吗?”

她的声音说到后来,微微有些颤抖。这情绪不止是为了宁毅离开而感到伤感,还有更复杂的东西在其中。如怜悯之情,人皆有之,眼前的女子对许多事情看来清醒,实际上,却大有悲天悯人之心,她先前为受冤屈的姐妹奔走,为赈灾奔走,女真人来时,她到城墙亲自照顾伤员,一个女子能发挥多大的力量且不去说,拳拳之意却做不得假。她知道宁毅的性格,不到最后不会放弃,此时的话语,开口之际或是因为宁毅,到得出口之后,便不免联想到这些,心中害怕起来了。

宁毅站在那儿,张了张嘴:“很难说会不会出现转机。”他顿了顿,“但我等无能为力了……你也准备南下吧。”

“我在南面没有家了。”师师说道,“其实……汴梁也不算家,可是有这么多人……呃,立恒你准备回江宁吗?”

“暂时是这样打算的。”宁毅看着他,“离开汴梁吧,下次女真来时,长江以北的地方,都不安全了。”

师师点了点头,两人又开始往前走去。沉默片刻,又是一辆马车晃着灯笼从众人身边过去,师师低声道:“我想不通,明明已经打成那样了,他们这些人,为何还要这样做……之前哪一次我都想得通,可这等时候,他们为何不能聪明一次呢……”

“因为眼前的歌舞升平哪。”宁毅沉默片刻,方才开口。此时两人行走的街道,比旁的地方稍稍高些,往一侧的夜色里望过去,透过林荫树隙,能依稀看到这城市繁华而祥和的夜景这还是刚刚经历过兵祸后的城市了:“而且……右相府做错了几件事,其中一件最麻烦,挡不住了。”

“什么事?”师师扭头看他。

“女真攻城当日,陛下追着皇后娘娘要出城,右相府当时使了些手段,将陛下留下来了。陛下折了面子。此事他绝不会再提,但是……呵……”宁毅低头笑了一笑,又抬起头来,“我后来做复盘,再去看时,这可能才是陛下宁愿放弃太原都要打下秦家的原因。其它的原因有很多。但都是不成立的,只有这件事里,陛下表现得不光彩,他自己也清楚,追皇后,谁信哪。但蔡京、童贯,这些人都有污点,只有右相,把他留下了。可能后来陛下每次见到秦相。下意识的都要避开这件事,但他心中想都不敢想的时候,右相就一定要下去了。”

师师双唇微张,眼睛逐渐瞪得圆了。

“当时兵凶战危,我在城外一时间不知道,右相应该是能意识到这点的,但那种情况下,事情太多了。没有好的办法来补救。到后来时间过了,只能寄望于侥幸。”宁毅摇摇头。目光和语气都显得平静:“呵……不一定是真的,也可能是我以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不追究了。”

听着那平静的声音,师师一时间怔了许久,人心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师师明白,这可能性是不小的。她又去看宁毅的脸时,想起先前在秦府门前他被打的那一拳,想起后来又被谭稹、童王爷他们叫去。“骂了一顿”,这些天来,估计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这些事情,这些嘴脸了吧。

师师是去了城墙那边帮忙守城的。城内城外几十万人的牺牲,那种生死线上挣扎的惨烈情景,此时对她来说还历历在目,如果说经历了如此重大的牺牲,经历了如此艰苦的努力后,十几万人的死去换来的一线希望竟是毁于一个在逃跑未遂后受伤的自尊心哪怕有一点点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她都能够理解到这中间能有怎样的心寒了。

她便也多少能够感受到,这些天来眼前的男子周旋于那些大官小吏之间,如此的平静之后,有着怎样的疲惫和愤怒了。

她将这样的心情收到心底:“那……右相府还有些人能保下来吗?若有用得着我的……”

“你别掺合到这件事里来。”宁毅在一旁当即摇了摇头,“于事无补,还会惹上麻烦。”

“总有能做的,我不怕麻烦,就像是你以前让那些说书人为右相说话,只要有人说话……”

“所以没说了不是吗。他们铁了心要动右相府了,再宣传下来,我手底的那些说书人,也要被抓进大牢。右相这次守城有功,要动他,抹黑是必须的,他们已经做了准备,是没办法对着干的。”

夜风吹过来,带着安静的冷意,过得片刻,宁毅又道:“你别多想了,去江宁吧,朋友一场,你没地方住,我可以负责安顿你原本就打算去提醒你的,这次正好了。其实,到时候女真再南下,你若是不肯走,我也得派人过来劫你走的。大家这么熟了,你倒也不用谢谢我,是我应该做的。”

师师扑哧笑了出来:“那我倒想等你来抓我了……”

街道上的光芒晦暗不定,她此时虽然笑着,走到黑暗中时,眼泪却不自禁的掉下来了,止也止不住。

女真攻城时,她身处那修罗疆场上,看着百千人死,心中还能抱着微弱的希望。女真终于被打退了,她能够为之雀跃欢呼,高声庆贺。但唯有在此时,在这种安谧的气氛里,在身边男子平静的话语里,她能够感到绝望一般的悲伤从骨髓里升起来了,那寒意甚至让人连半点希望都看不到。

愤怒和疲惫在这里都没有意义,努力也没有意义了,甚至于就算抱着会受到伤害的准备,能做的事情,也不会有意义……

见她忽然哭起来,宁毅停了下来。他掏出手帕给她,口中想要安慰,但其实,连对方为什么忽然哭他也有点闹不清楚。师师便站在那儿,拉着他的衣袖,静静地流了许多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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