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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418节

“说了不必多礼,坐吧,我给你泡茶。”

宁毅不坐,林厚轩便仍旧站着,不久之后,宁毅简单地泡了两杯热茶坐下挥挥手,对方才在旁边落座了。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宁毅坐下后,便开口道,“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些误会、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我们两边都不好过,这样的情况下,林兄能够过来,我很高兴。”

林厚轩沉默了片刻:“华夏军厉害,林某佩服。”

“但对于这些误会,我有一点不成熟的看法,林兄想听吗?”

“……愿闻其详。”

“我觉得这都是你们的错。”

“……”

听到宁毅的这句话,林厚轩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大概是不知道表情该怎么摆,宁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是这样的,我们华夏军从来就没想过要打仗,就想做做生意,你来小苍河之前,我们的人一直在外头联系,也联系过你们西夏人,你一过来,就让我们归降,跟你说华夏之人不投外邦,这是原则。不投外邦,但可以合作。你们太霸道,非要封锁我们,还联系女真人,你说我们能怎么样?我们求的是和平共存,从来就不想打,到头来,搞成这个样子……”

宁毅的话语平静,但说到后来,目光已经开始变得严肃和冰冷:“但还好,我们大家追求的都是和平,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谈。”

(未完待续。)

第六八八章 爱和平 不要战争(中)

“但还好,我们大家追求的都是和平,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谈。”

房间里,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宁毅的目光已经严肃起来,那目光中的冰寒冷漠甚至有些渗人。林厚轩被他盯着,沉默片刻。

“这场仗的对错,尚值得商榷,只是……宁先生要怎么谈,不妨直言。厚轩只是个传话之人,但一定会将宁先生的话带到。”

他这番话软软硬硬的,也算得上不卑不亢,对面,宁毅便又露了一丝微笑,或是表示赞许,又像是微微的讽刺。

“没错,林兄弟说的,我也明白。既然是传话,但宁某接下来说的,还请林兄弟记清楚了,来日见到贵国陛下,不要忘记,或者传错了。事关重大,宁某先说清楚这些,还请林兄弟见谅。”

“宁先生说的对,厚轩一定谨慎。”

“好。”宁毅笑着站了起来,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林兄弟进城时,外头的景状,都已经见过了吧?”

“不知宁先生指的是什么?”

“我们也很麻烦哪,一点都不轻松。”宁毅道,“西北本就贫瘠,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你们打过来,杀了人,弄坏了地,这次收了麦子还糟蹋不少,总量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人。如今七月快过了,冬季一到,又是饥荒,人还要死。这些麦子我取了一部分,剩下的按照人头算口粮发给他们,他们也熬不过今年,有些人家中尚有余粮,有些人还能从荒郊野岭里弄到些吃食,或能挨过去大户又不干了,他们觉得。地原本是他们的,粮食也是他们的,如今我们收复延州,理应按照以前的耕地分粮食,如今在外面闹事。真按他们那样分,饿死的人就更多。这些难处。李兄弟是看到了的吧?”

“宁先生仁义。”林厚轩拱了拱手,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但也有些幸灾乐祸,“但请恕厚轩直言。华夏军既然收回延州,按地契分粮,才是正途,说话的人少,麻烦也少。我西夏大军过来,杀的人不少。许多的地契也就成了无主之物,安抚了大族,这些地方,华夏军也可名正言顺放进口袋里。宁先生按照人头分粮,实在有些不妥,然而其中仁义之心,厚轩是佩服的。”

他作为使者而来,自然不敢太过得罪宁毅。此时这番话也是正理。宁毅靠在书桌边,不置可否地。微微笑了笑。

“林兄弟心中或许很奇怪,一般人想要谈判,自己的弱处,总要藏着掖着,为何我会直言不讳。但其实宁某想的不一样,这天下是大家的。我希望大家都有好处,我的难处,将来未必不会变成你们的难处。”他顿了顿,又想起来,“哦。对了,最近对于延州局势,折家也一直在试探观望,老实说,折家狡猾,打得绝对是不好的心思,这些事情,我也很头疼。”

“折家不易与。”林厚轩点头应和。

“所以坦白说,我就只能从你们这里打主意了。”宁毅手指虚虚地点了两点,语气又冷下来,直述起来,“董志塬一战,李乾顺回国之后,情势不好,我知道……”

