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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44节

一整篇的赈灾防疫规条,其实每一条都是言简意赅,宁毅一条条地说下去,指出何为重点何为次重点。秦老与康老只是听着,偶尔小声说几句话,点点头。跟着康贤过来的四名仆从之中,如陆阿贵一般的两名男随从也是有见识的,这时候在后方听着,偶尔望宁毅一眼。

待到说完,秦老与康老方才问起其中一些不解的地方,其实主要还是在卫生的一块。这年月没有太多讲卫生的习惯,中医范畴内也不可能叫人讲卫生什么的,虽然也有外邪入侵之类的说法,但中医主要讲些五行啊养气啊之类的说法,于这些事情上也得不到太多的论证。对于在太过脏乱的地方容易生病的事情或者有一定的认知,但在赈灾的背景下,显然不会有太多人关心卫生什么的。

没办法从细菌方面来说明这些问题,此时也只能大致说一些外邪入侵的理论,人身体的感染证明诸多死物之中带有致病物质啊,老鼠很脏导致鼠疫之类的啊。

“……另外的一些方面,一旦受灾,整个地区容易导致没有规矩,没有规矩会愈发难以管理。从他们当中选出管理人员,统一安排住的地方,统一吃喝,在统一的地方上茅房,容易给他们一种简单的约束感和归属感,让他们觉得有人在为他们而打算,于是心中安定。但实际上底层管理是从他们中间选出来的,花的力气绝对没有真乱起来那样多。而只要有吃的,这就能让人安定下来。棚屋整齐、通道整齐、四周干净,可以更多的给予这样的暗示和引导。”

“约束不能只用高压,能因势利导才是最好,更何况他们现在有时间,越闲着越想要捣乱越慌张。一层层的将事情安排下去,平整周围地面,搭建统一棚屋,统一的茅房,一切统一起来才能让他们不至于争抢,否则每天就算有两碗粥,喝不饱他们也会想着去抢别人的。捣乱的坏规矩的就杀,不用手软。”

“卫生太差会导致病情大夫多少知道一些,到底有多少是因为这样我们先不去说它。但毕竟是因素之一,我们运来石灰,让他们洒在周围,这个也是给他们一定的事情去做。反复强调,卫生差,就会让你们生病……因为药物问题或许一下子解决不了,但卫生问题却是手头就能解决的,姿态要做出来,就好像直接告诉他们你们这样就不会生病了,宣传越有力,他们做到之后,信心就越强,心情开朗了,不担心了,其实患病的可能也会减少。”

“譬如说,我们的眼前有一只死老鼠,我们宣传力度不够,有人看见了,不管它,或许什么心情都没有。我们宣传力度大,这个人看见了,立即去上面报告,大夫过来清理走,烧掉、埋掉,姿态一做出来,就容易给人信心。

至少我们知道,老鼠啊、蛇虫啊这些东西死了、腐烂了,跟人死了腐烂了是一样的,绝对是致病的一个因素。另一方面,病人做出隔离,才不至于引起大范围的恐慌,大夫也要尽责一点,让人们看见,心里安定,哪怕有小部分人因为家人被隔离而担心,但病情一旦传染,这才是最可怕的,挡都挡不住,因此隔离必须有力……”

关于卫生之类的讲究,暂时也只能参加其余各方面的理由来说明一下,能尽的力气毕竟也只有这么多了,如果有个长期的时间,以宁毅的风格,大概可以做一份详细的能够把古人吓死的病例统筹来证明讲卫生的重要。即便弄虚作假,怕也没什么人可以发现,但砸现在,毕竟水患后的灾情已经迫在眉睫,没必要再慢条斯理的。

那边听他说完,康老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武朝赈灾章程扔给了陆阿贵:“有立恒这本册子,其余的皆可扔了。一章一法、环环相扣,仅仅是一条关于茅房的问题,竟也能顾及人心、管理、卫生、约束各个方面……看这字迹,立恒竟是昨晚才赶出来的?”

“这些日子两位也是常说这些,在学堂之中,与一帮孩子也有说过一些,偶尔也曾与人议论,因此昨晚归纳一下,觉得或许有用。”

“何止有用。”康贤摇了摇头,“不说其它,只说后方这统计数据以备审查的方法,此次只要能推行下去,赈灾损耗,可减三成以上,立恒此篇,乃造福万民之策,此策一出,立恒便真要闻名天下了。”

“这才是我真担心的。”宁毅笑了笑:“如果真能有用,秦老可以将它寄给绍和兄,或者明公尽管分寄给有能用得到的人。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透露是我写的,这并非推辞,请二位理解,我说这话,非常认真。”

宁毅上次说出这种话,也是表现他不愿出仕做事的决心。然而这次的性质与上次全然不同,听他说完,秦老与康老真正是严肃了起来。秦老沉吟半晌:“为何如此,这等大事,立恒竟也要置身事外?”

