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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396节

秦有石心中警惕起来。望着那边,试探性地问道:“对面似乎有条小路。”青木寨那向导倒也是坦然点头道:“嗯。原是那边近些。那为何……”

“先前与西夏人打过仗。”这边卓小封答了一句,伸手指了指那山路的前后两处,“几个月前,西夏步跋追杀至此,军队炸了那两端,山上的雪塌下去,下方涧中全是尸体,如今那边山上松动,很不安全了。”

秦有石心中惊了一惊:“西夏人?”

“西夏步跋,很难对付。”卓小封点了点头。秦有石望着暴雨中那片朦胧的山体,远处确实是有新动过的痕迹的,又往山涧下看看,只见暴雨中水流咆哮而过,更多的倒是看不清楚了。

在这片地方,西军与西夏人不时便有战斗,对于西夏人的军队,见多识广者也大都有了解。铁鹞子冲阵天下无双,但是在西北的山间,最让人害怕的,还是西夏的步跋精锐,这些步兵本就自山民中选出,穿山过岭如履平地。难民逃亡途中,遇上铁鹞子,或许还能躲进山中,若遇上了步跋,跑到哪里都不可能跑得过。而他们的战力与原本的西军相比也相差不多,此时西军已散,西北大地上,步跋也已无人能制了。

对于那“华夏”军的来历,秦有石心中本已有猜疑,但并未细思。此时想来,这支军队弑君造反,来到西北,果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在这样的山中对抗西夏步跋,甚至还占了上风。对方说得轻描淡写,他心中却已暗暗惊骇。

便在此时,天空雷鸣传来,众人正自前行,又听得前方传来轰然巨响,山石隐隐震动。对面那片山坡上,土石在朦胧的大雨中涌动,转眼间化作一条泥龙,沿山势轰隆隆的涌下去。这道土石流就在他们的眼前持续的冲入深涧,下方的山涧里,流水与这些土石一撞,迅速涨高,泥水涌动湍急,轰然四荡。众人自山上看下去,大雨中,只觉得天地伟力磅礴,己身渺小难言。

泥石流的景象在他们眼前持续许久方才停歇,许是几个月前造成雪崩的爆炸震松了土坡,此时在雨水浸润下方才滑落。众人看完,再度前行时都不免多了几分谨慎,话也少了几分。一行人在山间回转,到得这日傍晚,雨也停了,却也已进入吕梁山的主脉。

这一片已经接近吕梁山青木寨的范围,由于先前开拓的商路,也并未在战火中受到多少冲击,前路已不算难行。卓小封与那青木寨的汉子便跟秦有石告辞,眼见两人帮了这个忙,竟干脆利落的便要离开,秦有石反倒慌张起来,他从随行的货物里取出两只风干的鹿腿要送给对方做报酬,却见卓小封自怀中拿出纸笔来:“秦老板会写字吧?”

“卓公子是说……”

“华夏子民本为一家,如今局势动荡,正该守望相助,我等与秦老板同行一路,也是缘分,举手之劳而已。当然,若秦老板真觉得有需酬谢的,便在这本子上写两个字便是。”他见秦有石还有些犹豫,笑着打开本子,尽是歪歪扭扭的华夏二字,“当然,只是两个字,不必留名字,只是做个念想。异日若秦老板再有什么麻烦,只需记住这两个字,我等若能帮忙的,也一定会尽力。”

秦有石也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而已,此时哈哈一笑,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心中却是疑惑。这外面的事情,施恩望报的施恩不望报的他都能理解,但眼前这个,又算是个什么意思。受了恩惠,写个名字算是投名状,可名字都不留下,华夏二字写出来再铁骨铮铮光明正大,又能抵个什么呢?