“宁……”前一刻还显得温和可亲,这一刻,耳听着宁毅毫不礼貌地直称己方皇帝的名字,林厚轩想要开口,但宁毅的目光中简直毫无感情,看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手一挥,话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西夏国内,皇帝一系、皇后一系,李梁之争不是一日两日了,没藏和几个大部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觑。铁鹞子和质子军在的时候还好说,董志塬两战,铁鹞子没了,质子军被打散,死了多少很难说,我们后来抓住的有两百多。李乾顺这次回去,闹得不可开交是应有之义,好在他还有些底蕴,一个月内,你们西夏没变天,接下来就靠徐徐图之,再巩固李氏权威了,这个过程,三年五年做不做得到,我觉得都很难说。”

宁毅的手指敲打了一下桌子:“现在我这边,有原本质子军的成员两百一十七位,铁鹞子五百零三,他们在西夏,大大小小都有家境,这七百二十位西夏兄弟是你们想要的,至于另外四百多没背景的倒霉蛋,我也不想拿来跟你们谈生意。我就把他们扔到山里去挖煤,累死就算,也免得你们麻烦……林兄弟,这次过来,主要也就是为了这七百二十人,没错吧?”

林厚轩脸色肃然,没有说话。

“七百二十个人,是一笔大生意。林兄弟你是为了李乾顺而来的,但实话跟你说,我一直在犹豫,这些人,我到底是卖给李家、还是梁家,还是有需要的其它人。”

“宁先生。”林厚轩开口道,“这是在威胁我么?”他目光冷然,颇有大义凛然,绝不受人威胁的姿态。

“当然是啊。不威胁你,我谈什么生意,你当我施粥做善事的?”宁毅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然后继续回归到话题上,“如我之前所说,我拿下延州,人你们又没杀光。现在这附近的地盘上,三万多将近四万的人,用个形象点的说法:这是四万张吃人的嘴,喂不饱他们,他们就要来吃我!”

宁毅冷冷地笑了笑:“你当我为什么给穷人发粮,不给富人?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我把粮给富人,他们觉得是应该的,给穷人,那是救了他一条命。林兄弟,你以为上了战场,穷人能拼命还是富人能拼命?西北缺粮的事情,到今年秋天结束要是解决不了,我就要联合折家种家,带着他们过横山,到银川去吃你们!”

林厚轩眉头紧蹙,霍然站了起来:“宁先生,你们在董志塬上打得那一仗,是了不起。然而大战之后,你们还有多少人,你若觉得这样一来我西夏就怕了你。那你就试试杀过横山来!”

“怕不怕,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能不能带着他们过横山,是另一回事,不说出来的华夏军。我在吕梁,还有个两万多人的寨子,再多一万的人马,我是拉得出来的。”宁毅的表情也同样冰冷,“我是做生意的,希望和平,但如果没有路走,我就只能杀出一条来。这条路,鱼死网破。但冬天一到,我一定会走。我是怎么练兵的,你看看华夏军就行,这三五万人,我保证,刀管够。折家种家,也一定很愿意落井下石。”

房间里沉默下来,过得片刻。

“局势就是这么麻烦。这是一条路,但当然。我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宁毅平静地开口,然后顿了顿。

“七百二十人,我可以给你,让你们用来平定国内局势,我也可以卖给其他人,让其他人来倒你们的台。当然。若如你所说,你们不受威胁,你们不要这七百多人,其他人拿了这七百多人,也绝对不会与你们为难。那我立刻砍光他们的脑袋。让你们这团结的西夏过幸福日子去,接下来,我们到冬天大干一场就行了!只要死的人够多,我们的粮食问题,就都能解决。”

林厚轩沉默半晌:“我只是个传话的人,无权点头,你……”

“我传你母亲!!!”

陡然间,一声暴喝犹如雷霆,带着威严的气息炸响在房间里。林厚轩这也算是打太极拳,预先做个伏笔,字斟句酌地开口,然而话才说到这里,他已经见到对面的书生目光一厉,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那宁毅在暴喝之中操起一样东西挥了出来,这一瞬间,林厚轩只觉得耳边一寒,沉重的铜香炉从他的左脸边飞了过去,轰然一声巨响,砸碎了后方墙角的柜子。

顷刻间,纸片、灰尘飞舞,木屑飞溅,林厚轩愣愣地缩着头,他根本没料到,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会引来这样的后果。门外已经有人冲进来,但随即听到宁毅的话:“出去!”这片刻间,林厚轩感受到的,几乎是比金殿觐见李乾顺更为巨大的威严和压迫感。

“一来一回,要死几十万人的事情,你在这里当成儿戏。啰啰嗦嗦唧唧歪歪,只是个传话的人,要在我面前说几遍!李乾顺派你来若真只是传话,派你来还是派条狗来有什么不同!我写封信让它叼着回去!你西夏撮尔小国,比之武朝如何!?我第一次见周喆,把他当狗一样宰了!董志塬李乾顺跑慢点,他的人头现在被我当球踢!林大人,你是西夏国使,肩负一国兴衰重任,所以李乾顺派你过来。你再在我面前装死狗,置你我双方人民生死于不顾,我立刻就叫人剁碎了你。”