康老那边想了一会儿,望着宁毅低声道:“立恒莫非对此世事朝堂……真的心灰意冷?有些不满?”

这句话说来可大可小,但显然眼前的老人也并非有什么恶意,眼下也只是在做着可能的推断罢了。宁毅摇了摇头:“实在是,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罢了,在下……性喜悠闲,不愿对上点头哈腰,对同僚勾结算计……”他点了点那册子,“这些已经拿出来,莫非两位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我?”

康贤与秦老原本大概还会有许多的说辞,但这句话出来,堵住了话的去路。秦老叹了口气:“立恒哪立恒,你这人……着实让人心情复杂。以前倒还没什么,这册子拿出来,你却不愿真出来做事,老夫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扼腕了……”

“还是普通人一个,偶尔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有用的,便拿出来了。两位便当我是那纸上谈兵之赵括如何?眼高手低,我出谋划策,旁人可做,我若自己去做,那边未必做得好了,此时藏拙,属有自知之明之举……哦,其实倒也并非没有私欲,其实也是有求于人,昨日我也说过,若然有用,便算是送秦老两样东西,此乃第一样。”

秦老与康老对望一眼:“第二样为何物?”

宁毅顿了顿:“一个女儿。”

“嗯?”

“其实……眼下还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还未跟那边说,秦老这里若拒绝了也是正常。这女子二位其实也见过,便是那卖松花蛋的聂云竹。有一点或许有些不敬,她曾经身在金风楼卖艺。我跟她认识是因为有天早上锻炼时遇上她杀鸡,这事秦老也知道……”

秦嗣源是当代大儒,曾经当过礼部尚书,让他收一个曾经身为艺妓之人为义女,或许是相当令人忌讳的,宁毅也并非是不明白,不过这时还是陆续说了下去,一些关于聂云竹的事情。

“……她离开青楼之后,再不与曾经相识之人来往,不会生活,便去学,不会杀鸡,也能咬着牙在市场中学会了这事,后来为证明自己能如普通人一般养活自己,甚至准备去卖煎饼。这些是让我觉得很欣赏的地方,因此我才将松花蛋的制法教给她,后来也有了一些出谋划策,只是如今已经到了一定的规模,会接触的事物层次,与以前不同,我能直接帮忙的,或许不多了……”

“明公应该更明白这些事情,日后……若有什么大人物,或者官员之类的刁难,她能稍稍有个背景,或许才能走得更好。当然,经商而已,我可保证她不会出现利用秦老名义招摇撞骗、横行跋扈的情况。也不好让秦老亲自收她为义女,我在想,是否让芸姨娘出个面,看她洁身自好,因此认个干女儿。她本身为官宦人家之女,礼数方面……”

后面这些话说得谨慎,还没说完,秦老在那边笑着挥了挥手:“立恒真是过分谨慎小心了,你我相识已有年余,我秦嗣源在你眼中莫非就是个那样势利的世俗之人么?”

“身份这东西有时虽然并非自己愿选的,但世俗人的眼光,许多时候也不得不去考虑。”

秦嗣源摇摇头:“这聂云竹的事情,之前也听立恒说过几次了,以往便觉其不凡,如今更是知道她是这等洁身自好,性情高洁的奇女子,无甚卑贱之处。立恒能为一好友开口,让芸娘收其为义女,那就太过怠慢了,我当亲自收其为女,如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宁恒无需担心我会亏待于她,她的两位兄长,也必会高兴有此义妹的。”

康贤在旁边看着:“听立恒这样一说,老夫也动了心了,这等高洁努力的女子,当有个好身份,不妨由老夫收其为义女,如何?老夫也必不亏待于她,而且立恒方才说起生意,只要认我康贤为义父,保证她在江宁城中无人敢惹,如此岂不更好?”

宁毅笑着朝他鞠了一躬:“谢过明公好意,只是明公若认其为女,她岂不是要成郡主?这身份,怕就真给明公添麻烦了……”

◇◇◇◇

天色临近黄昏,康老坐了轿子离开那秦淮河弯,下午的时候几人为着收聂云竹为义女之事说了一阵,随后让陆阿贵拿来笔墨将赈灾册子抄了一份,又是议论一番,此时方才分开。

当靠山,收义女,这事情看来敏感,但说不上非常大,眼下压在康贤心头的皆是与这册子有关的事情,他在轿子上又看了一遍,将那陆阿贵叫了过来。

“阿贵,你如今觉得,这册子,这宁立恒……如何?”