他倒也是有些远见的人,写下那两个字后,还是执意要将鹿腿送过去,只是对方也坚决不愿收下。此时天色已晚,众人找了安营之处,秦有石盛情留下两人,又煮了相对丰盛的一顿肉食,跟卓小封他们询问起之后的局势。

他这次往西行,本是为做生意,女真人杀过来,原本收下的一些珍贵东西其实已经无用,这一行摆明是亏本的了。但亏本倒也不算大事,最重要的是往后何去何从,这支军队能与西夏人对垒,虽说名声不太好,但结个善缘,谁知道往后有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呢?

这半晚交谈,对方倒也是知无不言,与秦有石分析了一下日后的困局。女真横行,西夏南来,这样的局面下,黄河以北再要过以前的好日子,是不可能的了,但普通民众,也不见得会被赶尽杀绝。往常武朝还算富庶,各个富户到眼下还有些余粮,但一到两年之内,女真人、西夏人必定要巩固这片地盘,纯粹留下吃的,取死之道而已。他是商户,不妨变通一点,多做活动,托庇于大的势力。

类似于吕梁山青木寨,毕竟在山洼之中,不做推荐,但眼下青木寨这边与女真还有几条贸易往来残留。他这次带回的珍玩、贵重物品放到混乱之地或许没用了,青木寨也许还能帮忙中转,而山中必然缺粮,他若有太多余粮,倒也不妨到山里换下一些兵器傍身。当然,也只是随口的建议。

秦有石并非无主见的人,对方说了,他也只在心中做参考。到得第二日清晨,互相挥别对方,分头而行。秦有石望着那双往北而去的身影,又想起昨天写下的“华夏”二字,只觉得这帮人真是奇特。

*************

挥别秦有石后,卓小封与那名叫谭荣的青木寨汉子穿过崎岖的山路往回走,待远远能看到那土石崩塌的山体时,才又往西北折转。

下午时分,他们在山脊上远远地看到了小苍河的轮廓,那河水湍急蜿蜒,延伸向视野那头一处有水坝痕迹的山口,山口边也有瞭望的哨塔,而在两山之间崎岖的谷地间,隐约可见一队小小的身影结伴而行,那是从小苍河聚居地中出来捡野菜的孩子。

阳光正从天空中的白云间照射下来,山野荒凉,只偶尔传来飒飒的风声,卓小封与谭荣沿着山道往下走去。(未完待续。)

第六六一章 新家园 旧家园(大家新年好)

时间是四月初,小苍河外的山口上,冬日前便在建造的水坝已经成型了。水坝依山体而建,木石结构,高度是两丈四尺(后世的七米左右),此时正在接受汛期大水的考验。

在这片山区并不多的汛期里,水坝旁的分洪口眼下正以危险而惊人的气势往外倾泻着水流,冲泄轰鸣之声震耳欲聋,入山的道路便在这河床的旁边绕行而上。

进入山口,后方小苍河的水域因为水坝的存在陡然扩大了,危险的一泓碧波朝着前方推展开去,与这片水库相连的那窄窄的水坝有时候甚至会令人感到心颤,担心它什么时候会轰然垮塌。当然,由于口子是往外面开的,垮塌了倒也没什么大事,顶多将外面那片河谷与山涧冲成一个大澡堂子。

与叽叽喳喳的候元顒从山口进去,又跟守在这边的士兵们打了个招呼,出现在前方的,是绕着山体而行的百米长道,由于最近的雨季,道路显得有些泥泞。路的一边有窑洞,间或夹杂一些木制、土制的房屋,由看守这边的军队居住。更往前,便是此时小苍河居民们的聚集区了。

水库的出现使得小苍河的水位上升了许多,侵占了河谷前方的不少地方,但往后而行,影响便渐渐少了。窑洞、鳞次栉比的房屋、帐篷正聚集在这一片,远远看去,各种房舍虽还简陋,但规划的区域出奇的整齐。当初卓小封便参与了这片地方的划线,房子建得可能仓促,但所有建房区域的线条,全都画得四四方方,这是宁毅严格要求的。