这话语中,宁毅的身影在书桌后缓缓坐了下来。林厚轩脸色苍白如纸,随后深呼吸了两次,缓缓拱手:“是、是厚轩草率了,然则……”他定下心神,却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神,“然则,我国此次出动大军,亦是劳民伤财,如今粮食也不宽裕。要赎回这七百二十人,宁先生总不至于让我们担下延州乃至西北所有人的吃喝吧?”

“我既然肯叫你们过来,自然有可以谈的地方,具体的条件,桩桩件件的,我早已准备好了一份。”宁毅打开桌子,将一叠厚厚的文稿抽了出来,“想要赎人,按照你们部族规矩,东西肯定是要给的,那是第一批,粮食、金银,该要的我都要。我让你们过眼前的关,你们也要让我先过这道坎。然后有你们的好处……”

宁毅话语不停:“双方一手交人一手交货,然后我们双方的粮食问题,我自然要想办法解决。你们党项各个部族,为什么要打仗?无非是要各种好东西,如今西北是没得打了,你们皇帝根基不稳,赎回这七百多人就能稳下来?不过杯水车薪而已?没有关系,我有路走,你们跟我们合作做生意,我们打通吐蕃、大理、金国乃至武朝的市场,你们要什么?书?技术?丝绸瓷器?茶叶?南面有的,当初是禁运,现在我替你们弄过来。”

“你们西夏有什么?你们的青盐物美价廉,当初武朝不跟你们做盐的生意,现在我替你们卖,每年卖多少,按照什么价格,都可以谈。吃的不够?总有够的,跟吐蕃、大理、金国买嘛。老实说,做生意,你们不懂,年年被人欺负。当初辽国怎么样?逼得武朝每年上贡岁币,一转头,武朝把所有钱都能赚回来。”

“你们现在打不了了,我们联手,你们国内跟谁关系好,运回好东西优先他们,他们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的,我们帮忙卖。只要做起来,你们不就稳定了吗?我可以跟你保证,跟你们关系好的,家家户户绫罗绸缎,珍玩无数。要闹事的,我让他们睡觉都没有棉被……这些大体事项,如何去做,我都写在里面,你可以看看,不必担心我是空口说白话。”

“……然后,你可以拿回去交给李乾顺。”

宁毅将东西扔给他,林厚轩听到后来,目光渐渐亮起来,他低头拿着那订好文稿看。耳听得宁毅的声音又响起来:“但是首先,你们也得表现你们的诚意。”

林厚轩抬起头,目光疑惑,宁毅从书桌后出来了:“交人时,先把庆州还给我。”

林厚轩皱了眉头要说话,宁毅手一挥,从房间里出去。

“这个没得谈,庆州现在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们拿着干嘛。回去跟李乾顺聊,然后是战是和,你们选”

房间外,宁毅的脚步声远去。

“我都接。”(未完待续。)

第六八九章 爱和平 不要战争(下)

应天。

新皇的登基仪式才过去不久,原本作为武朝陪都的这座古城里,一切都显得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车马、商旅云集。因为新皇上位的原因,这个秋天,应天府又将有新的科举举行,文士、武者们的聚集,一时也使得这座古老的城市人满为患。

过去的数十年里,武朝曾一度因为商业的发达而显得朝气蓬勃,辽国内乱之后,察觉到这天下可能将有机会,武朝的投机者们也一度的激昂起来,认为可能已到中兴的关键时刻。然而,随后金国的崛起,战阵上刀枪见红的搏杀,人们才发现,失去锐气的武朝军队,已经跟不上这时代的步伐。金国两度南侵后的现在,新朝廷“建朔”虽然在应天再度成立,然而在这武朝前方的路,眼下确已举步维艰。

国之将亡出妖孽,沧海横流显英雄。康王登基,改元建朔之后,先前改朝时那种不管什么人都意气风发地涌过来求功名的场面已不复见,原本在朝堂上叱咤的一些大家族中良莠不齐的子弟,这一次已经大大减少当然,会在此时来到应天的,自然多是胸怀自信之辈,然而在过来这里之前,人们也大多想过了这一行的目的,那是为了挽狂澜于既倒,对于其中的艰难,不说感同身受,至少也都过过脑子。