那边沉吟许久,方才开口。

第八十五章 算

“阿贵,你如今觉得,这册子,这宁立恒……如何?”

已近黄昏,驸马府的轿子经过了江宁街头,康贤问出这句话之后,陆阿贵想了好久。

“若在以往,怕是难下决断,只是今日见这册子之后,小人觉得这宁立恒……或是经世之才……”

“我觉得也是啊……”康贤叹了口气,“仅此一册,涉猎门类繁多,如何管理、引导、暗示,令灾民本身发挥出应有效率,而并非盲目镇压,此乃真正的王道之学。关于这卫生的说法,也并非信口开河,他以往提起那格物之时,曾言格物之学,须先确认凡是事实皆有规律,以统筹之法记录各种类似事件,以对比、归纳分析其内在缘由,找出客观的因与果来,不能想当然,也不可接受怪力乱神,他今日说起这卫生之事曾多次举例,或者也是他以格物之学得出的结论……”

他想了想:“今夜我还得斟酌一番,考虑这册子如何交出去,明日再跟秦公商议……此时赈灾之事迫在眉睫,一旦轻松下来,阿贵,我要你召集能够召集的大夫、医官,做一次详细的统合,对比各种病情发生时周围的状况,如立恒所说的这样,了解卫生以及其它的许多条件对病情的影响,严肃记录,一切皆需以事实为基,不可信口开河。”

“是。”

“水患过后,灾情将起了,有些事情如今就可以去做,家中的生意在每一地能调拨人手的,皆安排人手做出观察记录。今年灾情处处,秦公会将那本册子发出去,我也将递交至朝堂,总有些人用,有些人不用的,有些敷衍塞责的。着他们记录执行情况,疫情爆发始末,详细天数,爆发之后的情形,把这个……立恒怎么说的来着……比例,做出来,若真能确认此等方法能阻挡疫情,几万人十几万人啊……这可是在菩萨那里积了功德了……”

“是。”

“可惜他不愿真出手做事。”康贤摇了摇头,“纸上谈兵,我是不太信的,至于那拿出这册子来仅仅是为了让秦老收那聂云竹为义女,以让其多少有个靠山,呵,文气与痴气皆有,不过,阿贵你信么?”

“属下……不信。”陆阿贵想了想,“宁公子说得虽然有几分功利,但实际上,这等章程的意义,绝不是一个商户可比得了的。以他如今与秦公、与老爷的交情,就算有些许小事,开口拜托老爷照拂一二,也不过举手之劳,一般的商贾之事,便是与小人说上一声,大概也能解决,宁公子本身也并非无能之辈。以眼下这册子的分量……小人觉得,这些事情他虽有想过,但恐怕也是拿出来表示不愿出仕的托辞而已。”

康贤笑起来:“哈哈,莫非他本身未将这小册子看得太重?”

“虚怀若谷之人,也是有的,宁公子原本谦和,但见事极准。若要说他将这两件事对等来看,那就实在令人费解,便算他承了秦公的情,也该明白这本册子的用处才对,否则,小人觉得他也不会那样凝重地叮嘱莫要说出他名字。”

“便是这道理,但无论如何,他仍旧只愿在这江宁为一赘婿。论语微子一篇中,子路曾言,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他有隐逸之心,可平时又有诸多事情在做,其言论或有偏激,但并不激愤。此时拿出这册子来,也证明他心怀天下黎民,这想法实在令人有些不解。”

“心忧黎民,却不愿入朝堂。老爷,会否他以前得罪过什么上官,被不公对待过,因此对官场心灰意冷,以小人听来,宁公子年纪虽不大,但他说起那勾心斗角逢迎算计之类的事情时,确似有些感触。”

康贤点点头:“之前未曾细查,这次你便着人仔细查查,若真是得罪了谁……那便到时候再说了。”

“是。”

夕阳已经在远处变得壮丽,轿子回到驸马府,一路进去之时,有下人通报康王家的一对儿女过来了,正在后方公主那边玩闹。康贤笑笑,一路进去。

公主这样的名词,说起来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很年轻,不过作为康贤的妻子,成国公主周萱今年其实已经五十四岁高龄了。

这位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年轻时也颇有才华,与康贤成亲之后,感情很不错,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如今这位公主虽是韬光养晦,但由于康贤与其一齐打理着大量的生意,虽不涉政界,但在皇室之中,其实影响力不小。