哪怕暂时建不起来,放下帐篷住着,帐篷的边缘,也绝不允许出划线的范围。

毕竟,虽说是居民聚居区,小苍河中真正最多的还是军人。在冬日最难熬的日子里。又从山外进来了一些人,曾经撒泼的说这边是瞎讲究,但随后被镇压下去,赶出了山谷。当时正值冬日严寒。曾经的武瑞营军人每日里还要干活,难免有些人精神松懈,几乎也参与进去,随后便在这山谷中进行了上万人集合的整风会。

女真人如日中天,西夏人正在外头攻城略地。进来的难民所遭遇的事情正是这一明证。他们是平民,失去了家园,你们是军人,将来还想不想要脚下这方寸之地。

对于军人来说,每一分规矩,将来都会在战场上,救下好几个人的性命!

这场大会之后,军队领导层还对每日里使用的煤球、炭火进行了严格的规范。到得寒意稍减,建成水坝后,木屋逐渐代替了帐篷。但也没有任何一面墙壁,超出了当初划线的范围。

这个时候木屋取代帐篷的进度还没有完成,整个聚居区基本是以大小房屋围绕一个中心广场的格局来建造。划得虽然整齐,但场面却混乱,道路泥泞不堪。这是小苍河的人们暂时无暇顾及的事情,从去年秋天到眼前的初夏,小苍河的各种施工几乎一刻未停,即便严冬之中,都有各种准备在进行。

建房御寒、打出窑洞、修建水坝、到得开春,主要的工作又变成了开垦土地。种下小麦等作物,在夏日来临的此时,整个山谷中聚居区的轮廓逐渐成型,小麦地沿河而走。在河谷的这边那边延伸数百亩,一座吊桥连接河岸两边,更远处,战马与各种牲畜的饲养区也逐渐划出轮廓,山头上几座瞭望塔都已建好,但以山谷内万余人的生活需求来说。真正必要的工作,还远远未有达标。

一路前行,名叫候元顒的孩子都在叽叽喳喳地与卓小封说着山谷中的变化,路边人声熙攘,推着小车,挑着土石的汉子不时从旁边过去。出去的时间不到月余,山谷中的不少地方对卓小封而言都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半年的时间以来,小苍河几乎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经历着变大,尤其是在水坝成型后,变化的速度,更是剧烈。

不时也有人与卓小封打个招呼,当初在杭州的“永乐青年团正气会”的少年人,此时多已成为低层的管理人员,在这边分配和协调工作。经过一处坡道时,拖着土石的车辆被陷在了泥泞当中,卓小封与候元顒便过去帮忙推,一名年轻人也过来,随口说了一句:“卓哥,陈兴他们,弄了个墨会,正在到处拉人。”

“墨会?”卓小封皱了皱眉,此时周围军人往来,大车旁边几名汉子也是齐声呐喊用力,卓小封跟着“啊”的一声,将大车推出泥坑后,才跟候元顒说道:“找点泥灰木板来将这里填上。”候元顒点头离开,他与那过来说话的年轻人道:“我才刚回来,还不清楚什么事情,我先去见老师,闲话晚上再说。”

那人点了点头:“知道,只是先跟卓哥你说一声。”

随后候元顒从旁边拖了一簸箕的碎石木板过来,三人将那泥坑填了,才继续往前走。尽管刚刚回来,也不再提起,但对于墨会之类的事情,卓小封心中多少能猜到一二。

反出京师,辗转北上之后,武瑞营在小苍河安定下来。走出最初的茫然,而后开始建设小苍河,这期间,宁毅费了极大的心力,他不仅全盘操控着整个山谷里的建设,对于培养人才方面,每日里也有着不少的讲课。

这类讲课大抵分为三类:其一,是给匠人们讲述万物之理、格物之理,其二,是给谷中的管理人员教授人手安排的知识,关于效率的概念,其三,才是给一帮弟子、孩子乃至于军中一些相对思维敏捷的军官们讲述本身的一些理念,对于时政的分析,大局的推测,以及人之该有的样子。