而除了这些人,往日里因为仕途不顺又或者各种原因隐居山野的部分隐士、大儒,此时也已经被请动出山,为了应付这数百年未有之大敌,出谋划策。

国家愈是危亡,爱国情绪也是愈盛。而经历了前两次的打击,这一次的朝堂。至少看起来,也终于带了一些真正属于大国的沉稳和底蕴了。

城东一处新建的别业里,气氛稍显安静,秋日的暖风从院子里吹过去,带动了黄叶的飘落。院落中的房间里,一场秘密的会见正至于尾声。

此时在房间下首坐着的。是一名身穿青衣的年轻人,他看来二十五六岁,样貌端方正气,身材匀称,虽不显得魁梧,但目光、身形都显得有力量。他并拢双腿,双手按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的身形显出了他微微的紧张。这位年轻人叫做岳飞、字鹏举。显然,他在先前并未料到,如今会有这样的一次碰面。

坐在上首主位的接见者是更为年轻的男子,样貌清秀,也显得有几分文弱,但话语之中不仅条理清晰,语气也颇为温和:当初的小王爷君武,此时已经是新朝的太子了。此时。正在陆阿贵等人的帮助下,进行一些台面下的政治活动。

“……金人势大。既然尝到了甜头,必然一而再、再而三,我等喘气的时间,不知道还能有多少。说起来,倒也不必瞒着岳卿家,我与父皇以前呆在南面。怎么打仗,是不懂的,但总有些事能看得懂一二。军队不能打,很多时候,其实不是武官一方的责任。如今事从权宜,相烦岳卿家为我练兵,我只能尽力保证两件事……”

“……其一,练兵需要的钱粮,要走的官样文章,太子府这边会尽全力为你解决。其二,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太子府授意的,有黑锅,我替你背,跟任何人打对台,你可以扯我的旗号。国家危亡,有些大局,顾不得了,跟谁起摩擦都没关系,岳卿家,我要好兵,就算打不败女真人,也要能跟他们对台打个平手的……”

这些平铺直述的话语中,岳飞目光微动,片刻,眼眶竟有些红。一直以来,他希望自己可带兵报国,成就一番大事,告慰自己生平,也告慰恩师周侗。遇上宁毅之后,他一度觉得遇上了机会,然而宁毅举反旗前,与他旁敲侧击地聊过几次,然后将他调出去,执行了其它的事情。

宁毅弑君之后,两人其实有过一次的见面,宁毅邀他同路,但岳飞终究还是做出了拒绝。京城大乱之后,他躲到黄河以北,带了几队乡勇每日训练以期将来与女真人对阵其实这也是自欺欺人了因为宁毅的弑君大罪,他也只能夹着尾巴隐姓埋名,若非女真人很快就二次南下围攻汴梁,上头查得不够详细,估计他也早就被揪了出来。

他这些时日以来的憋屈可想而知,谁知道不久之前终于有人找到了他,将他带来应天,今日见到新朝太子,对方竟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岳飞便要跪下应诺,君武赶紧过来用力扶住他。

“不可这样。”君武道,“你是周侗周宗师的关门弟子,我信得过你。你们习武领军之人,要有血性,不该随便跪人。朝堂中的那些文人,整日里忙的是勾心斗角,他们才该跪,反正他们跪了也做不得数,该多跪,跪多了,就更懂口蜜腹剑之道。”

年轻的太子开着玩笑,岳飞拱手,肃然而立。

“最近西北的事情,岳卿家知道了吧?”

“太子殿下是指……”

“呵,岳卿不必忌讳,我不在意这个。眼下这个月里,京城中最热闹的事情,除了父皇的登基,就是暗地里大家都在说的西北之战了。黑旗军以一万之数打败西夏十余万大军,好厉害,好霸气。可惜啊,我朝百万大军,大家都说怎么不能打,不能打,黑旗军以前也是百万军中出来的,怎么到了人家那里,就能打了……这也是好事,说明我们武朝人不是天性就差,若是找对路子了,不是打不过女真人。”

两人一前一后朝外头走去,飘落的黄叶掉在了君武的头上,他抓下来拿在手上把玩。

“万事万物,离不开格物之道,哪怕是这片叶子,为何飘落,叶片上脉络为何如此生长,也有道理在其中。看清楚了其中的道理,看我们自己能不能这样,不能的有没有折衷改变的可能。岳卿家。知道格物之道吧?”