这对夫妻身份中立又有钱,附近同样作为富贵闲人的几个皇室成员也愿意与他们亲近,例如周雍的这对儿女周佩与周君武今日便又来了府上玩,带着自家一帮孙子孙女在花园里跑来跑去。他那雍容贵气的妻子周萱便在凉亭里笑着看着,见他过来,说一句:“官人回来了。”随后伸手为他泡上一杯茶水,随后,那帮孩子也咋咋呼呼的往这边过来了。

老实说,这帮孩子当中,康贤最喜欢的是小大人一般的周佩。这女孩确实聪明,自家的孙子孙女比不了,至于常被姐姐欺压的周君武则比较受自己的那几个孙子孙女欢迎,周雍这家确实有一对好儿女。这才一坐下,那边周佩首先跑过来了。

“驸马爷爷驸马爷爷。”

口中喊得甜,这是有求于人的征兆,当然康贤也知道她求的是什么。这女孩非常厉害,前些天弄了一套计算粮草赈灾调配的方法过来,颇有发人深省的地方,她知道康贤手下有些能人,因此拿来让他看看,她是自信满满地要呈到“皇帝伯伯”那里去的。

“驸马爷爷,那东西……怎么样了呢?”

小姑娘笑得灿烂,康贤在这里笑了笑,夸奖一番。

“……这等调配方法,确实颇为发人深省,而且兼顾了开源节流之分配效率,府中几位账房还大赞佩儿真是神童,只做了几处小修改,关于州县之间的分发调配环节,有几个小细节佩儿怕是不太清楚……”

康贤拿出一份册子来细细讲解一番,果然只是几个小细节的问题,待到这些讲完,方才拿出另一本册子来:“不过,爷爷今日也拿到另一份筹算记录方式规程,与佩儿你的着眼点不同,佩儿你精通此道,且看看这个能否行得通,也给爷爷拿个主意。”

“呃……”打扮漂亮的小郡主微微疑惑,片刻之后,头一偏,“好啊!”

她拿起那册子翻看起来,“后面一些。”康贤指点一声,随后笑着在一旁与妻子与一众孙儿轻声说起话来。周佩坐在凉亭一边,皱着眉头翻了几页,随后眉头皱得更深了,扑扑扑跑去旁边的书房,从窗户可以看见小少女在里面找些纸笔写写画画之类的,全神贯注。周萱看了,扭头问康贤:“官人,你给佩儿看了什么?”

“无妨,待她出来之后再说。”康贤笑着,又去与孙儿说话玩闹,周君武倒也是有些疑惑地望望书房那边。少女从书房出来时,拿着那册子神情有些沮丧,她此时已经在从头翻起了,翻过一遍,想想又翻另一遍,过了好久,方才将册子合上放到康贤身边:“驸马爷爷,这是谁写的啊?”

康贤看着她,心中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原本不该说,不过……佩儿你若发誓保密,我便告诉你,此事并非玩笑,佩儿你要想清楚,觉得自己能守住秘密,我方能跟你说。”

周佩想了好一会儿,不久之后,神色有些凝重地举起了右手。

夕阳斜斜地垂在了东边的城墙上,将暖黄的光洒满这个院子,不久之后,凉亭中陡然传出一声低呼:“吓?那个蛮子?”

小君武此时正靠过来,听姐姐这样说,不禁疑惑地开口道:“蛮子?姐姐,那个宁立恒又干嘛了?”自从端午以后,姐姐对那个第一才子很不感冒,称呼对方为蛮子。

周佩眼睛一瞪:“走开!”

“我怎么说也是个小王爷,你不能这么……”一帮弟弟妹妹在不远处看着,小君武决定反抗一下,话没说完,看见姐姐的眼睛,灰溜溜的转身跑了。

“哦……”

◇◇◇◇

对于宁毅来说,送给秦老康老的这两样东西,自然也不像是看着的那么简单。于灾民心有恻隐,顺手做件好事固然是其中理由之一,让秦老能收聂云竹为义女方为主体,虽然在康贤与陆阿贵看来这个付出与回报或许并不平衡,但在宁毅来说,实际上也是有着更多的考虑的。

自从顾燕桢的事情发生,一路回来,他在注意着各种事情的变化,为聂云竹找一个靠山,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让她避免今后再遇上顾燕桢那样的人,或者是让她在经商之上更有便利,这些考虑,也仅仅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宁毅发现有捕快已经在找李频、聂云竹询问有关顾燕桢的事情。