而包括在给人安排工作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能说的时候,他也会尽量通俗地跟身边的政务人员做一番解释。这样的事情,包括前两种讲课,对于宁毅来说,是尽量快速地灌输现代科学、现代管理学,培养这类人才的速成班,只有第三种课程,有长远的、论道般的感觉。但落在别人眼中,自然不一样。这些事情,都会被认为是宁毅本身理念的体现。

重规律、重效率、重格物、重用人、重工匠、重商人、不轻视贱业、重个人的自律和觉醒……这些东西,与儒家本身的体系自然是不同的。尤其是在半年多的时间以来。除了最初的几次出门,其后宁毅坐镇小苍河,几乎是事必躬亲地安排了一切,在这段时间里直至眼前,小苍河的运转效率令人心悸的可怕。从最初的划线、做准备,到后来的修建水坝,开垦田地,至如今,谷地之中犹如盘踞着一只巨兽,每日里都在吞吐土石,削平地面,将荒凉的地方化为房屋,而这改变的速度,似乎还在不断增加。

再见多识广的人。又何曾见过这种效率?

以人力驾驭孔明灯飞上天空,几日之内建成水坝,其后截停江河,在那水坝成型之后,小苍河的地貌在短时间内便大幅度的改变。以人力对抗天地伟力,落在众人眼中,何其震撼。有这些事情的支撑,早有人说起,宁先生的传承,极像是古代墨家的理念。在有永乐青年团、正气会存在的情况下。小苍河军队内部原本就出现了几个诸如“华炎社”之类的由年轻军官组成的小团体,此时再出现一个墨会,自然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从那片聚居区走出去,再沿着道路往山谷的另一边过去。路上仍是身影奔走的景象,回首望去,那片充满泥泞的街市也仿佛蕴含着盎然的生机。

此时的小苍河,自然也面临着巨大的问题。每一日,在那聚居点的小广场上,都会有人带来外界的消息。中原的紧迫,西夏十万大军推进的战局。也会有人在那广场上,公布小苍河各项事情的进度,但只要有心人都能看出来,小苍河面临的,是来自各个方面的灭顶威胁。

西夏的威胁是其中之一,只要他们在西北站稳脚跟,小苍河首先面临的,就是四周无法发展的问题。这还不包括西夏人主动进攻小苍河时,小苍河要怎么办的提问。

粮食问题更是重中之重,山谷中的垦荒,对于谷中万人来说,已经是竭尽全力的速度。但是工具算不得充裕、时间又紧迫。在这个春天里,山中沿着河谷增加的农地大概千亩左右,种植下了小麦,看在眼中一望无际,然而在实际意义上,这边土地本就贫瘠,刚刚开垦,一千亩地若种得好,许能养活一千个人,但若是一千个军人,那还得是营养不良的。

小苍河目前依靠的是青木寨的输血,然而青木寨本身耕地也是不足,靠的是外界的输血。然而女真、西夏人的势力一稳固,就算不考虑被打,这片地方将要遭遇的,也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因此,即便此时的小苍河看来充满活力,但许多人都明白它的问题,倒计时在任何时候都不曾停下来过。在女真、西夏、天下开始糜烂的局面中,小苍河有着必须伸出去的触手和扎下的根,这不是逆水行舟,而完全是在瀑布的边缘行舟,只要稍有迟疑,都必然万劫不复。

“啊”的一声巨喝从前方传来,那是道路前方河谷边军队训练的情景,纵然以大量的劳动代替了平日的体力训练,每支队伍还是会有三天一次的战阵训练。卓小封看着下方军队列阵出枪的景象,转过了前方的道路,更远处则是小苍河位于半山腰上的军政议事厅了。远远看去,只是两排简简单单的木制房屋,此时却也有着一股沉静肃杀的味道。