“……略听过一些。”

“我在城外的别业还在整理,正式开工大概还得一个月,不瞒你说,我所做的那个大孔明灯,也快要可以飞起来了,一旦做好。可用于军阵,我首先给你。你下次回京时,我带你去看看,至于榆木炮,过不久就可调拨一些给你……工部的那些人都是蠢货,要人做事,又不给人好处,比不过我手下的匠人,可惜。他们也还要时间安置……”

“你的事情,身份问题。太子府这边会为你处理好,当然,这两日在京中,还得谨慎一些,最近这应天府,老学究多,遇上我就说太子不可这样不可那样。你去黄河那边招兵。必要时可执我手书请宗泽老大人帮忙,如今黄河那边的事情。是宗老大人在处理……”

平平淡淡而又絮絮叨叨的声音中,秋日的阳光将两名年轻人的身影镌刻在这金黄的空气里。越过这处别业,来往的行人车马正穿行于这座古老的城池,树木郁郁葱葱点缀其间,青楼楚馆照常开放,进出的人脸上洋溢着喜气。酒楼茶肆间,说书的人拉扯二胡、拍下醒木。新的官员上任了,在这古城中购下了院落,放上去牌匾,亦有道贺之人。带笑上门。

又是数十万人的城池,这一刻,弥足珍贵的和平正笼罩着他们,温暖着他们。

长公主周佩坐在阁楼上的窗边,看着黄了叶子的树木,在树上飞过的鸟儿。原本的郡马渠宗慧此时已是驸马了,他也来了应天,在过来的最初几日里,渠宗慧试图与妻子修复关系,然而被诸多事情缠身的周佩没有时间搭理他,夫妻俩又这样不冷不热地维持着距离了。

她住在这阁楼上,暗地里却还在管理着诸多事情。有时候她在阁楼上发呆,没有人知道她这时在想些什么。眼下已经被她收归麾下的成舟海有一天过来,恍然觉得,这处院落的格局,在汴梁时似曾相识,不过他也是事情极多的人,不久之后便将这无聊想法抛诸脑后了……

远在天边的西北,平和的气息随着秋日的到来,同样短暂地笼罩了这片黄土地。一个多月以前,自延州到董志塬的几战,华夏军损失士兵近半。在董志塬上,轻重伤员加起来,人数仍不满四千,汇合了先前的一千多伤员后,如今这支军队的可战人数约在四千四左右,其余还有四五百人永远地失去了战斗能力,或者已不能冲锋在最前线了。

有的伤员暂时被留在延州,也有些被送回了小苍河。如今,约有三千人的队伍在延州留下来,担任这段时间的驻防任务。而有关于扩军的事情,到得此时才谨慎而小心地做起来,黑旗军对外并不公开招兵,而是在考察了城内一些失去家人、日子极苦的人之后,在对方的争取下,才会“破例”地将一些人吸收进来。如今这人数也并不多。

夕阳从天边温柔地洒下光辉时,毛一山在一处院子里为独居的老妇人打好了一缸井水。颤巍巍的老妇人要留他吃饭时,他笑着离开了。在两个月前他们攻入延州城时,曾经发生过一件这样的事情:一位老妇人推着一桶水,拿着不多的枣子等在路边,用这些微薄的东西犒赏打进来的王师,她唯一的儿子在先前与西夏人的屠城中被杀死了,如今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

毛一山喝过她的一碗水,回到延州后,便常来为她帮些小忙。但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独居的老妇人已经迅速地衰弱下去,儿子死后,她的心中还有着仇恨和期待,儿子的仇也报了以后,对于老妇人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所牵挂的东西了。

城墙附近的校场中,两千余士兵的训练告一段落。解散的号声响了之后,士兵一队一队地离开这里,途中,他们互相交谈几句,脸上有着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在同属这个时代的士兵脸上看不到的朝气和自信。

城市以西的客栈之中,一场小小的争吵正在发生。

“……你说的对,我已不愿意再掺合到这件事情里了。”

“你……当初攻小苍河时你故意走了的事情我未曾说你。如今说出这种话来,铁天鹰,你还算得上是刑部的总捕头!?”

“是啊,我是刑部的总捕头,但总捕头是什么,不就是个跑腿做事的。童王爷被他杀了,先皇也被他杀了,我这总捕头,嘿……李大人,你别说刑部总捕,我铁天鹰的名字,放到绿林上也是一方豪杰,可又能如何?哪怕是天下第一的林恶禅,在他面前还不是被赶着跑。”

“……”

“李大人,胸怀天下是你们读书人的事情,我们这些习武的,真轮不上。那个宁毅,知不知道我还当面给过他一拳,他不还手,我看着都窝囊,他反过来,直接在金銮殿上把先皇杀了。而如今,那黑旗军一万人打跑了十多万人!李大人,这话我不想说,可我确实看清楚了:他是要把天下翻个个的人。我没死,你知道是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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