他与聂云竹之间的联系只是每天凌晨前的一晤,除此之外并没有见过多少面,但刑侦手法也不可小看,对方真通过聂云竹那边查到自己身上来的可能性也不小。退一步说,顾燕桢有打算绑架聂云竹,说不定会准备一些东西,捕快会因此找到些蛛丝马迹,重点地盯上聂云竹。自己既然要做预防,就干干脆脆地将她的身份提一下,将捕快的调查直接掐死在这一层,这事情不仅对聂云竹有好处,对自己也有好处。

他想来算计甚深,已经进了骨子里成了习惯,有危险先掐死再前一步,而即便发生最坏的事情,譬如顾燕桢死之前没有说实话,还有人知道顾燕桢雇人绑架自己。在自己杀了对方是自卫的前提下,加上这份赈灾册子的分量,无论如何都已经是一份足够分量的保险。

加了保险,满足了秦老康老救国救民的心思,为聂云竹未来开了道,自己还能悠悠闲闲地生活下去,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他是个商人,凡事等价交换,这个动作里,谁都得了好处,谁也不欠谁的。挺好,救人方面也满足了自己的恻隐之心,今年或许会少些人病死饿死,拔一毛以利天下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替聂云竹找了个义父的事情还未有跟她提起,也不知道那边的想法如何,大抵也得明早再跟她聊一聊了。以往只是知道对方小时候生于官宦之家,条件不错,秦嗣源的性格好,当不会亏待她了。当然,假如她心中有阴影,自己便还得帮忙回绝秦嗣源。

心中还在盘算着这件事。傍晚回去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小婵在大门边的一个小院子里与一名男子说话,似乎有些焦急的样子,晚饭时分见她匆匆忙忙的,一时间倒也没往心上去。小婵要处理一些院子里的事情,有时候或许也着急,但都处理得很好,直到夜晚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下棋之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小丫头坐在角落里低头纳鞋底,偶尔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宁毅观察了一会儿,叫道:“小婵,过来一下。”

“嗯,姑爷有事吗?”小婵做出开朗的声音,低着头过来,宁毅伸出手指往她脸上擦了擦,才发现眼角附近都已经湿了,他与苏檀儿对望一眼,苏檀儿放下手中的账本,走过来看了几眼,拉着她过去坐下:“婵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家中下午来人说,爹爹两天前过身了……”小婵咬着嘴唇,这才哭了出来,“我想……我想请小姐准个假,回去一趟,不过小姐最近也很忙……”

房间里沉默一阵。

“这事你竟也憋着不说?我叫……呃,常总管陪你回去一趟,府中的事情你个丫鬟担什么心……”苏檀儿双手抱了抱她,随后瞪着眼睛,语气有些冲。

“可是常总管也很忙的,要是关了城门我们俩回不来……”

那常总管算是大房中职位最高的管事了,让他陪着,算是显示出苏家对婵儿的重视。

当然原本不需要有这样的规格的,但苏檀儿与几个丫鬟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婵儿在府中其实管事管得也不错,此时苏檀儿摇了摇头。

“说了别想这些,婵儿你安安心心回去,安葬叔叔,料理完事情再回来。我们情同姐妹,这么多年,若不是最近有事,我该陪你回去一趟的。”

“小姐……”婵儿已经哭了起来,娟儿与杏儿此时也已经红了眼睛聚过去。

宁毅想了想:“那便……我陪小婵回去一趟吧。”

小婵回过头来,伸手擦着眼泪:“姑爷……”

“小婵也照顾我这么久了,常总管有事,檀儿你不能去,我倒是个闲人,去一趟,也算是个态度了。如何?”

那边微微沉默,小婵揩着眼泪,揩也揩不完的感觉,颇为感动:“姑爷、姑爷不能去的……姑爷手还没好呢……”

苏檀儿抱着婵儿,微笑着与宁毅对望一阵,随后微微点了点头,往婵儿脸颊上碰了碰:“这样也好,那便要辛苦相公走一趟了,且带上耿护院随行,如今有灾民陆续过来,相公与小婵一路之上务必小心……”

第八十六章 辈分、称呼

凌晨跑出门的时候,小婵已经回到房间悉悉索索地收拾东西了,娟儿与杏儿也已经起来帮忙。

最近几日锻炼的路程都是到了聂云竹的小楼前便停住,配合陆红提教他的呼吸节奏,锻炼方法,基本上不会出汗。抵达那边时,聂云竹已经在小楼前等着了,微黄的光芒从后方的窗户里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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