**************

由春转夏,武朝靖平二年四月,南侵的女真人已榨干汴梁城一切可掠夺的东西,命张邦昌为帝,成立大楚政权后,方始押送着包括武朝靖平帝、太后、皇后、宫中贵女以及权贵、平民等女子、工匠在内的十余万人陆续北上。

西北一地,西夏皇帝李乾顺在收复清涧、延州等数座城池后,开始往周围扩张,兵逼庆州、渭州方向,收复了两百里横山。此时武朝的黄河以北已经陷入短暂的“无主之地”的境况中,实质上的统治者女真还来不及消化这一片区域,刚刚成立的大楚政权名不正言不顺,皇帝张邦昌自女真人撤兵后便立刻脱除黄袍,去掉帝号,不至皇宫正殿办公。规行矩步,他无心管束北面政事,这也导致黄河以北的官府进入了一种爱怎么干都行的状态。

仍旧心念武朝的爱国人士在各个地方占了大半,各地的山匪、义军也都打出捍卫武朝的名义。但在这其中,开始为自己谋求后路的各个势力也已经开始迅速地活动了起来。这其中,除了原本就根深蒂固的一些大族、军队,田虎的势力在期间也是一跃而起。与此同时,藩王割据的吐蕃数部。在武朝的影响力褪去后,也开始朝着东边的这片大地,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才在小苍河开始扎根的反叛军正处于一种诡异的状态里,如果从后往前看,依靠宁毅强大的运作能力运转起来的这支军队实际上也像是走在锋利的刀尖上。说得严重点,这支在弑君后反叛的军队往前无路、后退无门。能够得以维系,在大的方向上,有三个理由,其一是明显的外界压力和即将崩盘溃烂的中原大地要让小苍河谷地中的人们意识到这点。与宁毅手下对内的宣传力量,也是有着直接关系的。

其二,是因为一路以来,强大的筹划和用人能力孕育的结果,发生在山谷中惊人的工作效率在某种程度上反哺了工作者本身,导致了效率越高,众人心中的惊讶与成就感越高。尤其是小苍河水坝的建成,给予人心中的满足感难以言喻,也进一步推动了众人做其它事情的效率。

其三则是因为对宁毅等人成绩的宣传和逐渐形成的个人崇拜,小苍河面临的困境众人固然知道。然而在这之前,宁毅还是相府客卿时,便已四两拨千斤地与天下粮商开战,这些事情。原本竹记中跟随而来的众人都相对清楚。而此时,宁毅派出大量人手出去联络各个商户,不断操纵拉线,在众人的心目中,自然也是他试图用商业力量解决粮食问题的表现。此时天下大乱,要做到这点固然很难。然而心魔算无遗策,操纵人心,在相府中时,更有“财神爷”之称,至少在经商的这件事上,大多数人却都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

推动小苍河持续运作的这些因素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的松动,或许都会导致全盘的崩溃,但在这段时间,整个大局就是这样诡异的运作下来。与此同时,在宁毅的私人方面,四月初,十月怀胎的云竹分娩,生下了宁毅的第三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女儿,然而由于分娩时的难产,孩子生下之后,无论母亲还是孩子都陷入了极度的虚弱之中,小小的婴儿平日里吃得极少,常常持续半夜的哭泣不睡,以至于不少人都觉得这个孩子命途多舛,可能要养不大了。

而外界的局势,此时还在不断的恶化。随着卓小封等人的归来,带回的情报中便有所显示,远隔近千里的虎王田虎,此时正在积极地合纵连横,纠合了一些原本的武朝大族,眼下已经将触手伸至西北一带。同样的试图维系商路,甚至打通西夏、吐蕃一带的联系,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在为日后面对女真做准备。而看他们的手法以及双方开始产生的冲突,宁毅就仿佛能够看到田虎方面的一个女人的身影。

即便在理想状态下哪怕西夏暂时未向西北伸手武瑞营想要打通这一片的商道,都有着足够的难度,此时群魔乱舞,就更加进入了几乎不可能的状态。而在西夏一方,四月里,李乾顺已经听说了武瑞营这支弑君者的名字,他派出了要求小苍河归顺的使者,此时正朝小苍河所在的群山之中而来,预备告知小苍河将来的命运:或归降,或毁灭。

西夏十万大军,为平定西北而来,既然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若不归降,将来便必有一战了。

我们的故事,便在这里再度开始,投入到这片夏日的光阴里来。这是平静、沉闷、若不相濡以沫,便难以捱过的夏天……(未完待续。)

ps:昨晚本来要发的,今天又修改了,才敢发出来。下半部回顾式的推进可以到这了,接下来,我们进入剧情^_^

大家新年好。

第六六二章 敌人们 家人们(上)

夕阳西下,初夏的河谷边,洒落一片金黄的颜色,几颗榛树、朴树、皂角在小土坡上歪歪扭扭的长着,土坡边的木屋里,不时传出说话的声音。

木屋外的桩子上,一名留了浅浅胡须的男子盘腿而坐,在夕阳之中,自有一股沉稳玄静的气势在。男子名叫陈凡,今年二十七岁,已是绿林有数的高手。

房间里正在持续的,是小苍河低层管理者们的一个学习班,参与者皆是小苍河中颇有潜力的一些年轻人,被选择上来。每隔几日,会有谷中的一些老掌柜、幕僚、将军们传授些自己的经验,若有天赋出众者入了谁的法眼,还会有一对一拜师传承的机会。

宁毅偶尔也会过来讲一课,说的是管理学方面的知识,如何在工作中追求最大的效率,激发人的主观能动性等等。

当然,有时候也会说些其它的。

这一年,按照眼前身体的状况来说,名叫宁毅的这个男人二十六岁,出于往日的习惯,他并未蓄须,因此单看样貌显得颇为年轻。然而极少人会将他当成年轻人来看待。心魔宁毅这个名字在外界说是凶名赫赫已毫无夸大之处,无论是他曾经做下的一系列事情,又或是后来最为惊人的金殿弑君,在不少人眼中,这个名字都已是这个时代的混世魔王。

当然,站在眼前,尤其是在此刻,极少人会将他当成混世魔王来看待。他气质稳重,说话语调不高,语速稍稍偏快,但依旧清晰、流畅,这代表着他所说的东西,心中早有腹稿。当然。有些新颖的词汇或理念他说了别人不太懂的,他也会建议别人先记下来,疑惑可以讨论,可以慢慢再解。

这堂课说的是小苍河土木工作在三四月间出现的一些协调问题,课堂上的内容只花了原本预定的一半时间。该说的内容说完后,宁毅搬着凳子在众人前方坐下。由众人提问。但事实上,眼前的一众年轻人在思考上的能力还并不系统,另一方面,他们对于宁毅又有着一定的个人崇拜,大约提出和解答了两个问题后,便不再有人开口。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木屋安静了一阵后,宁毅点了点头,随后笑着敲了敲一旁的桌子。

“既然没有更多的问题。那我们今天讨论的,也就到此为止了。”他站起来,“不过,看看还有一点时间才吃饭,我也有个事情,想跟大家说一说,正好,你们大都在这。”

宁毅笑着用手指朝众人点了点。卓小封等年轻人心中微微疑惑,便听得宁毅说道:“想跟你们说说结社的事情。”

此时这房间里的年轻人多是小苍河中的出众者。也正好,原本“永乐青年团”的卓小封、“正气会”刘义都在,此外,如新出现的“华炎社”罗业、“墨会”陈兴等发起者也都在列,其余的,或多或少也都属于某个结社。听宁毅说起这事。众人心中便都忐忑起来。他们都是聪明人,自古当权者不喜结党,宁毅若是不喜欢这事,他们可能也就得散了。

宁毅看了他们片刻:“结社抱团,不是坏事。”

他说出这句话。陈兴等人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点,只见宁毅笑道:“人皆有相性,有自己的性情,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观点。我们小苍河反叛出来,从大的方向上说,是一家人了,但即便是一家人,你也总有跟谁比较能说上话的,跟谁比较亲热的。这就是人,我们要克服自己的一些弱点,但并不能说天性都能泯灭。”

“承认它的客观性,结社抱团,有益于你们将来学习、做事,你们有什么想法了,有什么好主意了,跟性情想近,能说得上话的人讨论,自然比跟别人讨论要好一点。另一方面,必须看到的是,我们到这里不过半年的时间,你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立场,说明我们这半年来没有死气沉沉。而且,你们成立这些团体,不是为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而是为了你们觉得重要的东西,很真心诚意地希望可以变得更优秀。这也是好事。但是我要说但是了。”

下方的众人全都正襟危坐,宁毅倒也没有制止他们的严肃,目光凝重了一些。

“但是!儒家说,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为何党而不群是小人,因为结党营私,党同而伐异!一个团体,它的出现,是因为确实会带来很多好处,它会出问题,也确实是因为人性规律所致,总有我们疏忽和不注意的地方,导致了问题的反复出现。”

他说到这里,房间里有声音响起来,那是先前坐在后方的“墨会”发起者陈兴,举手起立:“宁先生,我们组成墨会,只为心中理念,非为私心,日后若是出现……”

“不要表态。”宁毅挥了挥手,“没有任何人,能怀疑你们现在的拳拳之心。就像我说的,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极优秀的人。但同样优秀的人,我见过很多。”

“就像蔡京,就像童贯,就像秦桧,像我之前见过的朝堂中的很多人,他们是所有人中,最为优秀的一部分,你们以为蔡京是权臣奸相?童贯是无能王爷?都不是,蔡京党羽门生满天下,由此回溯五十年,蔡京刚入官场的时候,我相信他胸怀理想,甚至于比你们要光明得多,也更有前瞻性得多。京城里,朝廷里的每一个大员为什么会成为变成后来的样子,做好事无能为力,做坏事结党成群,要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想当个坏官的,绝对!一个也没有。”

“如果说以权谋私这种事,摆在人的面前,很多人都能拒绝。我给你十两银子,帮我办个事吧。你可以拒绝得斩钉截铁,但是你们的每一个人,哪怕是现在,卓小封。我问你,你有个亲戚想要加永乐青年团,你会不会刁难他?会不会,多少给个方便?”

卓小封微微点了点头。

宁毅偏了偏头:“人之常情,对亲戚给个方便,他人就正式一点。我也免不了这样。包括所有到最后做错事的人,慢慢的,你身边的朋友亲戚多了,他们扶你上位,他们可以帮你的忙,他们也更多的来找你帮忙。有些你拒绝了,有些拒绝不了,真正的压力往往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的。哪怕是权倾朝野的蔡京,一开始或许也就是这么个过程。我们心里要有这么一个过程的概念。才能引起警惕。”

“所以我说不要表态,有些事情真的面对了,非常困难,我也不是想让你们做到纯粹的铁面无私,这件事情的关键在哪里。我个人认为,在于划线。”宁毅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划下一条清晰的线来,点了一点。“我们先划一条线。”

“人会慢慢突破自己心里的底线,因为这条线在心里。而且自己说了算,那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条线划得清楚明白。一方面,加强自己的修养和自制力当然是对的,但另一方面,很简单。要有一套规条,有了规条,便有监督,便会有客观的框架。这个框架,我不会给你们。我希望它的大部分,来自于你们自己。”

宁毅笑了笑,微微偏头望向满是金黄夕阳的窗外:“你们是小苍河的第一批人,咱们区区一万多人,加上青木寨几万人,你们是探路的。大家也知道我们如今情况不好,但如果有一天能好起来,小苍河、小苍河以外,会有十万百万千万人,会有很多跟你们一样的小团体。所以我想,既然你们成了第一批人,可不可以依靠你们,加上我,我们一起讨论,将这个框架给建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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